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自有人打点安排好了一切。楠生以替贵妃娘娘祈福为名,随着一大群道士进了玉溪宫。她随着他们做道家打扮,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破绽。不过深宫内院,男女之间操守严防。所以楠生即使是怀中揣着皇上暗中御赐的令牌,行事也不敢太过张扬。每日里都是等到皇上召走了张贵妃,她才会在太师暗中指派的小太监陪同下,在玉溪宫里仔细搜查。
这玉溪宫整个建筑宏观从天空俯瞰如同一朵莲花。据说是当年□□特地为了自己心爱的妃子所建。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变作了只有皇上最喜爱的妃子才有资格入住。张贵妃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这群来替贵妃娘娘祈福的道士到了夜间居住在玉溪宫外院的西厢房。到了夜间贵妃娘娘陪皇上用过晚膳便会一同起驾回宫。连续一个多月来为了张贵妃的安全皇上夜夜宿在这玉溪宫,好些政事而今也搬到了玉溪宫去处理。夜间皇上来了之后守卫便格外的森严。这一帮祈福的道士在宫里人的安排下用过了晚膳便被变相的禁足在房内。如此入宫几日,楠生也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因了皇上夜宿,这玉溪宫端的是祥瑞之气浓重,没有半分不妥之处。
这日楠生用过了晚膳,静静的立于窗前。玉溪宫景色极美。整个宫里种满了玉兰树。而今正是开花时节,那满树的玉兰厚重而浓郁芳香,在夜色下反衬着皎洁的月光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从外院的西厢房看出去,深宫内院灯火通明,映亮了半慕天空,隐隐听得见丝竹声声与女子的莺声艳语。再看别的宫闱上方却是暮色沉沉。楠生低头轻叹一声,这便是几人欢笑几人愁么?
“李公子。”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华服的小太监。这东丘国等级森严。宫里便是太监丫鬟也分三六九等。看那太监的服色应是皇亲国戚的内伺。楠生客气的应了一声:“不知这位公公有何指教?”
“李公子。”
小太监年岁极轻,脸庞尚且稚嫩:“我是收了别人个的好处,替人前来传个信而已。”
“有劳公公了。”
楠生请小公公在正厅中央的圆桌旁坐下。小太监在宽大的袖口里摸索了一番,方拿出一封金缕线织就的信封,毕恭毕敬的双手递给了楠生:“李公子请。”
楠生同样双手接过,心下诧异。这信封便是如此的贵气逼人。原本封住普通信封的火红色朱砂印也被一方红的似血的宝石扣所代替。信封入手沉重。楠生看了看小太监,后者已经忙不迭的站起了身子:“让我传信的人已经重金打赏过在下,李公子便不必多礼。告辞。”
小太监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楠生疑惑的打量了信封半晌,解开那红宝石扣,宝石便应声而碎。楠生抽出信封里的物事,顿觉一冷光流泻,一时间房间里水样光华涌动。那信封里竟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楠生先是骤然一惊,随即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匕首。这匕首长不过半尺,雕刻的极为精巧,那刃口却不是锋利至极的线条,反而是一排细碎的锯齿。
这不是当日里在那山洞之中自己从石台上拿出的剥皮工具之一么?!而今被人为的加了一方镶嵌着宝石的手柄与刀鞘,倒像是特意打造的一把匕首了。楠生在灯下把玩了一阵,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信封里还有别的物件。摇了摇倾倒出来却是一个女子用的胭脂盒。楠生面色一沉,长指微微用力,琉璃的胭脂盒弹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冷香,说不出的浸人心肺。果然是经过提炼的人油无疑。
楠生将匕首回鞘,胭脂盒扣上。冷了脸。那人差人送来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何意思?!
今夜这玉溪宫与往日仿佛又有些不同。楠生闭了窗在圆桌旁坐下。若是往日到了这个时间内宫也该歇下,今日里却依然灯火通明,廊道里来往穿梭的太监也比平日里多。大家都捧着托盘面无表情行色匆匆。想来内宫里怕是有什么人来访。这种时候他们便也动弹不得只能枯等。楠生将桌上快要熄灭的灯苗挑了挑,让火光旺盛些,便打算拿着灯台回内间歇息算了。岂料刚举起灯台一转身,骤然之间一股阴风吹过,火光挣扎着闪了闪,熄灭了。
楠生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火光灭掉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见一个黑影从面前的墙壁上一晃而过,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后她的眼睛里还清晰地留有那一瞬间的残影。那身影矫捷如豹,手握一柄长刀。
楠生慢慢的放下了灯台,探手摸出了怀里刚刚收到的匕首。紧闭的室内仿佛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连心跳也随着空气而轻轻的颤动。外面的丝竹之声,风声,喧嚣嘈杂的人声都逐渐远去。整个世界慢慢的被整合收拢到这一方小小的房间之内。
周围的一切静默无声。空气如同一种凝固了的胶质,将它所能涵盖的一切包含其中,与楠生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楠生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体会。这看似平静的房间里,杀气顿时从某处再也掩盖不住,疯狂滋长,如同看不见的长长的海藻,从那人身上发散出来,顺着这胶质的空气,丝丝缕缕向着楠生缠绕而来。
空间扭曲。因了那人突然的暴起发难。原本电光火石的动作在楠生的感知中却如同蜗牛一般的缓慢。胶质的空气阻碍了他原本行云流水的招式。楠生双手用力,噌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匕首,顿时一道银色光华划破了黑暗,迎着那黑影的来势冷气森森的直逼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屋顶突然被人用力踏破。皎洁的月色与男人霸道的气息几乎同时涌入暗沉的室内。那黑影为匕首的寒光晃了眼睛,本已略略避开了身子,却没有避开从上方直刺而下的一方长剑。只听得噗的一声暗响,利刃切进了血肉之躯,带得凝固的室内空间猛然一阵剧烈的震颤,这一颤有雷霆万钧之势,冲得楠生身子犹如被巨浪卷起,狠狠抛向一旁。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剑刺进了黑影的身体里,相距尚远的楠生却被无形的冲击抛飞。不过微一楞神,后者已经果断的拔出了手中的长剑,一掌将黑影击退,飞身前来接住楠生尚在半空中的身体。这所有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都仿佛放慢了无数倍。楠生感觉到自己慢慢的腾飞又慢慢的落下。空气中巨大的扭曲了让她呕出一口鲜血,紧握的匕首于是也脱手而飞。
匕首一离开身体,刚才所有的一切异象顿时消失。楠生只觉自己的身子一轻,随即急骤的下落。不过瞬息之间又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来人抱紧了她落到地上,就势一个翻滚消去了下落的力道,方才轻轻的放开了她:“你没事吧?”
楠生眸子一紧。昏暗中李翟阳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她。他手握滴血不沾的刃形长剑,身穿一袭华服。想是没有料到会动手,略略有些仓促的零乱。这么近的距离下他脸上的杀气未退,与印象里的他截然不同。
这边的响动惊动了外间的人。脚步声,火光还有喧闹嘈杂顿时朝着这个方向逼近。两人抬头,那黑影早已不知所踪。李翟阳握紧了手中长剑放开了楠生,一言不发转身避入内间,便从内里的窗户消隐进幕沉沉的黑暗中。
房间的大门被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侍卫撞开,兵器先于众人冲进房间里,一个武将排开众人大踏步进到房间里,先是扫视一圈,目光才落到了地上狼狈不堪,脸庞犹带有血迹的楠生身上:“屋里的人,统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