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执拗

当年他爹杜中恒就极善此道,各种惊险的逃生术让看客们连呼吸都忘了,每次都能赢得满堂彩,杜和自小耳濡目染,还有什么不知道?

江凌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指了指水箱说:“这是刚倒进去的水,水里逃生虽然操作得当,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有一项却是魔术师们必须练习的技巧,你可知是什么?”

杜和迷茫的摇摇头,试探着问:“开锁术?”

“谬!大谬!”江凌显摆着从她爹那听来的词儿,摇头晃脑的卖弄着,“这水下逃生术,在水中完成,虽然解开锁链只需要短短十几个呼吸,但是未免出意外,魔术师们都要学的就是——闭气!”

杜和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就明白了江凌的意思。

原来九十九关都避而不发,却是在这等着他呢?

江凌见杜和吃了一惊,顿时心满意足,解了之前让杜和戏弄的气愤的万一。

欣赏了一会儿杜和犹豫、纠结的表情之后,江凌暗道时间差不多了,刚要开口给杜和再找个活计去做,却见杜和倏然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她。

江凌顿时有些发慌。

这眼神太过坚毅,透着些许视死如归的意思,不用说话,江凌就明白了杜和的意思。

这呆子居然真要下水!?

杜和果然开了口,平静的说:“阿凌,闭气功我没练过,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要点?”

“这哪有什么要点,不吃个几回水是学不会的……”

江凌故意不告诉杜和,想让杜和知难而退。

谁知杜和是迎难而上的性格,越是有挑战,还越是倔强,当下点了点头,居然就开始解扣子了。

男人衣服简单,几个呼吸功夫,杜和就打了赤膊,探头朝水箱里望了望。

那水箱足有一人半高,就算里头只有八分满的水,也足够杜和喝一壶了。

但是杜和虽然有些恐惧,却依然坚定的爬上了梯子,跟江凌说:“阿凌,待会儿你看着我些,万一脱力,拿个杆子来挑我一挑。”

江凌银牙紧要,本来想让杜和出个洋相给她,谁知道这蠢材居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这可是腊月,水比外头空气还凉,杜和下去了还能有好儿?

江凌看杜和跃跃欲试的在水箱边上试探,几次忍不住想阻止杜和,如果不阻止,让她阿爹知道,可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可要是阻止了,江凌岂不是自己给自己蜡坐?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只听到“噗通”一声入水声,杜和已经不见了踪影。

“蠢材!”江凌怒骂一声,奔到了水箱边,却见一串气泡冒了起来,杜和的发丝在水下隐约可见。

没扑腾,说明还没呛水。

江凌一拍脑袋,赶紧四下找长竹竿子来老杜和。

她是不能下水的,弄湿了衣服,没有替换的,那就算漏了馅儿了,好在道具充足,江凌知道班子里头有竹竿。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江凌抱着一根竹竿跑了回来,刚要去捞,就见帘子一挑,江中叶走了进来。

江中叶今天要压轴表演,此时来到后台,是江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阿爹他应该在后台那边准备才是,怎的偏偏就这么不巧!?

江凌不自然的把竹竿扔到了个角落里头,小声问:“阿爹来找到道具?女儿帮你吧?”

江中叶摇了摇头,身上掐丝绣线的演出服平时穿的一丝不苟,今天却还差了两个扣子没扣,显然是临时过来的。

四下巡视一圈,江中叶的眼神从水箱上略过,沉吟了一下,“凌儿,见到阿和否?”

江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摇了摇头,想想不对,又点了点头,不自然的说:“他,他现在没在班里,茶叶快没了,我打发他去添二两新的。”

江中叶点了点头,忽然又问:“凌儿,你觉得阿和有没有这一行的天赋?”

江凌后颈的汗水都出来了,天赋有没有不知道,阿和可千万别憋死在水箱里就好,阿爹怎么说起来没个完?

“阿爹,他有没有天赋,跟做不做这一行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说过了么……”

江凌一急,嘴上也不留情面,把江中叶给说的无话可说。

叹了口气,江中叶缓缓的离开了。

江凌站在原地,看着江中叶脚步一转弯,忽然猴子一样轻盈的跳了起来,奋力跃到墙角,抄起那根竹竿,就朝着水箱里那么一捞!

“哗啦”一声,一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根竹竿,杜和面无人色的露了个头出来,瞪大眼睛看了江凌一眼,又缓缓的往下滑去。

江凌惊呼一声,三步并做两步,险而又险的抓住了杜和的手臂,也顾不得衣服湿透,将杜和一点点的拖了出来。

人在水里呆的久了,身体会变沉,杜和更是窒息缺氧,整个人都软的跟面条一样,把个身材比杜和细弱不少的江凌给累的虚脱,才将杜和给拖到了地上,又马不停蹄的拿过一张毯子将杜和包住,才瘫坐了下来,出了口长气。

“你这只蠢猪,你不怕死吗……”过了好半天,江凌才带着哭腔低声骂了一句。

杜和浑身打着摆子,还顺着嘴角往外淌水,好一会儿才转活了,有了点热乎气。

“阿凌,我学会闭气了……”

杜和的第一句话,就把江凌给说哭了。

江凌是真的想撬开杜和的脑壳看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水。

这人难道是个傻子不成?

命都要没了,还不知道怕!

江凌本想收拾杜和一顿解气,看着杜和脸白的跟纸一样,眼睛都红了,才打消了念头,憋着火把杜和扶到了个木箱上头,让他歇着去了。

江凌顾不得衣服沾水,迅速的就离开了道具屋,她还有个节目,赶不上时间误了场,就算她阿爹是班主,也不能轻饶的。

表演的时候,江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是压轴之后讨彩头的助兴节目,把散花变了出来,一场表演就算结束了,观众们也没那么精神,叫江凌蒙混过关了。

谢幕之后,江中叶照常去应酬,跟提供场地的戏院老板联络感情,让江凌带队回李家厂宅子修整。

江凌这边正督促大家整理行装,人去楼空的戏台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站上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二十出头,白面无须,梳着俩分头,一身长衫,脚上穿的确实皮鞋,看起来有些不洋不土的,不过人却很倨傲,转了一圈,见无人理会,便用鞋跟剁了剁舞台。

“管事儿的人呢?”

江凌头也不抬的说:“演出结束了,看表演下回请早!”

“个小赤佬,侬看老子像是缺演出看的?叫你们管事儿的!”男人开口就十分混横,丝毫没有将江凌看在眼里。

杜和直起了腰,江凌看了他一眼,直接走到了台上,冷着脸说:“我就是管事儿的,你要做啥?”

“哦,原来是个女巾帼,失敬了……哈哈,在下斧头帮的,鄙人姓王!”

众人齐齐一震,连杜和也讶异不已。

他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也听过各位师兄说起外界传闻,上海滩几大帮会,数斧头帮做事最狠,是做刀头舔血生意的,帮主姓王,据说就是两分头的打扮,同这男的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位王帮主同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还有什么过节?

“王先生见谅了,家父外出访友,班子就是小女做主,不知你要做什么事体?”

江凌也严肃了不少,言语间客气许多。

这姓王的闻言,咧嘴一笑,豪爽的叉着腰,“没什么事体,以后你们连魁班就归我照拂,每个月孝敬两条小黄鱼!”

“什么?这不可能!印钞票也赚不来这么多的!”

江凌吃了一惊,当下就推脱了起来。

姓王的眯了下眼睛,邪邪的打量了一圈江凌的身材,缓缓的说:“钱财若不称手,我也不欺负你,你与我走一趟,这笔账就算抵了!”

“说什么!”

“不可能!”

姓王的此话一出,打蔫的连魁班如同被戳到了肺管子,立即就喧嚷起来。

姓王的不耐烦的将手背到背后,倏的抽出一柄斧头来,顺手一劈,带起了嚯嚯风声。

那斧头刃面血量,斧柄漆黑,虽然没有什么使用的痕迹,可是自带一股血腥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看那姓王的面色狠厉,似乎谁再敢说不行,就让他来招架一下斧头的厉害。

大家都有些彷徨,没了主意。

大弟子张阿发张着嘴想说点什么,被姓王的盯了一眼,就无奈的闭上了嘴,转而跟江凌打起了眼色。

江凌额头见汗,全班子的人都在这里,没人去通知父亲这里出事了,也就请不来帮手,就算请了帮手,他一个人不算什么,可是这人背后靠着的是偌大的斧头帮,那可是数千人的庞然大物!

“王先生要小黄鱼,师姐把小黄鱼给他便是了,破财保平安啊!”

就在这时候,杜和笑呵呵的上了台子,劝了江凌一句。

江凌烦躁的抬头,刚想说她哪有什么黄鱼,忽然眼睛大睁,看向杜和手中的小盒子。

如果她没记错,盒子里头装的是之前表演金钱满地用的道具!

那是假的!

江凌难以置信的看着杜和将盒子放到了姓王的人的手里,那人打开之后,取了一根,牙口一咬,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好,算这位兄弟识相,之后你们有事就可以报我们斧头帮的名号了!后会有期!”

姓王的将盒子揣进怀里,朝江凌拱了拱手,乐呵呵的走了。

人刚一走,场子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接着铺天盖地的指责声就将杜和覆盖了。

杜和谁也没理会,只是低声跟江凌说了一句,江凌嘴巴张大,又问了一句,见杜和果断的点点头,才挥了挥手喝道:“都不要说了,此地非久留之地,速速离开!”

杜和已经自行的参与到了收拾东西的队伍里。

虽然头发还有点湿气,脸色也不好,但是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没心思多注意别的,杜和缓慢了不少的动作也没人跟他追究,一行人归心似箭,径自返回了李家厂。

江凌一直注意着杜和的动静,瞧着问题不大,也就放下心来,可是晚饭的时候,杜和却没出屋。

江凌本着自己的那点愧疚心思,破天荒的给杜和端了一碗小馄饨过去,态度恶劣的推开了杜和的门,口中还嫌弃的说:“摆脸子给谁看,大家都累,就你身子娇贵,喏,填你的肚肠去,算本姑娘发慈悲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这回没有飞虫,江凌不怕了,见杜和竟敢不回话,江凌恼怒,把碗一放,就去揪杜和的耳朵,但触手滚烫的温度,把江凌给吓了一跳。

杜和双眼紧闭,牙齿在“咯咯”打颤,状态似乎比刚从水里出来还严重,已经人事不知了。

江凌一下子懵了。

江凌六神无主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站了起来,拔腿就朝着院子的另一头跑过去。

没几分钟,就有一个带着瓜皮小帽,提着小箱子的中年人被江凌踉踉跄跄的拽了进来,一把给按在了床上。

中年人这才有功夫把长衫上的扣子系好,喘匀了气,张口就埋怨了句:“凌丫头,这个光景叫你阿叔看诊,也不怕把我这把老骨头跌进泥坑!”

江凌嘴皮子一向不饶人,今时却又格外不同,她嗫喏了一阵儿,才小心的问:“金阿叔,这小子不会死掉了吧?”

金大夫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拈着胡子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丫头,原来是怕这小子出事体,才不顾你阿叔的死活?真真是女大不中留哦!”

江凌撇了撇嘴,嫌弃不已的戳了一下杜和的脸颊,“侬不晓得,这个小子?我才看不上个!洗个澡都能冻坏,不知脑子进水了不呀?”

“格末你楞个紧张?”金大夫揶揄了一句,就将杜和的腕子扣住了,也不提江凌一急,连上海话都给说出来的那一出。

小囡囡就是脸皮子薄,他也懒得揭穿,任由小朋友们自己猜度去才有意思。

金大夫给杜和号了脉,提笔开了一副药方出来,江凌拿过来一看,却是一味西药的名字,不禁有点踌躇。

金大夫老来成精,料到了江凌的难处,善意的提醒着说:“现下西药房遍地开花,价钱较中药还便宜些,这囝仔病情有些厉害,勿要弄成伤寒来还唔好治疗,这味药吃了,立等见好的,放心来给他吃。”

江凌这才松了口气,“那可老好了。”又问了问照料的细节,才毕恭毕敬的将自家阿爹的亲近朋友送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金大夫家里刚好还有几片药,怕杜和夜里难熬,就给江凌都包了回来,江凌把药片分量记得准准的,喂杜和吃了些个,才微微松了口气,退出了杜和的房间。

本来想去打一桶水给杜和冰一冰额头,可是江凌的水盆刚刚端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水管,就见到自家院子里头站了个人,仔细一看,却是江中叶应酬回来了。

江凌微不可查的抖了一抖,就给江中行了个不怎么端正的万福礼来。

“阿爸……”

江中叶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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