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笺正将心思放在尤子期身上,被这突然一推失了重心,堪堪就要往前趴去,尤子期眼疾手快将陆梦笺揽在怀中,还没等反应过来,那胖胖的大妈早就开始不乐意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就往别人身上撞,真是晦气!”大妈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几口,口中仍不依不饶的嘟囔着些不中听的话语,陆梦笺从尤子期怀中挣脱出来,又听见这不干不净的话语,脸红得像个大苹果。悠悠听见声音,扭头恰看见陆梦笺被人欺负,也顾不得去心急那香喷喷的大肉,迅速跑到陆梦笺身前,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陆梦笺。
悠悠虽听不懂这胖大妈口中嘟囔的话语,但从她的表情看来,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他像只被触怒的小狼,低低地怒吼着,小小的虎牙闪亮亮地露在外面,下一刻便要冲上去扑咬,陆梦笺一手紧紧拉住悠悠,另一只手则贴在滚烫的脸上,终于这股热气消散,她蓦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发出锃亮的精光。
“这位大妈,大清早的您难不成是吃了隔夜的火药?怎么喷的尽是不中听的闷炮!”陆梦笺脸上笑呵呵,语气虽极平缓,但纵使不相干的人,也听出她话中的意味,都不自觉同这几人拉远了距离。
“其实大家都是冲着这口吃食来的,没必要为些不必要的小事起争执是不是,再说这大清早的,还是过节,都图个喜庆,本姑娘也不同您计较了,这驴肉火烧可真是香地很,嗯,应该很快就出锅了,”陆梦笺扭头看向那热腾腾的大锅,锅里煮着大块的驴肉,而店中的老板娘则不断将白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小饼贴在烧得滚热的铁板上,铁板下是用泥套的空心炉,炉内的边缘立着数个烤的泛着金黄的火烧。这大冷的天,老板在炉前忙得满脸细汗,他不断将炉内烤好的火烧挑拣到一旁的箩筐中,重又将在铁板上贴着的面饼拾到炉中。
喷香的火烧,和着大锅中不断滚沸的驴肉,将每个等在门口的人诱的口水直流。
胖大妈正想掐着腰跟陆梦笺理论,可没想到对方四两拨千斤直接将话题引到驴肉火烧上,最后竟没了动静,她愣了好一会,差点忘了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跟她起争执,于是恨恨地又伸出胳膊,有意无意地将陆梦笺推到一旁,这下不单陆梦笺,尤子期的火气瞬间也被勾了起来。
“第一次是我无心站在了您的旁边,那次我认了,可这一次您该怎么解释?”陆梦笺抱着双臂,淡淡地看向胖大妈。
“解释?呵呵,真是可笑,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我本来就站在这里,是你不长眼,非得往我身边凑,怪得了谁?”胖大妈自恃身体优势,蛮横的叉着腰,一口唾沫星溅到陆梦笺脸上,浓浓的口气熏得陆梦笺险些将隔夜饭吐出来。
尤子期瞪着一双眼睛便要上前动手,却被陆梦笺一把拉住,“她这种人混不讲理,你若是伤了她,到时候又妥不了麻烦。”
“诶哟,原来是有男人给你撑腰啊,怪不得呢!”胖大妈似抓住了把柄,身体不由抖动,上下的肉也不断颤动着,陆梦笺本恶心的要命,看到她这幅德性,反而笑出声来。
“真是对不住这位大妈,小女子自恃长相不佳,没有大妈的美貌,也没有大妈的重量,真是惭愧不已,大妈貌若无盐天仙,又有这么好的口才,只可惜生是女儿身,若是个男子,说不定还能到府衙去扛扛大锤呢,再不济也能去码头搬运些粮食接济家里不是,可惜空生了一副好皮囊,这样的美貌却只能委身于市井之中,一大清早还要来排队买早点,真是不容易!”陆梦笺很是同情地看着胖大妈,周围的人听了大都偷偷捂着嘴竭力憋着笑不出声。
偏生那位大妈也是个不自知的,一听面前的女子竟将她比作什么什么天仙,心中瞬间像充了气的气球,越发摇晃着身子,“那可不,我年轻的时候怎么说也是村里最俊的,可惜跟着这个没出息的死老头子,白瞎了这几十年,当初我们村的人就说,凭我这相貌,怎么不得嫁个王孙公子哥,不过也是没缘分。大妈我现在是老了,要是我还年轻,可不得迷倒那一大片人……”胖大妈说的满口起沫,浑然不觉旁边的驴肉已然出锅,陆梦笺手推着尤子期去买了驴肉火烧,自己则仍站在原地,又吹捧了好一会,引得胖大妈从年轻时一直说到现在,旁边的人显然对此早已熟识,也不多说,只是安静的买完了早餐,顾自离去。
Wωω ▲ttk an ▲¢ O
尤子期抓着手中的火烧,悄悄吩咐了悠悠和刘妈先回车上等着,只待那一锅驴肉卖得一点不剩时,才偷偷拉着陆梦笺飞快往马车跑去。胖大妈说地满嘴白沫,尤不尽兴,见陆梦笺突然没了影,这才愣了神,再回头时,人家已经开始收拾了铺面,准备关门休息。
“喂,大兄弟,我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了,还没买到呢,怎么你就开始关门了,”胖大妈身子挤在门口,拦着老板不让关门。
老板不急不恼,指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大锅,笑道:“刚才卖完了,你看,连汤都卖干净了!”
“怎么会,我可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了,我那小孙子苦着闹着要吃驴肉火烧,这下可好了,关键是家里那口子可怎么跟他解释……都是那小蹄子,要不是她,我早就买上了!”胖大妈不甘心的退出门来,看着那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闭,这才突然想起方才那个一直诱着自己说话的小姑娘,可是再回头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陆梦笺捧着面前的那碗豆花,咬一口驴肉火烧,便忍不住笑的浑身颤抖。尤子期将方才那胖大妈气的直跺脚的样子描述一通,刘妈口中含着地一口豆花差点憋不住从鼻子里飞出来,她拼命忍着咳嗽,笑得手直颤抖,指着陆梦笺一句话说不出来。嫣若则轻咬一口火烧,含在口中,听见陆梦笺夸赞胖大妈的话语,一口火烧堵在喉咙里愣是半天没下去,惊得白毅然边大笑边将茶水端到嫣若手中,一只手没轻没重的拍着嫣若的背。
几个人的惨笑惹得早点店里众人纷纷侧目,在众目睽睽之下,陆梦笺才终于渐渐止住笑声,勉强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早餐塞入腹中。出了店门脸上又不由浮现出点点笑意。
早上出门太早,这会街上虽说已摆出了无数花灯,但却很是普通,陆梦笺沿街看了小会,除了几个简单的灯谜,便没了乐趣。尤子期年年在灯会上晃荡,自然知晓这灯会的繁华处,只是白日赏灯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思量一会,又吩咐小厮驾车到了普兰城最热闹的街市。
刘妈早先在林家时,为了照顾林岱莫,极少出门,对于这些热闹,虽说有耳闻,但真正到这里的机会却极有限,这会看到街上的花花绿绿也不免心旷神怡。陆梦笺从荷包中取出一块小二两的银块,塞到刘妈手中,刘妈烫手似的又重新塞了回来。
“刘妈,您带着悠悠去街上逛逛,这么多新鲜玩意,小孩子哪有不动心的,再说您要是看中了什么,也给自己置办几件,咱们这次进城总不能亏了自己不是?”陆梦笺重新将银块塞到刘妈手中,尤子期巴不得所有人都离陆梦笺远远的,于是也从自己怀里拿出张银票,后来想想觉得不适合,于是又令身旁跟随的小厮摸出块碎银塞到悠悠手中,打发着刘妈和悠悠走远,身边不由安静了许多。白毅然和嫣若那会便找了个借口跑去自己找乐子了,所以陆梦笺身边此刻也只剩了尤子期一人。
“累了吧?要不去茶馆坐会,这街角有家茶馆,做的龙井很是道地,”尤子期讨好的看着陆梦笺,而旁边的小厮早就跑到茶馆中要了个雅间。
陆梦笺见刘妈和悠悠走远,对于街上的热闹早就见怪不怪,于是随了尤子期至茶馆,在早就预备好的靠窗雅座上坐下来。
陆梦笺突然想起当初也是在这个位置,尤夫人坐在她的对面,笑吟吟的对她提起开花店之事。
而今日她同尤夫人之子再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切是那样熟悉却陌生,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茶水,只是换了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
陆梦笺转头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足恬静的微笑,有衣饰华丽的富家千金,身边围绕着众多的丫鬟婢女,也有趁节日赶热闹的布衣青年,四下走走看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都是那样满足,可谁又知道明年他们将会是在哪里,有着怎样的心情。
“你相不相信命运?”陆梦笺突然转头看向尤子期。
“命运?”尤子期一脸纳罕,好端端的赏景,怎的突然勾出这样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