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儿大喜,跪地连连磕了三个头,才倒退着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看着头顶极灿烂的太阳,突然就觉得心里轻松极了,她再也不是奴婢了,没有人能在随意打骂她,而且她还有银子了,如果那人那茶馆肯接纳她,她就凭着这一年学到的一些毛皮手艺,跟他一起开家小食铺,以后生活肯定会好起来的…
阿大帮忙套了李生一家回来时赶的那辆马车,等在大门外,孔喜几人帮忙把箱子抬上车去,顾四顾五把自己的马屁栓在车后,然后施礼告辞,一左一右,驾着马车终于满载而归了。
木艾又请了王书生母子进大厅,把安排他们去村里蒙学做西席之事说了,王书生听说还能继续做先生,而且还是和赵老先生就进居住,心里十分欢喜,进水楼台先得月,以后他就可以就进请教课业了。
而王母则是高兴以后儿子的束脩不变,他们不必再过回原来的苦日子了。
于是皆大欢喜,王家母子只等着村里把学堂的房子收拾好,就能搬过去了。
木艾带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眯着眼睛,躺在水池边的软榻上,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一切都处理好了。
虎子的事,虽说是让他跟着舅舅走了,以后也有亲身母亲照料,但是主导这件事情的自己是最清楚的,他那两个舅舅就是冲着这份家产来的,根本不是真心对他好,以后他恐怕也不会让他继续读书,再加上他那个不着调得母亲,未来堪忧啊。
可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要喜欢了,就恨不得掏心掏费的对人家好,比如以前那位负心汉,比如现在几个孩子和欧阳。可是,只要她第一眼不喜欢,那么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而虎子就是这样的存在。当初他随李生夫妻刚回来,兜头浇了她一瓢凉水,她就打心里厌恶。于是,现在明知道老太太最在意香火,最在意这个小孙子,可是,她依然没有把他留下。
也许老太太在天上会埋怨她的,但是,她必须为自己一家的和乐生活考量,为栓栓的未来考量,没了这个注定要闯祸惹麻烦的孩子,她们都会轻松很多…
春分几人偷眼看着夫人好像睡了,连忙放轻脚步推出角门,冲着正跑过来的辛巴几个摆摆手,小声劝道,“小少爷,夫人这几日太过费神,这才刚刚睡下,咱们先去前院玩吧。”
辛巴和诚儿立刻竖了食指在嘴唇上比了比,嘴里发出低低的嘘声,然后一左一右牵着幸儿,如同要去偷吃小鱼的猫儿一般,极可爱的躬着身子小跑了出去。
夏至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被春分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吐了吐舌头,讨好的上前挎了她,一起去了耳房,一边做针线,一边时刻注意着三进院子的声音,保证夫人醒后她们能立刻赶去伺候。
绣完帕子上的一片叶子,夏至想起刚才的事,抬头问道,“春分姐,夫人刚才为什么不把小花儿留在咱们府里?郭婶那里不是正缺人手吗?”。
春分瞪了她一眼,一脸不赞同的说道,“你啊,平日里让你多动脑子想想,你总是不听。”
夏至笑嘻嘻的凑到她跟前,锲而不舍的说道,“有你们三个聪明的在,我只要听着就好了,什么都想多累脑子啊。好春分姐,就告诉我吧。”
“你啊,夫人没有留小花儿到咱们府上,其实是为了咱们好。”
“为咱们好?为什么啊?”
“你想想,是家里样的猪厉害,还是山里的野猪厉害?”
“当然是野猪厉害。”
“那如果把一头野猪放到了家猪群里会怎么样?”
夏至皱皱眉,“当然是野猪欺负家猪了。”
春分把手里的鹅黄色绣线分了一根出来,说道,“小花在顾氏那样的人手底下呆了几年,先不说染了什么恶习,就是为了躲避顾氏打骂,察言观色,撒谎甚至用些小手段,肯定都是极擅长的。而咱们平日里夫人心善好说话,府里其它人也都是憨厚本分的。如果把小花留在咱们府里,平时没事时还好,一旦有什么涉及到利益的事情,比如食为天开分店选内管事,她恐怕就不会安分了。就你这样心思简单的,可能被她耍弄了,还替她说话呢。”
夏至听得有些傻眼,呆呆的问了一句,“真会这样吗?”。
春分抬手敲了她一个爆栗,笑道,“假的你可真是傻子,我是吓你的,不过那丫头确实心思不简单。咱们府上有些东西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了她银子让她自寻出路,你没看她也很欢喜。”
夏至这才知道被春分骗了,嗔怪的撅了嘴,“春分姐就会拿我玩笑,不过,怎么把咱们都比成猪。”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哈哈笑了起来。春分怕吵醒夫人,连忙拉了她一把,侧耳听听三进院子没有动静,两人这才低低继续笑了好久。
这一晚吃过饭后,郭婶进了内院求见,木艾知道她一向都是有事才进来的,于是让春分上了茶,拉着她闲话了两句新进的这些人手。
郭婶看了看屋子里除了春分便是自己的女儿小安,就笑道,“夫人,我和我家那位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件事应该和您说说。还望夫人不要觉得我们多嘴。”
“郭婶,你和郭叔一内一外,替**持府里大小事务,省了我很多心思。我谢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们多嘴。有事尽管说吧。”
郭婶连忙站起身来行礼,“这都是小人夫妻该做的,当不得夫人如此夸赞。”
木艾微笑拉了她重新坐下,“你们都是从开府就跟着我的老人儿,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没那么多规矩。先说事吧。”
郭婶连忙说道,“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们百花国有个习俗,家里长辈去世,如果晚辈不在一月内定亲或者成亲,就要推迟到三年后。栓小姐今年已经十四虚岁了,如果等到三年后,就是十七岁了,那时再寻好亲事就难了。所以,夫人您看这段日子是不是给栓小姐相看一下有没有好人家,如果您舍不得栓小姐这么早嫁人,就过了小聘,定下来,三年后再成亲也好。”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木艾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心里有些烦躁,怎么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老太太才过世不到半月,居然就要急急忙忙给栓栓定亲。在她的观念里,两个人怎么也要长期相处一两年之后,了解了彼此的性格秉性,也有了感情基础才能论及婚嫁。而这破规矩,居然要三个月内就定下来,万一因为时间短,识人不清,将来害了栓栓一辈子怎么办?
郭婶见她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舍不得栓栓出嫁,于是劝道,“夫人是太疼爱栓小姐了,不舍得她成亲,可哪个女子都要嫁人啊。咱们多找些媒人,挑个人口少的,家底殷实的人家。栓小姐将来嫁过去,日子也好过。”
春分略微猜到了自家夫人的心思,给郭婶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少说两句,然后上前给木艾换了热茶,笑道,“夫人,咱们这么急急忙忙就找人家定亲,万一不合栓小姐意,怎么办,要不,您晚上问问?咱们再按栓小姐的意思慢慢寻访,有合适的就想个办法让栓小姐亲眼看看。如果没有合适的,就等到三年后也无妨,咱们府上又不缺衣食,栓小姐也多享两年做闺女的福。”
木艾点点头,春分这话说的对,能找到合适的更好,找不到合适的,就一辈子养着栓栓又能怎么样,还真怕官府强行为她婚配不成,以她的财力势力,到时候随便报个病弱也就行了。只是,毕竟这个时空说的大环境在这里呢,女子十六岁前如果不定亲或者成亲,就会被人讲究有缺陷了,她当然也不想栓栓被人议论,所以,这亲事还是要认真寻访,拖到三个月后也没问题,先商谈妥了,三年后定亲成亲一并办了就是了。
不过,这可是栓栓的人生大事,一定要先问问她的意见才行。
等到郭婶告退,吩咐春分去通知欧阳晚上暂停一日练武之后,就打发了房里的丫头们各自去歇息,然后独自去了动跨院。
栓栓这几日情绪好了许多,此时正点了两根蜡烛,带了幸儿和几个小丫头一起做针线。幸儿手里掐了只细针正发狠的绣着手上的帕子,但是,不是缠了线,就是扎了手,见到妈妈进来,就跳下软榻委屈的闹着要妈妈抱,举着两根被扎得红彤彤的小手指,可怜巴巴的说道,“妈妈,幸儿手指好疼。”
木艾抱了她坐在软榻上,挥手勉了几个小丫头行礼,然后抓了小女儿的手指细看,果然,指尖上有几个小红点儿。
她忍不住心疼埋怨道,“你个小傻蛋,你是在绣花还是在把自己手指头当靶子扎了。来,妈妈给呼呼。”
说完,低头对着小女儿的手指,极温柔的吹了几口气,然后从怀里,实际上是从空间了拿了只芦荟胶出来,给她细细涂抹上,让她乖乖举着晾干,省得蹭到今日新穿的衣裙上。
抬手刚要放回药膏,却见旁边乖巧站着的几个小丫头,脸上都是一副难掩的羡慕之色。她的心里就是一软,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就算自己府里吃喝再好,活计再轻,她们心里恐怕也会思念家人,渴望有母亲疼爱的。
于是,举着手里的药膏晃了晃,微笑问道,“你们还有谁扎到手指了,来我这里擦药。”
几个小丫头互相看了一眼,都羞涩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