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儿放开了束起的青丝,亦放下了一切。
临别前,沐雪儿郑重跪拜玄海老僧,她带发修行,被玄海老僧收为弟子。
“去吧。”玄海老僧微笑道:“如一心向佛,并不拘泥身在佛堂,五洲四海,恒沙古岛,皆是佛土。”
苏寒与沐雪儿携手下山,古刹外众僧目送他们远去,纷纷返回庙堂,只有那名年轻僧人,仿佛忘记了一切,仍在伏地。
“我亏欠你甚多,许久不见你,那抹心结,还有吗?”
“谁无心结,有就是无,无就是有,有与无,有何区别呢?”沐雪儿抬头望着苏寒,双眸中闪动着星星一般淡雅的光:“我再不负气,再不任性。”
沐雪儿并不追问苏寒如何身中封魂大术,亦不追问他如何脱险,在她看来,只要能再见到他,这已经足够了。
他们一起回到小世界,一路上,蛮人暂时退走了,流离的俗世人与修士亦纷纷返回,在废墟上重建家园与山门。
小世界中飘荡着恬淡的气息,是一方与世无争的净土,沐雪儿眺望这里,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气:“我仍有万花的种子,在这里种下,会把此处变成一片花海。”
“好,我闲暇时,会替你给花儿松土,浇水。”
嗖!
小白如一个小野人,从不远处的林子中钻了出来,他抹去鼻涕,奔向苏寒。
“乖巧的小弟弟。”沐雪儿轻轻笑道。
沐雪儿如凡间的仙子,小白顿时看傻了,哈喇子如瀑布,流了一胸口。
“姐姐贵姓,我叫白小帅,你与寒哥是朋友吗?你生的真好看,你还有没有与我年纪相仿的妹妹?此处很大,再多住几个人都宽松,若有妹妹,可将她一起接来……”
小白嘴皮子很碎,叨唠个没完,但他人小鬼大,净捡好听的说,让沐雪儿轻笑个不停。
他们暂住在小世界中,脱离了一切外界的搅扰。老圣魂离去前曾有嘱咐,蛮人仍是大患,修行不能停滞。
夜已深了,苏寒盘坐在自己的居室内,黑暗寂灭经共九篇,他按血碑上的那段注解,修了第一篇的一小半,这只是母经的一点皮毛。
整部的光明经,苏寒还未涉及,但他传给老圣魂了光明经的残本,对方参悟两年,小有所获,将感悟出的一些要义留给苏寒。
“同修两部母经,会是一条死路吗?”
这是老圣魂的猜测,啸月妖皇死于此因。但苏寒始终在纠结此事,历代皇者,贯通古今,啸月妖皇同修光明黑暗经,一定有他的用意。
苏寒缓缓闭目,净心诀浸润心神,将他拉入了物我两忘的道境。黑暗经与光明经的经文,同时在脑海中转动。
两部起源母经,蕴含天地间一切奥妙,苏寒心中的世界随着经文的运转,顿时变了。头顶的光明,与眼前的黑暗,缓缓滚动,如阴阳将要相溶,光明与黑暗糅合,整片世界仿佛都化为了远古太初是的混沌。
光明,黑暗,如同一切物质的构成本因,亦如一切的起源。世界只有两色,万物皆入阴阳。
苏寒身在道境中,亦心神微动,黑暗经与光明经糅合同修,这绝对是一种全新且无比神妙的境界,仿佛天地宇宙间的本质与起源渐渐清晰,直通大道根本。
唰!
此时,苏寒心中世界猛然闪动起一道明亮的光,带动滚滚的混沌,几乎要将他的身躯直接劈为两半。
明亮的光,仿佛带着鸿蒙混沌的力量,从苏寒神池处一斩而下,血肉被剖开了,五神藏支离破碎,九窍几乎一同毁灭,明亮的混沌力量仍在直斩,逼入灵宫,要将苏寒的元神一劈为二。
哗……
这是虚无的力量,却造成了真实的伤害,苏寒不可摧毁的宝体顿时龟裂,血迹从破碎的躯体中哗哗流淌。祖窍中的小紫人顿时复苏,它亦惊恐莫名,持元神剑不知所措。
只是千万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苏寒几欲昏过去,那道从光明与黑暗混合中生出的亮光,带着鸿蒙混沌一般的力量,绝对可将他的元神斩成飞灰。
“母经不可同修!”
嗡……
道理印直接在心中萌生,飞闪升起,嘭的挡住那劈向苏寒元神的鸿蒙混沌光。那道犀利的光,顿时被道理印阻住,印身上无数凝化的神纹在蜿蜒,将鸿蒙混沌光一点一点吸纳入道理印中。
苏寒猛然睁开眼睛,刚才的一幕快的不容人思考与分辨,犹如一场一闪而过的梦境。但他的身躯已经快碎成了两半,紫血淌落,五神藏被完全摧毁,蓬勃的生机就在一瞬间便流逝了大半。
一切快到极点,亦险到极点,若非道与理交织而成的道理印,苏寒此刻已经被母经同修而生出的鸿蒙混沌光斩碎了元神。命火熄灭,还可侥幸被拖入魂界,但元神粉碎,就算仙人都束手无策。
“老圣魂的话,果然是真的吗?”苏寒一边以神凰经和涅槃天功修复受损的肉壳,一边沉思:“来自自己心中的一斩,可斩灭元神,即便皇者,亦无力阻挡,啸月妖皇,果真是这样陨落的吗?”
啸月妖皇志比天高,以凡俗兽身证道,仍探索不息,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创造不朽的神话与奇迹。这中间的过程无人知晓,老圣魂亦只是猜测,但最终,他肯定失败了,将性命葬送。
苏寒心中隐藏许久的一个谜团,仿佛有了真相的轮廓,星神山地底,那处罕见的地眼,传闻可使人重生。巨大的仙墨石台,可让肉身永存不腐。
“啸月妖皇似乎亦知道同修母经的后果,但他留有后手。”
这是一位贯通古今的无上皇者,他同修母经,不知成败,却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寻找到巨大的仙墨石与地眼,即便同修母经遭遇不测,亦可借用仙墨石保存躯壳,再受地眼中袅袅的仙雾,在若干年后重生。
“若是这样,啸月妖皇必然失败了,他一定陨落于星神山。但,他的遗体呢?仙墨石上,只有一滴不朽的鲜血,妖皇的遗体却不见了。”
这是个谜一样的绝世人物,生是谜,死亦是谜,关乎妖皇的一切,都被时光掩盖。
苏寒受创很重,来自光明与黑暗中的混沌一斩,几乎可一下子绝灭人的生机。他运转了整整一夜神凰经,终于将肉壳修复。
“道理印,挡住了混沌一斩,这条路,似乎有一线希望。”
苏寒再次闭目,借净心诀快速进入道境,他故技重施,两部母经的经文在脑海浮现流动。心中世界瞬间又陷入了万物起源的两色中,光明代表生机,黑暗寓意寂灭。
他小心翼翼,将道理印直接悬在了灵宫前,肉身破损可以修复,元神绝对不能受创。
光明与黑暗又混为一团,心中世界化为混沌,此刻,悬浮在灵宫前的道理印,缓缓移动到心中世界的上方。道理的光辉,笼罩了一片混沌,翻滚的鸿蒙混沌气,仿佛渐渐平稳了一些,光明与黑暗继续相溶,那种神妙不可形容的意境,有萌生在苏寒心中。
道理神纹在不断浮动,仿佛压住了随时都可化为致命之斩的鸿蒙混沌光,光明的真谛,似乎与黑暗的真谛在渐渐磨合。
此刻,苏寒睁开眼睛,道理印顿时化为神纹蛰伏,心中世界的混沌光亦随之消散。只有那种起源与真谛合一的神妙意境,仍回荡在躯体中。
“这真的是一条可以走通的路?”苏寒有些兴奋,道理印如同一座庞大的中枢,镇压牵引着光明与黑暗的本源气息,让它们融合,化一。
道字神纹来自仙祖道印,理字神纹来自黑暗永恒之地,这俱是独一无二的仙纹。
啸月妖皇修黑暗经,但他不可能拥有道理神纹,亦无法阻挡来自心中的鸿蒙混沌光。
“可以尝试,沿这条路走下去。这亦是一条无人走过的路,啸月妖皇乃先驱者,但没有成功。”苏寒一瞬间充满了期待:“世人都说,修一部母经大成,即可问鼎皇道,同修两部母经,会如何?”
清晨,苏寒拿出了一块七色神壤,碾成粉末,撒入了小世界中,沐雪儿种下万花的种子,数日之后,小世界的一半都被花海覆盖了。
“姐姐。”小白围着沐雪儿打转,已经纠缠了一个早上:“你确定没有妹妹吗?会否有失散的妹妹?或是寄养在别人家的妹妹?或是你不曾得知的妹妹?拜托你好好想一想……”
沐雪儿都无语了,此时不死道人大踏步走来,揪着小白耳朵将他带走,他的体质很适合,不死道人决定传他万初圣术。
苏寒在小世界中静心修行,此时,他的优势彰显无疑,进入了悟道的道心境,境界一日千里,若无意外,不出半年,道心将会进入第三变。
两个多月后,老瘸子独自归来,他得到了老圣魂所有的道统传承,出现在小世界中。
“祖师离去了,不知所踪。”老瘸子摇头对苏寒道:“祖师与乃摩林域外大战,受创很重,我很担心,不晓得何时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