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景泰五年七月底,瓦剌卫大队人马自六坝堡滚滚进入凉州卫。
至此,距周秦川他们离开京师,已然一月有余。
而路途,不过才走了六成多一点,尚需沿着祁连山脚的河西走廊西进,即便是全速行军,也要大半个月,方能抵达嘉峪关。
出了嘉峪关,也仅仅算是到了关西之地,离极西的哈密仍然有不短的路途,明廷给的一个月赶到关西之地的期限,显然是不可能做到了。
尚在关内之时,由于同各地军民交易,就耽误了不少工夫。
自神木出关后,进入河套一带,行军就更慢了。
倒不是周秦川他们有意拖延,想赖在河套不走,真那么做的话,势必激怒明廷,明廷都不用出兵,只需撤去瓦剌卫封号,拒贡闭市,就够瓦剌卫喝一壶的。
再往草原上放些话出去,引阿剌倾军来攻,明军只需做壁上观,即可借刀将瓦剌卫除去。
眼下的瓦剌卫势单力薄,并没有同明廷叫板的实力。
之所以走得这么慢,全因为周秦川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关西七卫内讧是真,但东察合台汗国东进的消息却是假的,无需为哈密担心。
既然关西混乱,实力欠佳的瓦剌卫,自然得为自己多多考虑,在进入关西之前,尽量增强实力。
河套之行,明廷的本意是不让瓦剌卫扰民,却歪打正着地让瓦剌卫有了壮大自身的契机。
京师保卫战之后,也先败退也失八秃修养生息,原先已然算是瓦剌囊中之物的河套一带再顾不上,明军趁势恢复了对河套的威慑力,开始陆续进驻长城外的各大小墩堡。
这些墩堡早在洪武、永乐年间就已建成,仁宣两朝后放弃了一部分,导致河套逐渐沦为了蒙人的牧马之地。
于谦虽是文人出身,却很有眼光,知道河套的战略地位非同小可,遂在京师之战后开始逐步收复河套。
只是受困于财力物力,数年间进展缓慢。
夺门之变后,于谦被冤杀,明廷对河套益发不重视,除了王越横空出世,短暂地收复了河套外,大部分时候,明廷对河套的控制都是呈下降趋势。
到了嘉靖年间,河套全部沦陷,在其间牧马的蒙人不断扰边,被明廷称为套寇,成了宣、大之外的又一处边患。
当然了,那是后事,此时的明军在恢复了部分战力后,对草原的威慑仍然不小,在进驻河套后,实力强大的部落陆续撤出,以免遭到明军打击。
不过大部落一走,小部落却有了生存空间,这些部落往往在大草原上受到排挤,甚至是全族被灭后逃生至此,临时拼凑而成的。
大草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只能赖在河套求生,仗着规模小,行动迅捷,河套的明军一有行动,他们就闻风而散,让明军收效甚微,算是赖在了河套。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马匪,这些人汉蒙都有,尽是亡命之徒,以劫掠为生,来去如风,同样难以对付。
面对这些散兵游勇,大明边军根本没有办法,只要对方不大举犯边,入寇内地,也就听之任之。
瓦剌卫实力虽弱,但与这些小部落和马匪相比,就强得太多了。
且有熟悉蒙人和马匪的秦博、王善武等人,这些让明军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小股蒙人和马匪,就此在瓦剌卫面前连连碰壁,连跑都难以跑脱。
被瓦剌卫击败打散后,吸纳收编,成为壮大自身的养分。
能除去这些烦人的苍蝇,河套一带的明军自是喜闻乐见。
不但给了秦博他们一定的帮助,还主动上奏朝廷,说瓦剌卫在河套受阻,他们正帮着瓦剌卫廓清河套的大小匪寇,请求兵部能宽限秦博他们抵达关西的期限。
这样一来,河套明军有了战绩,而瓦剌卫则有了边军背书,日程的拖延就没了后顾之忧,双方各取所需,周秦川他们遂安心在河套征战。
王越原本心急关西受东察合台汗国威胁,一心想要尽早赶去助战,从秦博等人口中得知实情后,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在河套肃清匪寇,恢复大明对此地的统治,也算得上开疆拓土,有功于朝廷,王越倒也没有因此心生不满,而是一心一意地替瓦剌卫出谋划策。
将近一个月的鲸吞蚕食和主动投靠,瓦剌卫扩充近万人马,遴选了三千精兵,加上原来的汉蒙兵马,有了近六千的可战之兵,实力大涨。
匪寇被周秦川他们打得在河套不敢立足,纷纷避其锋芒,四下散去。
这样一来,河套局势大好,蒙人势力几被肃清,历史走向发生了变化。
眼见无利可图,瓦剌卫这才继续西进,再次渡过黄河之后,穿过阿拉善,也就是汉代所称的贺兰山一带,从凉州卫再度入了关。
凉州卫都指挥并未露面,只派了几个校尉前来,给秦博他们带路,指定了一块宿营之地后就告辞离开。
知道自己等人的外蕃身份尴尬,一般的文臣武将不敢轻易结交,秦博他们也不为己甚,回了一份厚礼,歇了一夜后,就继续向西北开拔。
此地靠近边塞,尽是卫所驻军,没有文官,不用到处拜山门,倒省了不少事。
这一带地广人稀,到嘉峪关虽然路途颇远,但实际上只需再经过永昌卫、山丹卫、甘州卫,即可进入肃州卫,肃州卫的最西边,即是嘉峪关。
就这样,瓦剌卫花了半个月,一路平安无事地连过三卫。
这日,在甘州卫最西边的马营堡按照惯例做完交易后,全卫拔营起寨,进入了大明最西边的疆土——肃州卫。
“贤弟,河西一带地广人稀,交易量大减,我看到了肃州卫也不会有多少起色,咱们所需物品仍旧不足,这却如何是好?”
秦博骑在马上,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在进入河套之前,周秦川他们在晋西换来的东西并不少,绰绰有余,但人马扩充了近一倍后,显然又不敷用度了,尤其是茶、盐、布匹,事关吃穿,不容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