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的乱空盒,自成世界,苏寒置身其中,不知岁月长。他全力炼化了身上几乎所有魔晶宝玉,将神池内紫色小人的一条右腿,全部催动通明。
通明的右腿渗出一片紫光,瞬间从神池涌动出来,而后没入了苏寒的右腿中。
轰隆!
空间微微一阵晃动,乱空盒中些许乱流更加混乱,有莫名气机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穿透了无数乱流和破碎的空间。这种景象并不浩大,却神秘无比。
气机如龙,成百上千道的飞来,在乱流中飞舞,闪动点点银白的光芒。瞬间,整个乱空盒几乎化为一片无尽的浩茫宇宙,星辰闪烁,如银河垂落,银芒丝丝缕缕流淌,全部朝苏寒而来。
千百条银河般的气机飞来,让苏寒微微有点心惊,他不知道这些气机从何而来,乱空盒逆转时光,是一片隔绝于天地的小世界,这些气机似乎通过无名通道,进入了乱空盒。
气机来的飞快,不等苏寒有更多的想法,万千气机汇聚一团,如一条巨龙衍生,在黑暗的乱空中瞬息万变,嗖的钻入了苏寒的右腿中。
就在这一瞬间,从无名通道而来的气机,似乎完全融化在了苏寒的血肉中,银芒化为紫色,渗入骨髓。随之,苏寒的一条右腿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却无法形容。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苏寒猛然萌生出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的右腿无比有力,可带动自己升腾于九天,横跨一片星空。
但苏寒未敢乱动,乱空盒内的兵魂已经消亡了,荒无涯没有说其中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这里很瘆人,深邃无边的黑暗,破碎的空间,无尽的乱流,似乎随意一动,就要被吞没在其中。
“等离开乱空盒,到了外面再说吧。”
苏寒心里很痒,却对乱空盒有点忌惮,他稳稳心神,将念头压制下去。
“所有魔晶宝玉基本都被炼化了,现在可以用神焰金炉磨练神识。”
以苏寒现在的境界来说,还未到磨练神识的地步,因为灵宫阵图未凝聚出来。但荒无涯此人对神识很看重,专门摸索出一套磨练神识的法门,传授给了苏寒一部分。
苏寒将辟火珠悬在头顶,护住全身,然后拿出了神焰金炉。小金炉有拳头大小,通体金黄,宛如一件精美的玩物,雕琢的极尽神妙,它有三足,炉身雕刻云纹和火焰图形,此时未经催动,只有微微的温热。
但苏寒却知道,这只小炉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修士来说,非常恐怖,一旦祭出对敌,炉盖开合,万千神焰垂落下来,一缕就能让人化成灰。
直到这时候,苏寒心里仍然很不踏实,前几日他和金明子大战,确实被这只小炉和碧绿天钩给搞怕了。神焰沾在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拿来磨练神识。
不过荒无涯的话仍在耳边缭绕,他饱览诸多典籍,修为见识也是苏寒可望不可及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七爷爷的话必然不会错的,以金炉磨练神识肯定痛楚,但磨练出的神识强大,对我来说,有很多好处。”
神焰金炉很不一般,是金虎族的宝物,由强者锻造,材质出众,可随着祭炼温养进化。据荒无涯说,只要祭炼者的实力够强,小炉将来进化为道兵都有可能。
目前小炉只是灵器级的兵器,不过这倒正好,若品阶再高一点,苏寒根本就无法催动了。
他祭出神焰金炉,全力催动,越级催动法宝和跨境对敌一样吃力。好在苏寒体质超长,实力要远远高于同境界的修士,现在使出吃奶的劲儿,黄金小炉立即轻轻一震。
小炉的炉盖开合,周围温度急剧升高,它如同一轮燃烧的金色太阳,炉身上的云纹和火焰图形更加璀璨夺目。
呼呼……
十多缕神焰从炉身溢了出来,这已经是苏寒的极限了,由此就可看出,十龙境修士与神池境修士之间有着质的区别。或许苏寒战力无匹,加上血碑秘术和臂骨紫光,可在近身肉搏中大战金明子,但说到法力,他不如金明子,运转法宝同样如此,金明子催动黄金小炉,能够同时溢出成千上万缕神焰,铺天盖地一般涌动过来。
但这十多缕神焰,如果运用得当,无疑也是致命的杀伐手段。苏寒只牵引其中一丝神焰,其余的全部没入了周围的乱流中。炙热的神焰勃发不可想象的温度和神能,几乎将一片乱流都烧塌了,苏寒咋舌,他觉得荒无涯的眼力真的是独到,这只黄金小炉若掌控在合适的人手中,随着催动者的修为加深,以及小炉自身品阶的提高,烧死大教掌教高手,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苏寒头顶辟火珠,慢慢将一缕神焰牵动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方。荒无涯借给苏寒的辟火珠货真价实,乃是罕见的灵珍,但即便有小珠保护,苏寒仍旧感动接近自己的一缕神焰发出恐怖的热能。
兹兹……
苏寒一头黑发都卷曲起来,承受不住一缕神焰的神能,他的肉身几乎都要融化了,祖窍内的元神波动。这是人体最为紧要的所在,神焰烧到肉身,最多化成焦炭,只要头颅灵宫无虞,逃脱之后就可以重组血肉,无非是耗费一些精气。但头颅一旦被神焰吞噬,元神会瞬间消散。
可想而知,荒无涯给苏寒的建议有多凶险,但也能猜到,神识在这种环境下一点点的磨练,若能苦苦坚持下去,它将强大到何等地步。
神焰烧塌了虚空,距离苏寒越来越近,头顶的辟火珠瞬间红芒暴涨,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红光从头顶垂落,如华盖般,将苏寒全身都护的滴水不漏。
祖窍内的元神滋滋作响,几乎要冒烟了。苏寒立即停手,将一缕神焰定在上方,这已经是人体与神焰之间最极限的距离,远一点的话,磨练神识的功效将会降低,近一点的话,说不准会被神焰灼伤。
有头顶辟火珠的保护,苏寒的肉身尚能抵御这缕神焰的炙烤,但神识却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境界本来就低,从未磨练过神识,而今受到神焰侵袭,险象环生。
一缕神焰,威如烈火的汪洋,高温逼人,将四周的乱流都逼退了。苏寒盘坐在下方,双目紧闭,心神收敛,物我两忘,仅有心头一点清明,在指引他不断的锤炼下去。
元神在挣扎,几乎不受苏寒的控制,想脱体而出,离开这片被神焰笼罩的恐怖之地。苏寒咬牙苦苦坚持,不仅未让神识退缩,反而不断的靠近神焰,在这样恐怖的磨练中,一点点艰难的行进着。
根据荒无涯的传授,苏寒知道自己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神焰之下磨练神识,利用这种神能,将弱小的神识逐步磨练强大,等到神识强大到一定地步,就可跨入“凝神化形”的境界。
人体的神识若未经锤炼的话,是无形无质的,但修士的神识强大,可幻化出实质。譬如将祖窍内的神识化为一柄战刀,一口小鼎,这同样是杀伐手段,而且比肉身搏斗和法力对决更加凶险。神识攻击,没有任何前兆,往往都是眉心一闪,神识化杀器冲出,瞬间将对方的元神绞碎,犀利无比。
神焰仿佛要烧塌半边乱空小世界,这种磨练手段果然痛楚的让人骨头发寒。神识受神焰炙烤,比之肉身受创难熬百倍。苏寒一瞬间就淌下无数冷汗,随即又被高温蒸干。他的神识似乎每一刻都有湮灭的可能,又如同魂魄被抽出,置于炼狱中受酷刑折磨,其中的痛楚,言语都形容不出。
若换另外的修士,以这种非人手段磨练神识,说不准刚刚上来就要惨叫着败退。但苏寒从小受先天奇毒折磨,尽管有灵药压制,不过灵药不是每时都有,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当此时,苏寒都要咬紧牙关,苦苦抵挡先天奇毒。他体内的先天奇毒发作,其实并不比神识受磨练轻松多少,接连几年下来,苏寒的承受能力比同龄的修士要强的多。
受苦,其实未必是一件坏事。每日被风雨洗刷,常年累月,即便是真正遇到了狂风暴雨,也能泰然处之。
神识在祖窍内左冲右撞,几乎要冒烟了。这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磨练,但苏寒身在其中,种种滋味都感受的非常清晰。神识被锤炼,苦不堪言,但每过一段时间,他会觉得神识似乎被凝练了一分,强大了一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寒几乎要撑不住了,神焰的神能无休无止,仿佛要一直炙烤下去,这样被折磨,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苏寒心神慢慢有点松懈,他心里的念头都渐渐消失,只想将头顶的神焰收起来,而后好好躺在原地大睡一场。
松懈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一场滔天洪水的前兆,要将万里长堤冲毁。苏寒的心念开始晃动不稳,他想要停止下来,结束这种地狱折磨一般的锤炼。
心神不稳,神识遭受到的炙烤更加严重,苏寒的精神几乎都出现了恍惚,他将要放弃。
此时,荒无涯的一缕话音在脑海中响起,令昏昏沉沉的苏寒猛然一惊。
“不能!不能放弃!”苏寒快速稳住自己的心神:“愈是难熬的时候,则愈是见效的时候,说不准熬过了这一刻,下一刻神识就是一个全新的面貌!此时放弃,前面所受的折磨都白受了!”
刚毅的心念对一个修士来说,至关重要,修行一途崎岖坎坷,从来都不是懦弱的人的道路。上古大圣先贤,屹立于人世巅峰,俯望诸天万界,成就震铄古今,但荣耀的光环背后,却是他们千万年不停不息的修炼,忍受孤寂痛楚的漫长过程。
“想要壮大自己,想要尽早修复破损的记忆,这条路非走不可!”苏寒紊乱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随着他离开星神群山,离开过去那些平静的日子,心中对自己身世的渴望,越来越甚。他曾经想过,若是能将自己残破的记忆恢复完整,让他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他愿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都可付出,难道这点痛楚都忍受不了吗?”
苏寒完全安静了下来,从肉体到精神,他如同入定一般。头顶的神焰仍然勃发神能,但此时的苏寒,精神似乎超脱到了另一个境界中。他清明,无暇,一尘不染,却有一种永恒不动的信念。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那缕神焰终于将要熄灭了,苏寒身心疲惫,几欲栽倒。
神焰消失,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但这丝轻松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里很清楚,若自己真的要继续磨练神识的话,那么今天所受的这点折磨,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缕神焰悬在头顶。随着修为的渐渐加深,日后将要以更多的神焰来磨练神识,说不定要千丝万缕一起涌动下来。
“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没有回头的机会。”
苏寒枯坐了片刻,师傅和师叔过去说过的话,此时重新浮现了出来,那时的苏寒尚且年幼,不懂话中真谛,但而今回想,却觉得都是至理。
“做一个修士,或一个凡俗人,都是一辈子,无人可以不死。凡俗人羡慕修士,可腾云驾雾,化水为油,寿元漫长,岂不知修士也在羡慕凡俗人,一生短暂却快乐,身在万丈红尘,却不必洗去铅华,悠然自得,清净自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路,或许是冥冥中上天注定,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寒起身,在原处稍稍走动几步。他进入乱空盒内不知道有几天了,但全身上下的伤处已经痊愈,以此判断,最少也该有十几天时间。
“外界三日,盒中三月,我只管修炼就是了,到了最后,七爷爷会将我摄拿出去。”
苏寒重新催动黄金小炉,气喘如牛,小炉再次微微一震,从炉身中溢出十多缕神焰。苏寒故技重施,将其余神焰全部打入了周围的乱流中,只剩下一缕,而后慢慢牵动到自己头顶上方。
……
南疆,妖族腹地。
此处距离荒族领地四十万里,依然山峦叠起,浩瀚如海,但万千山势之间,却显现出苍茫和一丝凶气。怪石横生,杂木无边,有河流色如淡血,奔涌咆哮。
这就是所谓的穷山恶水,却是无数妖灵的乐园,有无数大小妖兽在此繁衍。
而今金虎族是南疆最强大的部族之一,他们的领地占据千万里,广袤无边。妖族与中土东极距离较近,虽然一些蛮兽至今仍茹毛饮血,居于洞穴,但一些化形的大妖,却仿照中土和东极人族,在领地内修建起连片的建筑,供族人居住。
金虎族祖地,此处有大片的殿宇,均以万千斤巨石垒砌,虽然并不富丽奢华,却无比高大雄伟,与整片南疆的地势暗暗隐合。
在无数殿宇最深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洞府之地。此时,金明子正跪在洞府之外。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前次与苏寒大战时受到的重创全部愈合,但他的目光却更加犀利凶恶,有寒芒闪动。
“玄祖!玄祖!我要见玄祖!”金明子跪在洞府外大声喊叫。
金明子身边,站立几人,均是他的长辈,正在苦苦相劝。
“老祖闭关,参悟玄法,你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
“有什么事情,等到老祖出关后再说也不迟。”
“我等不了!”金明子怒喝,双目如同充血:“荒族和人族辱我,等于辱了金虎一族!你们不管也就罢了,我在此求见老祖,你们还推三阻四!”
几个金明子的长辈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是金明子的长辈,但金明子血脉纯正无比,千年难见,又是金虎王最溺爱的玄孙,在族内地位超然,寻常族人根本不敢对他呵斥。
“玄祖!玄孙金明子求见!”金明子依旧在大声喊叫。
“你在此跪了三天,叫了三天,老祖岂会听不到?但他迟迟未现身,说明参悟玄法到了紧要关头。”
“什么事都不能误了老祖闭关。”
“胡说八道!”金明子转头怒视众人:“人族荒族联手欺辱于我,这就等于向我族开战,若不回击,我族如何在南疆立足!”
“老七,你不要在此胡闹。”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他们已经听出,来人是金明子的亲生父亲。
随即,一道人影从远处闪现而来,他与金明子的相貌十分相像,只不过上了年纪,比之后者多了很多沉稳之色。
“父亲。”金明子看到自己父亲亲自前来,气焰也收敛了一些,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孩儿被荒族和人族欺负,来求玄祖主持公道,这并未有错。”
金明子的父亲不动声色,但看看眼前的儿子,心里也很心疼,他一共七个儿子,金明子最小,却最争气,血脉纯正无比,在族内千年难见,也正因为如此,金明子出生之后,他们这一支在族中的地位节节攀升。
“老祖正在闭关,你不可造次,一切都等老祖出关之后再说。”
“那好!”金明子一扭头,道:“我就在此跪等,等到老祖出关为止!”
“不要这么倔强。”金明子和几个族中的长辈都一起相劝,但金明子这次是铁心要搬金虎王去荒族找回脸面,寸步不让,坚持跪在这里等老祖出关。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洞府厚重古朴的大门猛然发出两声轻响,而后缓缓分开。
“老祖出关了!”
众人皆有惊色,也顾不上再说什么,一起跪倒在地。
“恭迎老祖。”众人都虔诚无比,金虎王在族中的地位,不啻于神明,金虎族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与这位功参造化的大妖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