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激战

一个月之后,我和胖子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无意之中看见了谢惊鸿,那小子带着他那四个铁面护卫顺着大街闲适的走了过去,身后是一地逶迤的晚霞,拖着五个长长的影子。

其时我正和胖子坐在酒楼上大朵快颐,那家伙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过去。这是这一个月以来难得闲适的日子,自从和那老橘子皮做了买卖,我都把自己埋首在药房里,没日没夜的配药,炼药,挣银子。

我掏出怀里的绢布擦擦嘴,招呼胖子:“兄弟,快点下去啦。”

胖子放下手里正啃着的鸭爪随着我颠颠的跑。

跑了一半,他才想起来问:“天星,你这是跑哪啊?“

我抬手指指前面悠闲漫步的谢惊鸿,尽量小心不让他发现。

“天星,你背着我表哥偷别的男人?!”胖子恍如大梦初醒。

我攥紧了拳头,很有威胁性的晃到他眼前:“看清楚了没?这是什么?”

“拳头!”他老实回答。话说,胖子一向是个老实孩子。

假如有一天对这样的老实孩子动手,我还真有点不忍心。

“那还乱说话?我跟你表哥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表哥的女人!”

我不得不说,我的忍耐力是差了一点,胖子左眼很快青了一圈。

唉,这个世界,挨打的都是老实孩子。

“你不是已经把我表哥给采了吗?我说错了,我表哥是你的男人!”这老实孩子青着一只眼圈,委曲道。

我在良心抬头之前又挥出了一拳,然后懊恼的摸摸他的脸,关切的问:“兄弟,还疼吗?”

没办法,我的忍耐力真不是一点两点的差,想到那个给我做人肉垫子的胖子,良心又跟着噌噌往上涨。

胖子用幽怨无比的眼神看着我,张了张嘴,却不肯再说。

唉,这就对了嘛!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就不该乱说话嘛!

再看前面,谢惊鸿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迎春馆。

胖子看我抬脚要进迎春馆,脸都绿了,痛不欲生的问:“天星,你真的还要进这里?”

那神情就好像娘子拉着出入烟花之地的相公在愤愤不平!

而我,就是那个薄情的相公,甩下身后无比幽怨无比委曲的小娘子径自踏进了迎春馆。腰里的小布袋里,有十小瓶的醉仙儿,这是昨夜就炼好的。

身后的胖子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了。

早有龟奴通报了老鸨,她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一双肥手眼看着就要搭到我的脸上了,我赶紧解下腰间的布袋,塞到了她的手上。

她一双媚眼含嗔带痴,“小哥儿也不赏点脸面给妈妈,让妈妈好生伤心啊!”

我小心的抖了抖身上竖起来的寒毛,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忍着香粉的熏,把老鸨拖到了背处,“妈妈刚刚可看见谢惊鸿进来了?”

“谢公子?你找他做什么?”那老鸨层层堆叠的香粉之中一双眉花眼笑的眸子里居然一闪而过一丝凌厉的光,或许是我看错了,眨眼间又是那双酒色双浊的眸子了。

“这个……这个……说出来怕妈妈笑话,我很早就仰慕谢公子了……”

老鸨一张橘子皮吃惊的看着我:“小哥儿是断袖?!”

随即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有点悲悯的看着我:“不是妈妈说你,那谢公子啊,是大家公子,喜欢的是漂亮的姑娘,小哥儿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我压下要爆笑的心,苦着一张脸“深情凝视”老鸨:“妈妈就让我到他们隔壁去吧,让我再偷偷看一眼谢公子,也好让我死了这份心!”

老鸨再次眨巴着她那双世故的眼,故作为难的看着我:“不是我不帮你……”

我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这瓶子里是美容养颜的胭脂露,搽后可令肌肤回复青春……”

老鸨双眼放光的把小瓶子紧紧抓在手里,生怕我反悔似的,“小哥儿妙手神医……妈妈也就不推辞了,翠奴啊,把小公子带到天字第二号房里。”

天字第二号房的隔壁,就是天字第一号房,老鸨说谢惊鸿就在里面,除了他那四个黑口黑面的侍卫,还有三位公子。

我很好奇,不知道谢惊鸿在此与谁幽会,不是女人,竟然还是男人!

翠奴带我进去的时候,指了指左侧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图,然后转身走了。

我掀开美人画卷,后面有个可以偷窥的小孔。

这种偷窥的技法,真是低劣,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从云霄宫那张美人图上学来的?或者是,当年白言曾经逛过了迎春馆之后,回去设了那张美人图,不得而知。

偷偷看过去,谢惊鸿正背对着我,他的对面是云谦,我一呆,这家伙平日道貌岸然,提起我总是咬牙切齿的叫妖女,怎么也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厮混?

嘿嘿,回头看我怎么好好招呼他!

转头再看,左侧坐着的是东方寒,东方寒旁边的______等等,那个人,那个人,我几乎要潸然落泪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姗处!

追谢惊鸿的时候,已是黄昏,耽搁了这半日,烛光初起,那人的侧影在烛光下投下一团阴影,不知转头与谢惊鸿说着什么,但俊雅的五官上一层浅浅的笑,霎时我听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声音。

那个人,曾经在年少时同我携手走过暗夜,仿佛是藏在记忆深处的宝藏,一经挖掘,就会闪闪发光,夺去我所有视线的微笑,微笑之下无法忘记的脸孔……

看不到谢惊鸿的面部表情,但云谦的面色不豫,东方寒横眉怒眉,东方钰则是淡然的笑。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谢大谢二护着谢惊鸿向后退,砍过我的谢三和谢四与东方寒打了起来,云谦与东方钰眨眼间就过了十余招,看两人出手,一时半会估计是分不出胜负了。

我原以为云谦与谢惊鸿是一伙的,但听厅内混战纷纷,谢惊鸿却对着云谦大声说:“云公子,虽然你我也算世交,但如今形势逼人,你与东方家如此胁迫谢某,就别怪谢某翻脸不认人了!”

之前他们谈话的声音都极小,我只隐约听得什么独占啊,三七开啊,好像是一帮盗贼在分赃,现下分脏不均,打起来了。

谢惊鸿此语又让我误以为云谦和东方兄弟他们是一伙的,但看云谦与东方钰互不相让,也不是一伙的样子。

乱了乱了全乱了。

我仓惶间冲了出去,推开天字第一号房间的门来了一嗓子:“停下!别打了!”

这几个人,我还真不喜欢看着他们打起来,那个云谦,应该留给我让我有一天折磨至死,谢惊鸿嘛,马马虎虎,还算有点交情,就不用死了,至于东方寒嘛,好像我们之间还有个不成立的婚约,嘿嘿,最重要的是:别伤了我的钰哥哥……

多年不叫,一时半会还真有些叫不出口。

那些人本来都要停了下来,但看门口跑进来一个不起眼的小子,继续打了起来。

没办法,今日我穿的就是普通的侍卫衣服,自从那日□□不成,进尔生意做成了,我就放弃了□□的行为,那项技术,我还掌握的不太纯熟……

这帮家伙,也就是些以貌取人的主儿,要是今日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站在这儿,杜若那样儿的,喊一声停,估计全都停了下来。

我揪过旁边谢惊鸿的领子,大喝一声,“谢三,你不要你家主子啦?!”

谢大谢二在旁边纹风不动,只专注的看着战场,那神情就好像我跟他家主子在打情骂俏,而他们本该回避。谢惊鸿虽然领子被我所提,却仍对着我挤眉弄眼,摆明了不把我的胁迫当回事。

倒是谢三,百忙之中抬头招呼了我一声:“天星姑娘你先等等,等我砍完了这小子再跟你聊!”

笃!

一把长剑脱手而出,原来是东方寒的长剑被闷不吭声的谢四给挑了,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我,喃喃:“你是天星?”

云谦毫不客气:“妖女,你跑到这来搅什么场子?还不回去挣银子去?!”

倒是那个一直微笑着的人,缓缓的转身,笑容不减,淡淡的说:“你就是那个痴缠着我三弟的妖女天星?”

一屋子的人都停下了打斗,看着我。

我却张口结舌,从来没有这一刻让我感觉自已恨不能渺如微尘,飘忽不见。

他说:你就是那个痴缠着我三弟的妖女天星?

妖女天星,江湖传言中是个不堪的□□□□,人尽可夫!

这个,我知道,听来只当笑谈。

当时是笑谈。

但现在,不是,我在那双微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点点温情的影子,微笑就像他的面具,而那微笑下面,隐藏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而我一向所缺的就是揣摩男人的心理,一时三刻,竟不能领会这个在我内心里曾经无比亲切的少年现在淡淡笑着却无比陌生的年轻男人,我甚直疑惑我们曾经相识,要不,他就是住在我心里的一个影子,从来也没离开过,却与这个人无关。

我呆住了,被自己内心的念头吓得呆住了。

认识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或许只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但熟悉一个人,却是一个缓慢而艰巨的过程。就像平静海水下的暗礁,凶险之处都在内心,你无从窥探。

我无意之中竟然窥探到了自己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曾经迷茫不清的隐秘情感,在这一刻明了,我喜欢着那个白衣翩然的少年,少女最初的心动给了那个少年,然而那个少年却不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有着相似微笑却陌生的男人。

也许是我久不作答,只盯着他呆呆出神,他的微笑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微拧的眉毛显示着此刻的不悦,而他的眸光竟然也带着一丝微微的困惑。

我笑了,风情万种妖媚横生,“这位就是二哥吧?我与三公子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的,我此次下山就是来商议与三公子的婚事的!”

东方寒涨红了一张脸,却忍不住破口大骂,“妖女,你人尽可夫,就死了这条心吧?!”

东方钰淡然一笑:“这件事,恐不能从命!婚姻大事,岂同儿戏?”

谢惊鸿和云谦都是一脸的了然,杜若假扮我的事,他二人是知情的,前者一脸的同情,后者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习惯性的摸摸腰间的荷包,真想把云谦那张碍眼的脸弄花了,待到摸空,不得不叹息,这人比我还妖孽,我充其量就是一小妖,这家伙是一万年老妖。

我决心不再理这万年老妖,径自走近东方寒,扬起笑,“夫君,我们又见面了!”手下却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东方寒起先被我的微笑所惑,毫无防备,现下被制,愈加气怒,“妖女,谁是你的夫君啊?也不怕烂了舌头!”

舌头倒是不烂,心里却像有个小洞似的难受。

想要说不介意不介意,但心里面总是不能控制的情绪疯长,在他微笑着有礼冷漠的面孔下,心里竟有隐隐的一丝痛。

你看,那个人,我记挂了三年的那个人,他竟然不认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