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光映亮的房舍中,罗绮坐在一块平滑的水泥石板上,睁着泛红的双眼,看着盎然的烈火。
褐色的双眸上,映出飘忽火朵。
沉默的表情下,罗绮用坚定的意志在无言中对抗着萦绕在周身的困倦和疲惫。
夜,已经很深了。
除了在此时负责在房舍外守夜的张起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火旁席地裹衣而眠。
耳畔鼾声阵阵,独自在房舍内注视着火的罗绮,却不想睡。
末世到来后在短短几日间,便已经经历了很多。
罗绮,也在这些经历中不断的成长,迅速的成熟。
亲人逝世,又几次险死濒亡。
几无生路,又突获强绝实力。
吸魂的人形怪物,吞尸的蛐蟮巨怪,残暴的嗜血“丧尸”,强大的人头飞怪。
那片奇异的巨菇林,那只飞天的巨龙。
还有那近乎身临却又恰若幻梦般的残缺记忆,以及昨夜梦境中那诡秘莫测却震慑心神的红色火焰。
所有的一切,都让罗绮觉得有些荒诞。
可这荒诞的一切,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这个世界。”
罗绮微微昂起头,看着曲圆形顶盖上映有火光而显出来的一片明黄,微微的蠕动起嘴唇,轻声的发出了疑问。
“究竟怎么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
房舍外那正在废墟间肆虐的狂风,吹刮起连绵呼啸,恰如阴冥深处响彻冥府的鬼哮,回荡在残破的大地上。
听着房舍外的风声,看着曲圆顶盖的罗绮,沉默了许久,方才垂下了脑袋。
他双眼平视着身前某处,略抿了抿嘴,便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面露笑容,垂下脑袋,再次看向了盎然的火。
“活下去,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只要能活着,又有什么值得去深究?”
罗绮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将之折断,然后将断开的枝条对叠着扔进了火里。
他看着那只枯枝在烈火的烘烤下迅速的蜷曲干煸,面露自嘲的摇了摇头。
他摊开双臂,仰躺倒在了水泥石板上,并看了映在顶盖上的明黄火光最后一眼,方才闭上了双眼。
没过多久,他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睡。
晨曦微露,天色将明之时,罗绮被最后负责守夜的吴瑾叫醒,便看到刘远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稀粥。
众人喝了稀粥,又收拾了片刻,便拿着装满了物资的布包,扛起推车走出了房舍。
众人跟在余通和刘远的身后,来到了昨日抵达的废墟前。
众人停顿了片刻,借着升空的太阳一再的确定好了方向后,便毅然的走出了这一片废墟。
这一次,余通和刘远两人因为要携带辎重,便和两名女生一起,被安排到了队伍的中央。
而罗绮作为金牌打手,被安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走在最前面的,仍然是吴瑾。
张纯均身体已经可以下地了,便和奎圆,愈发这两名伤了腿,行动不便的伤员一起,待在了队伍的后方。
张起,李元纲,吴浩三人,被安排到了对方的前方,也就是吴瑾的身后。
十二个人腰间都捆绑着同一根粗绳,蹒跚且小心的攀行在满布着裂缝的漆黑大地上。
为了照顾伤员和老弱,带头的吴瑾有意的放缓着脚步,一路上走走停停。
行进中的队伍,也因此显得很拖沓。
在烈日悬于正空之时,十二人在废墟间寻到了一块还算完整的草坪,便兴高采烈的放下了东西,并架好铁锅开始寻觅木柴等可燃物,准备做饭。
那处草坪,曾经应该是路边的环形绿化带。
灾难发生后,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贯穿了绿化带,无数的裂痕如道道可怖的伤疤,将曾经的茵茵绿草和纤纤杏树摧毁的一干二净。
只一块留下了长宽不足两米,并铺满了漆黑灰烬的狭窄草坪。
但生命往往在最艰难的时候,便会展现其最强大的一面。
在灾难前,可被众人随意践踏的柔弱草叶,纵然周身已经被黑灰铺满,纵然养育它的泥壤,也早已被有毒物质所污染,但却依旧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罗绮站在草坪上弯下腰,伸手摸着一片覆满黑灰的细茎,用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捏压了一下,立刻就感觉到拇指和食指指尖处,传来些许滑腻和湿润的触感。
他微蹙起眉头,随即面露肃然,连忙松开了手指。
他拖移着双腿,尽量不让脚掌压挤到草坪上,那些柔嫩的草茎。
他挺起要,就看到正在草坪上升燃篝火,来回跑动的众人。
他看着众人随意踩踏着草坪上那些铺满黑灰,生命力顽强的草叶,并在草丛间随意的穿行而过时,心情突然有些沉郁,却又没有开口阻止,反而迈出几步走上前去,帮着刘远剁砍起了熏肉。
剁碎的熏肉和稻米间兑入了少量的水,熬煮了片刻后,又加入些土豆和细盐,待其熟后,便是众人的午饭。
拿着饭盒乘了碗煮好的食物,罗绮握着一柄被热水浸过的不锈钢汤瓢,正要开始吃,就比其所有同伴们,都要先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
罗绮猛的抬起头,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处位置上那一片原先的绿化带本就修建在路旁,其虽在灾难中毁去,但周围的地势却依旧很空旷,没有什么能遮目的掩体。
也因此,抬起头来的罗绮,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从远方奔来的人群。
奔来的人不多,大概只有二十来个人,其中虽然有老有少,但大部分的年龄却都不大。
年龄最大的那人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发须依旧乌黑,没有一丝的苍白。
为首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戴着顶装潢有共和国国徽宽沿帽,另一人额头上捆绑着一条红色的细丝带。
两人的衣服上,满是漆黑的灰烬,已经看不清其原本的式样,但从其的轮廓上,罗绮还是能大致的估摸出来,那名额上绑着红丝带的男人,身上穿的应该是军装。
而带着宽檐帽的男人,穿的应该是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