59 缝针
穿西装的男人迈开脚步,走出灌木丛,手持枪和匕首正准备奔下山去,解决掉那三个被爆炸震得爬不起来的倒霉蛋。可是没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动了动,皱着眉头低声说:「又来了一个!」
他将自己纤细的食指放在鼻尖下方,轻轻摇晃着头,思索了起来,「一旦下去,就意味着我必须全部解决他们四个人,如果有一个逃掉了,我的身份就将暴‘露’……」
再来一个人的话,他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杀死。对于雷,他还是十分忌惮,即使他已经身中数枪并被爆炸伤了内脏。在‘女’人十五发子弹下依然毫发无伤,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想明白,雷是个令人惊讶的危险敌人,总是能做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幽灵卫队已经有三名高手在他手上栽了跟头。
最终西装男人放弃了行动,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幽灵卫队的高手更强。他慢慢后退隐入一棵松树之后,消失了行踪。
雷躺倒在地上,连续的深呼吸之后,晕厥感逐渐消失,身体又恢复了清醒和活力。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尽管致命部位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但肩膀和‘腿’上的枪伤,身体里嵌入的弹片,还有被冲击‘波’严重震伤的内脏,每一项单独拿出来,都是不轻的伤势,更何况这么多一起来。
好在他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十分充足,此刻正在迅速渗透进入受损的细胞膜内,分解为三磷酸腺苷进行氧化反应,为受损细胞的修复提供能源。
躺在地上时,他依然保持高度警惕,现在正是敌人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如果真有敌人过来,他还真没有一战之力,但如果能早点发现敌人的到来,至少还有一些时间准备。
「来人了!」雷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耳朵听到了一些脚步声,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前进的速度很快,而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里。
雷翻身爬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枪,快速给它们上满了子弹。接着退到山谷尽头,藏到了山坡上一块巨石后面,举起双枪对准了进山谷的方向,敌人一旦进入‘射’程,他就会马上开枪。
很快山谷外进来了一个男人,是一个满头螺丝卷头发的黑人,他握着自己的SVD狙击枪,小心翼翼踏上了山谷间的羊肠小道。四周爆炸之后的凄惨景象,让他面‘色’十分凝重,随后他就看到直‘挺’‘挺’倒在地上的伊顿,被一层爆炸掀起的尘土埋在了下面,灰头土脸,但双眼圆圆睁着,一眨不眨,眼眶通红似乎随时会有泪水滑落,眼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悲愤。
黑人瞧了瞧伊顿,没有敢上去,他不太明白一个壮如水牛的男人怎么会在这样猛烈的爆炸下直‘挺’‘挺’躺在地上,并且神智还非常清醒,他更不明白伊顿那种奇怪的眼神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诈,他迟疑着通过狙击枪瞄准镜四处搜索,想找出潜藏的敌人。
「嘿,吉米你不用找了,我在这,」雷收了枪,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对那个进山谷的黑人说道:「是希尔瓦娜斯让你过来的吗?看来她的预言能力还‘挺’准的,你要是不来,我就得爬回去了。」
黑人看到雷活着,松了一口气,收起步枪走上前,将雷从地上拉了起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雷身上受伤不轻,打进身体里的弹头和炸弹碎片,虽然被他控制肌‘肉’紧紧包裹住,没有在身体内造成太过于恐怖的搅杀,但血却是始终不曾停止地从伤口处流出,将那件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大衣染红一片。
黑人吉米的目光停留在了雷的后背,满是不可思议,那里衣服上有十几个恐怖的破‘洞’,围成一个圈,显然是被子弹密集扫‘射’造成的。后背这样的要害部位,被这么多子弹击中,在吉米的认知里,这绝对是必死无疑的。可是本该被子弹‘射’成筛子的那个家伙,此刻却是好好地坐在地上,一脸毫不在意没事人一样的表情。
吉米指着雷的后背,张着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清楚。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事是吧?」雷笑了笑,从后背衣服里掏出一个圆形的东西,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有护身符啊,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雷那在手里的,是一面银灰‘色’小盾牌,上面坑坑洼洼尽是弹孔,但却依然保持结构完整,既没有被打穿,也没有破裂。这正是他前不久从克拉克手里缴过来的防弹盾牌,这东西坚韧异常,当时正面抵挡了他的狙击子弹,都没有损坏。
「嘶,这东西比防弹衣好用,可惜就是小了点。」虽然雷尽量让自己语调轻松一点,但嘴里不时吸冷气和脸上肌‘肉’不自然的颤动,都已经出卖了他。事实上,在背后的防护盾被取下来的时候,一股积郁多时的血浆,就从那里不断淌了下来,血液已经猩红发黑,像一条涓涓细流沿着风衣下摆不断往下滴。
盾牌毕竟面积有限,有三颗子弹擦着它的边缘钻进了雷的后背,一颗撞断了雷的肋骨,一颗还差零点五公分就打进了肺部。
吉米二话不说,一把将雷扛起,背到了背后,急急忙忙往回走,好快点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带回去治疗。
「哎,等下,还有那个家伙,把他也一起带回去!」雷指了指躺在尘土里的伊顿,对吉米说:「这个家伙也不算太重,劳烦你一起扛回去,回头我给你做烤‘肉’吃!」
吉米看了看伊顿,一把提起他的衣襟,把他夹在腋下,带着两个不能动弹的家伙往山谷外走。这两个家伙分量不轻,扛在身上还确实‘挺’沉的,不过吉米咬着牙往前迈步,走得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有颠簸。
庄园里,希尔瓦娜斯正焦躁地来回踱步,紧紧握着两只小拳头,不时转过头朝大‘门’那边望一眼,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没有回来?」
「喂,姑娘你别转圈了,转得大婶我头都晕了,」苏珊大婶从屋里推出来一辆餐车,在上面铺上了两层洁白的鹅绒被子,做了一个临时急救病‘床’推到院‘门’前,等着伤号归来。
「别太担心,雷少爷厉害着呢,好人大福大命,他不会有事的!」苏珊大婶轻轻拍了拍希尔瓦娜斯的肩膀。
「你不知道,这次他遇到了强敌,我看到他被子弹击中,被爆炸掀飞,他真的会死的……」希尔瓦娜斯拼命摇着头,眼圈通红。
苏珊大婶说:「没问题的,我把赖特这个家伙也喊过来了,他当了几十年屠夫,做外科手术也有一手,雷少爷绝不会有事的!」
一个短脖子‘肥’墩身材的赤膊大汉,从庄园角落里的屠宰场那边走了过来。他头圆圆的一脸横‘肉’,满身‘肥’‘肉’走一步抖三抖,肚子比水桶还大,‘胸’前挂着一块满是血迹的白围裙,一手提着砍‘肉’刀,一手握着剔骨刀。
希尔瓦娜斯睁圆了眼睛,不相信这样一个家伙能做什么外科手术,这架势恐怕是来宰‘肉’的,不过她还是选择相信苏珊大婶,什么话也没有说。
过了十来分钟,一个黑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前方小路上,苏珊和希尔瓦娜斯赶紧推着急救车过去,把雷从吉米背后接过来,放到了车上。
「怎么这么慢,平时给你吃的‘肉’都上哪去了?」苏珊大婶瞪了吉米一眼,厉声问道。
「诶,别吓到这孩子,这不怪他,扛着两个人呢,快不了!」雷拉住了苏珊的手。
吉米狠狠瞪了雷一眼,接着转身走进了庄园,不理会身后这几个人,他走到屋子里,把腋下的伊顿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回到了自己的钟楼。
「唉,那孩子怎么了,突然这么大火气,吃错‘药’了?」雷唆了唆鼻子说道。
「吉米最讨厌你拿他当小孩子了,他的年纪说不定比你还大几个月呢,你该叫他哥哥才对!」苏珊大婶一边推着车往回走一边说。
「那没办法,谁叫他比试枪法老是输给我呢,谁本事大谁当大哥嘛!哈哈……嘶……」雷还没笑够三声,就痛得闭了嘴直吸冷气。
「你还好意思笑,看看这一身血,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希尔瓦娜斯红着眼睛对雷娇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哽咽,两滴泪珠滚出眼眶,滑落脸庞。
「你眼睛里进沙子了。」雷抬手轻轻替‘女’人擦掉了脸上的泪滴。
「你受伤了,别‘乱’动!」希尔瓦娜斯两手紧紧握住雷的手,把它放回到‘床’上。
雷很快被推到了屋子里,屠夫赖特正提着一个医‘药’箱,在房间里等着他。
「喂,怎么是你这个屠夫啊!」雷一看到给他取弹头的人是赖特,头皮就忍不住发麻,连忙大喊:「你可别一时习惯动作,把我当牛给宰了啊!」
「取个弹头而已。」赖特打开医‘药’箱,取出酒‘精’瓶、刀叉、镊子和绷带这些东西,然后等着‘女’人们把雷剥光,「无非就是动刀切‘肉’!」
苏珊大婶把雷扶起来,希尔瓦娜斯为他脱掉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脱得赤条条的只留了一条‘裤’衩。
「我的天哪,雷少爷你真是不要命啊!」两个‘女’人看到雷身上密集的伤口,忍不住掩嘴惊呼。
「7枚弹头,13块炸弹碎片!」赖特只是扫了一眼雷的身体,就‘弄’清楚了伤情。子弹分布在肩膀、背后以及右‘腿’,虽然鲜血模糊,但弹孔都不大,因为雷已经控制肌‘肉’紧紧包裹住了弹头,但那十几个手雷碎片,却在他身上切出了深深的伤痕,切口豁开皮开‘肉’绽,显得异常狰狞。
这些弹片上残留着一些奇怪的物质,刺‘激’着他的皮肤和肌‘肉’,让它们僵硬坏死,难以收缩血流不止,雷身上的血,大多是这些伤口流出来的,那七颗子弹反而没有让他失血多少。
不过这些都只是皮外伤而已,只要把碎片取出来,恢复起来要不了多少时间,真正麻烦的是骨头上的裂纹、软骨肌鞘的损伤,以及内脏的震伤和错位,这些地方恢复起来就要慢得多。
「没有麻醉‘药’,没有吗口啡,」赖特右手拿刀,左手拿一块沾满酒‘精’的棉布,擦干净了雷身上的血迹,「我要动刀了!」
「来吧,小意思!」雷撇撇嘴,这次的伤势,在他的末世生涯里,还排不到前三。
赖特取弹头的速度,保留了他一贯宰牛的风格,快准狠,如庖丁解牛,他熟悉每一条血管的分布、每一条肌‘肉’的纹理、每一条经络的走向。他面相凶残,神情始终麻木不仁,只是在刀锋切开皮‘肉’的瞬间,灰‘色’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就好像饥饿的鲨鱼闻到了血腥。
弹头和碎片被一块块丢进了钢盘子里,就像下雨一样。
「弹头取完了,骨头你自己接好!」赖特的手术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就已经全部完成,他丢下刀和镊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喂,大叔,伤口还没有止血呢!」希尔瓦娜斯追出去喊道。
「用不着,他骨头硬着呢!」赖特头也不回。
希尔瓦娜斯狠狠跺了跺脚说:「这大叔也真是……」
她其实想骂点脏话的,可惜从小就没有人培养她这方面的才华,而且赖特的外科手术确实做得无可挑剔,他的手术刀切开的每一道口子,无论是长度、深度还是角度,都是恰到好处,没有多出一分一毫。
「大婶,我们自己来!」希尔瓦娜斯拿出消毒水给每条伤口都仔仔细细抹上了一遍,然后取出缝针的钩子和线,将那些碎片切开的长长伤口给缝上。她没有做过这个,但仗着平时缝衣服打补丁的熟练手法,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不好。只是当手里抓着那些翻开的皮‘肉’时,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抖,这毕竟是人的皮‘肉’,不是衣服和布料啊。
「不用缝了吧,用不着啊!」身体里的异物都取了出来,虽然有些痛,但感觉轻松了很多。他这些外伤血已经止住了,恢复起来不慢,没有缝针的必要。
「不行,全都得缝上!」希尔瓦娜斯鼓着嘴,一针一针将那些绽开的伤口全都缝上了。她的手不再发抖,她感觉自己在雷身上扎进的一针一线,都好像小时候在为父亲绣手帕,所以做得极为认真,针脚细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