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病除(上)
宋氏便道,“弘一法师说了,白玉并蒂莲是至宝,素有灵性,须得用配好药草的温开水把这玉泡上一天一夜,然后再将它放在妍儿心口,将她体内浊气吸尽方可保她性命无虞。”
沈珂眸光闪动,落在苏玉妍那半截露出大红锦被外的如雪皓腕上,一时心神微恍,当即从怀里掏出个沉香木匣,双手奉给宋氏,“姨母,这个……是我沈家祖传的白玉并蒂莲,您先拿去准备吧!”
宋氏伸手将沉香木匣接了过来,缓缓打开,看了看大红的绸布上那绿得透亮的白玉并蒂莲,确定它就是苏玉妍所丢失的那一块后,方才抬起头来,向沈珂微微敛首,“多谢贤侄了。”
躺在床上的苏玉妍听到宋氏这声“多谢”,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宋氏便唤了江妈妈进来,把沉香木匣交到她手里,吩咐她去把玉泡进早已备好的药水里。江妈妈遂欢欢喜喜地去了。
宋氏眼见事成,脸上便露出微笑,当即便命春荣去准备茶点,请沈珂去花厅喝茶。
沈珂客气地推辞了一番,起身告辞。临走时,当着太夫人的面向宋氏笑道,“这玉苏表妹先用着,等她大好了我再来取。”
苏玉妍听着,不觉暗暗好笑。好不容易才让你完璧归赵,若再让你窃了去,我岂不成了傻子?
却听宋氏笑道,“……等妍儿大好时,我必会带着此玉并谢礼一道前去府上拜谢,又怎敢劳动贤侄亲自来取?”
沈珂于是不再多说,眼角的余光睃了苏玉妍那如雪般莹白的脸庞,这才随着宋氏与太夫人出去。
听着一行人的脚步渐渐远去,苏玉妍便慢慢睁开了眼睛。沈珂此番能因为自己“病重”而归还白玉并蒂莲,就证明他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是否也证明他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呢?
她就这样静静地想着心思,直到宋氏推门进来,她才恍然回神,不禁冲宋氏微微一笑。
宋氏从袖里掏出沈珂给她的那个沉香木匣,递给苏玉妍,笑道,“这玉,到底还是给拿回来了。”
苏玉妍伸手接过,如获至宝地急急打开匣子,将那白玉并蒂莲取在手里,细细看了一回,这才笑道,“真是我的那块。”这块白玉并蒂莲的莲蒂处刻着一个小小的篆体“福”字,那熟悉的印记,让苏玉妍一眼就确定了这块玉的真伪。
“孩子,你这一病,倒是一举两得……”宋氏便把从太夫人那里听来的退了左相府长子提亲的事说了。
苏玉妍当初决定装病,原是听宋氏说过沈家当年也曾有过一块稀世白玉并蒂莲,她便心生一计想出了这一招,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拿回白玉并蒂莲,并不知宋绍谦与左昱有十日之约,此时听宋氏一说,倒是回头一惊,背上竟沁出一层细汗来。真是好险!亏得这次产“病”得厉害,要不然等宋绍谦把自己许配给了左昱那个痴傻的儿子,事情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不过。”宋氏又道,“虽然你借着这病拿回了玉,但你用沈家白玉并蒂莲治病的事却会就此在昌宁城内传开,只怕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若因此而对你的亲事产生不利的影响,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娘。”苏玉妍将白玉并蒂莲捧在掌心,幽幽地看了许久,这才缓缓抬眸看向宋氏,“您难道还以为女儿有自己选择良人的权利和机会么?”
宋氏闻言,不禁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女儿话中的深意,当下便在床沿坐下,轻声安慰道,“你放心,就算你外祖父要拿你的亲事作文章,也不至于把你嫁一个十分不堪的人……再说了,就算真的到了那步田地,不是还有沈贵妃为你做主么?比起别的臭名昭著的恶少来说,那个沈珂倒还是个不错的人选。”因为沈珂毫不犹豫就答应她索玉的要求,她对他的印象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
对于沈珂,苏玉妍不想过多地评价,不过,她也因为此番顺利要回白玉并蒂莲而对沈珂的恶感减去几分,当下便未置可否地一笑,“娘,怎么会就到了那一步?等爹爹到了昌宁,他自然会为女儿做主,女儿的亲事,就由不得别人插手了。”苏慎升擢的消息已经传出,作为他外家的武贤伯府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喜讯,想必也是宋绍谦考虑再三退掉左家亲事的原因之一。
宋氏想到苏慎即将来京,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轻轻舒了口气,“妍儿说得对,等你父亲来了,我必让他好好为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家。”
苏玉妍便微微垂了眼睑,轻轻叹了口气。
宋氏不禁伸手握了她的胳膊,低声问道,“怎么了?”
“其实,我并不想嫁入那些豪门世家……”苏玉妍脸色微显黯然,“那样的人家,总免不了要三妻四妾的……”
“如今便是殷实些的商户人家,哪个家里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昌宁的这些豪门世家……”宋氏略为沉吟,便出言安慰,“你只要生了嫡子,这主母的位置也就坐稳了,就算将来你丈夫娶了三妻四妾又如何?又有谁能越得过你去?”
我要的,并不是一个牢不可破的主母的位置,而是一个男人真挚的心!苏玉妍心里暗暗呐喊,却不能把这话跟宋氏说明,只得苦笑一声,幽幽说道,“娘说的女儿何尝不明白?女儿若是此生也能找到一个像父亲一样对娘这么好的男子,便心满意足了。”
对于苏慎的深情,宋氏一直是拒绝着的,而且她有一个千个拒绝苏慎深情的理由,可是,她却无法否认女儿看到的事实——这十几年来,苏慎待她始终如新婚时那般体贴关切,并不因她的冷漠而轻慢了她。
见宋氏垂眸不语,苏玉妍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说道,“对不起,女儿又惹娘伤心了。”
宋氏抬眸看着女儿那如花的容颜,只觉心里一阵疼惜,不由得伸手扶上她的脸颊,哽咽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逼着你到昌宁来……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再要回信阳,却已不易了……幸好你父亲不日就要上京,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