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岱莫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陆梦笺忙凑过来,微弱的烛光打在林岱莫脸上。陆梦笺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夫君"竟有一张如此英俊的脸庞,若生在现代,足以惹得路边的花痴驻足口水直流,只怕成为当红影星都不为过。
"喂,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让我无条件的伺候你,想当初本姑娘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不过看着你能让我留在这里不至于流离失所的份上,就照顾你一次吧。话说回来,你长得还真是耐看……"
雄鸡一唱天下白,原本安静的大地渐渐喧闹,陆梦笺起床后,第一次感觉充实无比,里里外外打扫一通之后,又引燃炉灶烧一壶热水,准备做饭。
然而打开米缸时不由傻了眼,缸底只有薄薄一层黄澄澄的粗玉米面,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瓢,再省吃俭用也熬不过三天。之前常常有李家接济,并未发觉如此困顿,可如今陆梦笺打起精神来投入新生活,才发现原来生活已是如此困窘。
如今小麦不过刚返青,每家积屯的粮食也越来越少,若非去年收成好,只怕早有人家中闹起了饥荒。李家虽有心接济,但余粮也经不住一再分散,总不能一直赖着人家,更何况两家非亲非故,自己落难时别人肯出手相助已是天大的荣幸,陆梦笺将玉米面收到瓢中,看着空空的米缸,心中泛起了嘀咕。
可一瓢玉米面又能维持几日,即便日日节食,也终有吃尽的一日,而且病榻之上,岂能经得起饥肠辘辘。陆梦笺心里乱成一团,时至今日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楚。
凑合着做了两碗浓稠的米糊,还剩大半瓢玉米面,陆梦笺仔细放回米缸中收好。又见昨日做的荠菜蛋花汤还剩了小半碗,本想加热一下同米糊一道给林岱莫喝,转念一想当时林岱莫便是喝了这汤才引发了毒症,心底觉得避讳,便放到一边。
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林岱莫原本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只是仍旧透出些许苍白。陆梦笺将勺中的米糊吹凉,喂到林岱莫口中,半碗米糊喂了足足一刻钟,到最后,陆梦笺端着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简单吃了几口后,陆梦笺想到未卜的生活,便再也没了胃口,起身将庭院收拾一番后,看着面前破败的房间,鼻头一阵发酸,她记得母亲曾经提起的一个远房亲戚,一家三代吃饭睡觉都挤在一间祖房中,生活极尽寒酸,母亲说起总是满脸同情,又对那家人不争气而叹息鄙夷,可谁料自己竟也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更不如他人的是,这唯一的容身之所还是别人施舍而来。
世事变迁,可叹当时。陆梦笺只想找个地方痛快哭一场,可眼下她不得不坚强。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院中种的那片白菜。昨日一场春雨过后,地上的野草一夜间便冒了出来,舒展枝叶飞快生长着。陆梦笺只盼那些白菜能够快快长大,至少还可勉强填入腹中。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只破筐不知何时已倒在一旁,幼嫩的小苗被雨水冲得东倒西歪。陆梦笺蹲在陇上,企图将小苗扶起,奈何根茎太过稚嫩,依旧倒在地上。
靠近墙边生出一棵野草,在孱弱的白菜苗间很是显眼。陆梦笺抬手便欲拔掉,手到跟前突然眼前一亮,这分明是一株月季花苗,不知为何竟然被当做白菜种了下去。
陆梦笺素来爱花,在家中时日日与花为伍,对各类花卉的种植与习性都极为了解,甚至大学时不顾家人反对毅然选择了与植物相关的生物学专业。眼前虽然只是一株极其普通的月季,在陆梦笺看来却犹如珍宝一般。
她小心翼翼将花苗周围的菜苗拔除,细心地用土在其四周围成一个小花池的模样,跪在地上仔细看了又看,想象着来日开花的景象,心里犹如吃了蜂蜜般香甜。
"林娘子,这是在看什么呢,我看你都在这里蹲了好半天了,小心脚麻,"李齐氏挎着篮子走到近前,见陆梦笺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菜苗,不由觉得好笑,却将陆梦笺吓了一跳。
"哎,李婶来了,"陆梦笺猛一起身,眼前一黑脚步一阵踉跄,李齐氏忙出手扶住,陆梦笺站定低头一看险些踩到面前的月季小苗,赶忙后退几步。
"你啊,太心急了,这白菜种下不过几天,你这么看着它们也不能一天长大啊!"李齐氏笑道,"不知林公子好些没有,这几日家中老母鸡突然变勤快了,一天能生两个蛋,正好拿来给林公子补身子。"
"李婶,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来村里几日,都是您一直在照顾,平日已经得了太多恩惠,这鸡蛋无论如何不能再收了,您好好收着给忠儿吧,忠儿现在也是长身体的时候……"陆梦笺极力推拒。
"都是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着自是应该的,林娘子你就别客气了。这一小袋玉米面也不多,就先放在这里,以后农活忙起来,忠儿免不了又得过来蹭饭,"李婶顺势将手中的口袋放在米缸旁,她知若直接给,陆梦笺难免心中愧疚,便寻了个托词将面送了出去。
陆梦笺瞅见那小袋面,估摸着足有几斤重,心中百感交集,猛地红了眼眶,沉默许久,终于不再拒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反而把李婶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这是干嘛,快起来。"
"李婶,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我陆梦笺发誓,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陆梦笺连磕三个头,站起身来,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样的神情,是李婶此生从未见过的坚毅。
"好了,林娘子,我跟忠儿他爹并不图什么报答,只是希望你跟林公子能够好好的,毕竟我们也都经历过艰难,知道活着有多么不容易!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总要相互扶持才能坚持的下来……"
"您若不嫌弃,就叫我梦笺吧,"一直以来,陆梦笺对李婶始终保持着距离,直至今日,才肯完全接纳。李婶感受到她的变化,激动的连连答应。
单靠救济过日子始终不是办法,可在这思想封闭的古代,女子想有条谋生之路几乎没有可能。而事农种田,恐怕不等粮食收成,便已经饿成一把瘦骨了,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自古以来哪个老百姓不是靠天吃饭。
想到日后或许越发困窘的生活,陆梦笺愁得连连叹气,虽然在她的建议下李林二人已经开始摸索菌菇养殖之事,可那本就是耗时又薄利的工作,贴补家用尚可,但要根本改变目前困顿的生活难度不止一点半点,一转念她突然想起在白菜畦中冒出的那株月季。
陆梦笺本身所学的便是生物学方面,而博士时更是专门从事花卉的研究,而且她本身对于花卉种植更是极为精通。前世时,花卉本身便是一类深受欢迎的商品,一盆名贵花种甚至可以卖出天价,而普通装饰用的花卉也可以创造出不菲的价值。自古以来,便不乏爱花惜花之人,这未尝不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想到这里,陆梦笺越来越激动,拿着碗在房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开始回忆前世所见过的那些花卉,牡丹、芍药、郁金香、百合花……
那些花儿如同开在眼前一般,陆梦笺脚步轻盈,似漫步花丛。
"你,在干嘛……"一个微弱的男声将她自梦境中拉回现实,陆梦笺猛地停住脚步,一扭头看到林岱莫正惊愕的盯着自己,那张帅气干净的脸庞虽仍透着虚弱,但仍旧掩抑不住的英俊。
"你终于醒了,还痛吗?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陆梦笺仍沉浸在方才设想的喜悦中,脸上红扑扑的挂着一丝微笑。
"不饿,我这是怎么了?"林岱莫的声音透着沙哑,说话似乎需耗费极大的力气。
陆梦笺在床边坐下来,手背在林岱莫的额头上试了一下,确认没有发烧后,安下心来,"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吓人啊,你到底……呃,你身子虚弱,得多卧床静养几天才行。"
“嗯,”林岱莫只觉四肢无力,闷吭一声,心里却躁动起来。
“正巧你醒了,来,喝一点再睡吧,”陆梦笺端来熬好的绿豆汤,一勺勺喂到林岱莫口中,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养花之事,只是花种花苗都是烧钱的主,陆梦笺两手空空,本身又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想来想去,突然听见林岱莫问道,“新近种的那批松菇怎样了?”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李叔天天去看呢,”陆梦笺微微一笑,生病还不忘本职工作,若是生在现代,那可都是老总眼中的香饽饽,不过这句话倒提醒了陆梦笺。
她殷切的用帕子擦擦林岱莫的嘴角,“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要收学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