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孩的白裙子没有纱也没有泡泡袖,只是简单的形状。碎发被海风吹拂在脸上胡乱飞舞,白一光着脚站在他旁边。

“小孩,这个位置,下一个浪就能把你拍哭,你信不信?”白一弓着腰阴阳怪气的吓唬他,小女孩脆脆地笑着,马尾辫一摇一晃。

男孩小小一团,扬起白白嫩嫩的脸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白一不服气道:“你骗人!”

话音还没落,下一个浪袭来,白一朝着大海的方向转一个身,单手提起裙子,踏踏踏地踩着水,海水还在上涌,直到白一一直把裙摆拢到膝盖上面才缓缓褪去。

白一转头看旁边的小男孩,两岁的小男孩坐在石头上能有多高,转眼安时一全身都湿了,还坐在石头上蒙着呢,眼睛睁的更大了。

白一放下裙子,把他揪起来站着“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白一帮他抹了抹脸颊上的水珠:“你帮我拿着。”

说着把自己攥着的糖放在他的小手里,然后把他的小衣服脱下来水拧干,再抖一抖。

安时一愣愣地看着白一不知所措,白一看着才两岁多的小屁孩站着瑟瑟发抖,然后蹲着把他抱起来。海边一直都有风,湿了就会冷,这小屁孩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白一并不知道自己对两岁多的小男孩要求如此苛刻。一只手拎着小衣服,一只手抱着安时一往远处走去。小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两只小手都抚在白一的左肩上,下巴枕着手眨眼睛。

“姐姐…”小男孩会的词不多,但声音软软的,吐字很清晰。

白一瘪瘪嘴,不搭理他,手摸摸薄薄的小衣服,快干了。

“小傻子。”白一歪着头避开男孩蹭着她脖子的小脸。安时一被白一放在蔽风的地方,他的小手还在自己下巴下面,白一看了他一眼,慢慢帮他把衣服套上。

“谁带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跑出来?”白一问他。

“没…”男孩嘿嘿笑着,肩膀一抖一抖。

白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舅舅一会儿就该来找她了。她想把给他的糖拿回来。男孩突然背过手眨眼睛看着她,眼睛和眉毛一起皱起来,撅起小嘴,很不乐意的样子。

白一叹了一声,好吧,给他吧,毕竟他是个小傻子。

男孩被一个女人领走了,白一看小傻子认识她,自己也就去找舅舅了。

好巧不巧,后来白一上初中,安时一上小学。白一在市六中,安时一在市一小。

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

一次暑假,学校组织了一次郊游,六中和一小一起。老师们都觉得初中的哥哥姐姐带着小学的弟弟妹妹的画面很温馨。

白一不这么觉得,她不喜欢小孩,他们太会撒娇卖萌要糖吃。

但是这些,白一就从来都不会,所以她很讨厌这次郊游。

到了目的地,老师下车给大家排队形,两两组队,白一看着同班同学一人拎着一个小孩,自己却苦恼不已。

一个小男孩慢慢走过来,小手攥上白一的两根手指,白一低下头看着他,小男孩也在看他,眼睛圆圆的看着他,亮亮的。

“姐姐。”小男孩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白一看着这个白白的小男孩,男孩比白一矮一个头,正握着自己的手冲着她甜甜的笑。

白一从前没有亲近的人,除了舅舅大家在她的身边来了又走,她仿佛已经习惯独自一人舔舐自己,那些口中不曾提起的温暖,都是自给自足。

学校里她也总是冷冷地,大家觉得她不好相处,也没有人主动找她聊天,当然,白一也不喜欢这些。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白一还是穿着一件白裙子,扎着马尾辫。握着自己的小手攥着紧紧的,就好像她攥着那两颗水果糖。

男孩拉着她走在前面,白一兴致缺缺跟在后面。中午的午饭时间,白一找了个地方坐下,揉揉自己酸胀的小腿。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牛奶插上吸管。

小男孩身上空空如也,他没有背包,午饭都是他的老师放在他手上,老师给他洗了手,打开餐盒。然后让白一监督他吃完。

白一看着这个唯一有特权的小男孩在那晃着小腿冲自己笑,她吸着牛奶挑着一边眉毛不再看他。小男孩用筷子扒了扒饭盒里的东西,然后攥着一颗鸡蛋递给白一。

白一不接。

小男孩叹了口气道:“姐姐懒”

小男孩笨拙地磕着鸡蛋,表情很惊恐。白一看笑了,擦了擦手拿过鸡蛋给他剥好再放在他的饭盒里给他。

男孩拿着鸡蛋递到白一嘴边。

“你自己吃。”语气相当不领情。

“你老师可说了,你要全部吃完。”白一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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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车上,白一和男孩坐在一起,男孩靠着白一睡的香甜,他校服的领子上有他的名字:安时一。

男孩动了动,抬起头,睡眼惺忪。

“姐姐我冷。”

白一一愣,这世界上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像,仿佛下一秒就要扑来抢她的水果糖,眨着无辜的眼睛不让你拒绝他。白一把头顶的空调关掉,然后给男孩披上自己的防晒衣,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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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白一就被这小屁孩黏上了。

安时一的家在市中心,离学校很近,白一每次上学路过的那个高档小区就是他家。自从一次,安时一在路上看见白一,就没再让司机接送他,他总是背着小书包站在白一的必经路口等她,然后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学校,每天如此。

白一六年级的时候留了一级,她学习很好,只是和班里的同学闹了不愉快,不想待了。

而他们的学校初高中同校,所以她选择留级,这是她来说没什么,生活很惬意轻松,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

白一没有多少人际琐事的困扰,按时交作业,成绩中上,不争不抢,不是班委,这是她的透明法则。但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虽在班里寡言少语,但在许多男孩子眼里却成了文静可爱。她五官长得好,皮肤白净,四肢也生的美,只是六年级的小女孩就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至于这次的不愉快,白一占理,但是她先动的手,她认了。也正是经过这一次,白一倒也明白了,不再为了麻烦而躲事。不怀好意的人总是在算计你,你不给她回应她还爱蹬鼻子上脸。她想让你看到她,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居然如此讨厌你。

从小到大,除了舅舅,别的道理都是她自己教给自己,这些都是属于她白一的道理。

那天白一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修手表,一只黑色表带的走针表,质量不怎么好,白一戴的很小心,表带断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