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到一刻钟,派去前院的清柔终于回来,小丫头不知道听了什么喜信儿,整张脸都笑开了花儿,卫二夫人见丽娘脸色有些紧张,就笑道,“这丫头,是半路捡了金子不成?怎会乐成如此样子?”
陈冯氏撇撇嘴,说道,“看她欢喜的样子,不会是那妾的身份很高吧,是哪个府里的庶女姻亲,那肖老板应该就不是娶妾了,这身份做妻都够了。”
丽娘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恨意,这陈冯氏以前赴宴的诸般刁难,她都未曾计较,如今居然如此蹬鼻子上脸,肖恒虽说没有官职但是好赖也是个侯爵世子,诸位夫人谁不是要称一声肖老爷,只有她直呼肖老板,像似生怕谁忘记肖恒以前是商贾一样。而且此时又说庶女姻亲的身份能做妻,明摆着讽刺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肖恒世子身份。
丽娘心里恨着,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照旧装作没有听到陈冯氏的话,问道,“清柔,可是问明白老爷要纳谁家小姐为妾了吗?。”
清柔双膝跪在地上,脆声说道,“回夫人的话,清柔问过了一直在大厅里伺候酒席的清烟姐姐。先前是城北齐府的二老爷要送一位懂诗文的美婢来伺候老爷起居。老爷却说,他和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年,别人都不如您知心,而且咱们府上有了诚少爷,也不缺子嗣承继家业,所以,老爷只谢过齐二老爷的好意,却没有答应收人进府。齐二老爷说他不识几个字,放在府里太过可惜,就又转送给了府尹陈大人。”
小丫头几句话说完,屋里众人顿时喧闹起来,卫老太君夸赞肖恒重情义,就像戏文里一样,富贵不忘糟糠妻,是个好男儿。其余几位夫人则是又羡又妒,她们也都是在碧玉年华里就进了深宅大院,日日为夫君,为孩子,为府里琐碎费心操持,却不见自己夫君又一点儿怜惜,反倒左一个小妾又一个美婢的拉进屋子,给自己时时添堵。以前她们也不觉得太委屈,可是今日一听肖恒明里义正言辞,暗则维护发妻,不愿纳妾,这心里就开始发酸,恨不得冲丽娘扔上几句酸话,但是还是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好,没有挑到肖恒这样的好男子。
陈冯氏狠狠咬着牙齿,眼神全化成了弯刀射向了她的贴身丫鬟,恨不得一时半刻立即杀了她才好,刚才还嘲笑人家“喜上加喜”,转眼间这“喜”就落到了自家,真如一个抡起巴掌的人却扇到自己脸上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那些夫人见了她脸上青红交错,转变的甚是精彩,都笑得恨不得肚肠疼,直道今日真是没有白来赴宴,看了如此一场好戏,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戏的精彩,此时才算只演到一半。
丽娘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心里积压的委屈和愤恨此时都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人前丢了脸面,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一手狠狠拿了帕子擦拭,一手刚要死死掐住大腿,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的木艾拦了下来。
她抬眼看见这位妹子关心怜惜的眼神,微微一笑,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席间顿时惊呼一片,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女主人会突然昏倒,都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过来帮忙又不小心打翻了碗碟,丫鬟们也乱成一团。木艾也有些被突然倒进她怀来的丽娘惊到了,但是此时却见不得这么纷乱,大喊了一声,“都安静。”
众人被吓了一跳,无论主子还是丫鬟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木艾大声吩咐身旁的轻柔,“先去找人请大夫来,然后再派人去通知你们老爷过来,春分接手照料众位夫人茶水点心,再来两个丫鬟帮我扶你们主母进内室。”
清柔立刻应了一声,喊了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去前院找管事请大夫,然后自己也一路小跑着去请自家老爷。木艾刚要扶丽娘进内室,不知哪位夫人突然说道,“仙夫人不是会医术吗?。”
这话说的木艾也是一愣,立刻想起刚才的闲话,脑子里灵光一闪,木然闪现出丽娘中午那惊人的饭量,随机应变道,“我只擅长小儿病症,嫂子这般突然昏厥,还是要找经验丰富的老医师,我怀疑她是有了…”她故意吞下身孕两字不说,然后扶了丽娘就进了旁边的内室,只留下又惊又疑的众人。
春分招呼小丫鬟们重新换过茶水,可是此时谁还有心思喝茶啊,卫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经验丰富,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微微翘起了嘴角,冲着看向她的两位儿媳点点头,就只静静喝茶不说话了。
很快,盏茶功夫,肖恒就从主院赶过来了,虽然面上掩不住担忧,但进屋还是先给卫老太君和众位夫人赔了罪,然后才进内室看丽娘。
丽娘正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呼吸很平稳。而木艾笑盈盈站在床边,没有半点焦急之色。肖恒见她如此,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以这姑嫂俩相处的那般亲近,如果丽娘真有事,自己这妹子是不会如此轻松的。开口轻声问道,“妹子,你嫂子怎么了?”
木艾笑答,“大哥,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件喜事,一会儿大夫来诊脉就明白了。”
肖恒也就不再细问,静等了一刻钟,清柔就领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进来了,肖恒郑重见了礼才请老大夫诊脉。老大夫号了足足盏茶时候,才笑着拱手说道,“恭喜肖老爷,肖夫人这是有喜了,因为怀胎才一月有余,所以脉象有些不显。”
“真的?”肖恒惊喜的喊出声来,原本丽娘因为一些旧事身子落了病根,寻医问药多年才勉强生下诚儿,那时就有大夫说,以后恐怕不会再怀身孕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再次有喜。这如何不让他欢喜,再者说,他这几日又在为迟回花都费尽心思找借口,这下可好,瞌睡人送枕头,太赶巧了。
“大夫,我嫂子什么时候能醒来?”木艾也很为肖恒夫妻高兴,开口询问。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说道,“肖夫人这是心绪太过大起大落所致,不碍事,歇上片刻就会醒来,以后尽量好好休养,过了三个月,胎儿坐稳也就没事了。”
肖恒和木艾都松了口气,肖恒亲自送老大夫出门,并送上十两重金相谢。清柔留下照料丽娘,木艾去花厅公布了喜信,众人除了恭喜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说,这一场宴席已经太过精彩,陈冯氏更是想给自己掌,她说的话都变成了真的,只那妾做了自己的妹妹,那满月酒却是丽娘小儿的…
等主院众人也知道了这一喜信后,连声恭喜后都极知趣的结束了本来就吃到末尾的酒宴,然后纷纷携着妻儿回了各自府邸。大门外,陈冯氏脸色铁青的上了自家马车,不一会儿车厢里就响起了她那尖细的哭骂声,惹得后面几辆车里的夫人都掀了帘子边笑边听。终于等所有马车都驶离了大门,肖府彻底清净下来了。
丽娘喝了两杯泉水就醒了过来,听说自己身怀有孕,简直泣不成声,木艾留下了肖恒安慰她,就领了清柔清云几个丽娘的贴身大丫鬟开始忙碌善后酒宴,直到二更后,确定了几个孩子吃饱玩好都睡着了,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倒了杯红酒,轻轻摇动手腕,看着血红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杯子里摇曳、转动,此时她心里的那点酸意终于开始慢慢铺陈开来,孩子啊…
第二日一早起来,两家人一起热闹吃了早饭,诚儿听说自己要有小dd了,居然和辛巴一起满地蹦跳喊着“不要小dd,要漂亮。”
丽娘就笑着问他们,是喜欢领着小dd骑马打仗,还是喜欢陪着绣手帕,结果两个淘小子立刻改了主意,欢呼着以后他们终于可以不用轮流当小兵了,两人都可以做将军,让小dd一直做小兵。笑得三个大人,差点把粥喷出来。
吃过饭,几个孩子跑出去玩耍,丽娘回屋去继续卧床歇息了。
木艾和肖恒坐在大厅里喝茶,思虑片刻,问道,“大哥,你在这城里有熟识的药材商吗?。”
肖恒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药材商?我倒是真有一位熟识的,前几日还在一起喝过茶,妹子怎么突然关系起医药之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木艾摇摇头,笑道,“大哥别担心,我身子半点儿毛病没有。我之所以问药材之事,是有心想开一家医馆。大哥也知道,我这两年因为试种了几样新菜蔬,着实赚了一些银子,如今也算有宅子有田地,衣食不缺了。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心忧之事。不论日里还是夜里,我都时常会想到当初流落之时的艰辛,想来是我落脚在花王城,得以安宁度日,却没有半点儿回报,心有难安。所以,思虑之下,我打算在这城里开一间医馆,无偿给穷苦百姓们诊病,半卖半送药材,这样解了百姓们无钱医病的痛苦,也成全了我一场莫大的功德。大哥,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