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每说一句,栓栓就点一下头,最后,就彻底沉默下来了,等木艾说完了,小丫头的帕子又湿透了。
“姐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这…太多了,家里还有幸儿…”
木艾合上单子,笑道,“你一直跟在姐姐身边,还不知道姐姐的本事,放心,家里不缺银子用,不会少了幸儿的嫁妆的。还有啊,你忘了。后边你种的那些香瓜,姐姐最近已经卖到花都去了,五两银子一个。一亩地的产量,怎么也够卖一万两银子了。正好够你的一副嫁妆。”
“五两银一个?”栓栓惊呼一声,连手里帕子都掉了,她可是吃过香瓜的,那般比她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居然要五两银。
“当然,物以稀为贵。你要记得保管好这香瓜的种植记录,谁也不能轻易教授,外人就算拿了种子,不会掐尖等等,也种不出好香瓜。而你以后要用种子就派人来姐姐这里要。懂吗?”
木艾看见栓栓点头,想了又想,只剩下那件婚前生理知识普及了,可是,她又开不了口,最后生硬的憋了几句话出来,“你年纪太小,一定要等到十六岁以后圆房,否则对生孩子有影响。一定要记住,知道吗?魏家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不会有人难为你。”
说完,她把嫁妆单子扔给栓栓,也不看小丫头红得发烫的脸色,匆匆出门去了。
回到房间喝了一大杯水后,木艾忍不住躺在床上笑了起来,自己一个现代大龄女,以前也荒唐过,也看过那些有色片子,怎么如今给个小丫头说说生理问题怎么就这般害羞,等以后和欧阳…
想起欧阳宽厚的胸膛,矫健的身姿,每次抱自己都那般用力,木艾的脸立刻又红透了,连连骂自己真是太色了。狠狠呼吸了几下,才开门出去,领着春分小安清点嫁妆箱子,安排明日宴客的菜色。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放亮,全府上下就早早起了床。栓栓坐在撒了花瓣的大浴桶里,好好洗了澡和长长的黑发。然后一层层穿好肚兜亵裤,重要、中衣,最后才是那件大红云锦绣了金丝凤凰的嫁衣。
长长的黑发高高盘成了精巧的百合鬓,用几只赤金的发簪紧紧固定,然后才在发顶插了那只羊脂白玉雕的聘钗。小小的耳垂上是两只雕成百合花样的玉坠子,手腕上套了两只翡翠玉镯。
木艾挥退了几个丫鬟,只留了春分在身边,从空间里拿了那套宝贝化妆品出来,准备亲手为栓栓上妆。她是听过丫鬟们描述这个时空是怎样装扮新娘的,要用铅粉敷面,红纸染唇,两颊还要涂上两团红胭脂。怎么想都觉得像个猴子屁股,她怎么舍得栓栓被那般折腾。
栓栓这两年吃喝用水都是空间泉水,平日也极少出门,就算去试验田里种瓜,也都是挑着早晚太阳不晒的时候,而且戴了大檐草帽,所以,皮肤非常细嫩白净,没有半点雀斑或者痘痘。
拍上爽肤水,涂上营养面霜,再用遮瑕笔轻轻盖住还有些微肿的下眼睑,打上粉底,再用柔软的大刷子扫上薄薄一层散粉。眼睛被描上细细的眼线,眼尾处稍稍翘起,涂上深紫色的睫毛膏。弯弯柳叶眉上拔去几根不乖巧的,用眉笔仔细加深。
小小的唇彩刷子沾了深粉色的唇彩,慢慢覆盖了小巧的樱唇。
最后才在两颊淡淡扫了些腮红,妆容完成时,正有初生的阳光从窗棂中透过来,照在栓栓脸上,她微微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原本清秀稚嫩的面庞,居然立刻多了几分妩媚,几分娇柔。
木艾收了化妆包,吩咐春分开了门,丽娘和卫二夫人正好来探,听丫鬟说她们主母在给小姐上妆,就等在门外,此时进来一看,连声惊叹,木艾好巧的手艺,这个说睫毛长眼睛大,那个说,嘴唇又美又亮。
栓栓对着镜子看了好半晌,心里也美的不行,又被众人这么夸赞,脸色就更红了,越发显得娇艳。
门外有丫头来报,说媒婆和村里乡亲们上门了,众人这才住了口,木艾怕人多碰到丽娘,于是请了卫二夫人照料她回了三进院子。
媒婆还是先前纳征时来过的那个王媒婆,因为她说话不夸张,又会看眼色,所以,被木艾又派人请来做婚事指导。毕竟自家府上没有老人在,郭淮夫妻也是从南方来的,她又什么都不懂。婚礼前的那些礼仪,都需要个明白人儿帮着张罗。
王媒婆自然很高兴,上次她跟着来纳征,虽然是赵先生请得她,但是,这女方也极大方的打赏了她二两银,这次再来帮忙,谢礼肯定更重。
李大奶奶,桂婶子,村西李二奶奶等等几个本家的长辈老太太又拉着栓栓的手嘱咐了几句话,期间提到已经去世的老太太还掉了几滴眼泪,惹得栓栓也差点哭花了妆。那王媒婆一边说着喜庆话一边劝了几句,然后就拿眼看着木艾,一副为难神色。木艾猜想,一定是自己这寡妇身份,不适合呆在喜房中,于是扯了个借口出了门。
那王媒婆干笑着跟出去,解释着,她这是为了新媳妇儿好,木艾倒没怪罪她,反倒安慰她两句,王媒婆眉开眼笑的进了屋,一迭声的指挥丫鬟们按照习俗开始安排。
第一项就是吃金蛋,寓意金蛋抱回家,生金娃。大红皮的煮鸡蛋剥了壳,单挑出蛋黄来,让栓栓吃了。
第二项就是白头面,寓意夫妻白头到老。普通人家当然就是煮点儿面疙瘩,而春分准备的则是鸡汤煮的手擀面。栓栓可能是折腾一早晨,饿得极了,低头把整晚都吃了。当然又得了媒婆好一通吉利话。
第三项就是抓福,红旗木盆里放了半盆水,水里扔了十枚铜钱,栓栓伸手抓了五只出来,媒婆立刻接过去,边说吉利话边擦干净用红线串了,递给陪嫁丫鬟揣好,这是要在明早系到夫家房梁上的,寓意为夫家带去了财运,给娘家也留了一半。
最后一项就是扫鞋底,寓意不沾娘家土,传言说,沾了娘家土,娘家百年不富。栓栓穿着白色棉布袜子的脚被媒婆抬了起来,一边念着吉利话,一边拿着新编的笤帚,扫了又扫。然后又把大红缎面绣了金蝶的新绣鞋用红布包好。
李大奶奶等人最后在栓栓面前的一个托盘里放了添妆之物,有银戒指、银手镯等等都是小首饰小物件儿,图得就是个热闹。
栓栓道了谢,这才被盖上了红盖头,安静坐在床上,等待迎亲队伍来接。
这些都做完了,时辰也接近晌午十分。酒席早就已经备好,所有人都上了桌子,吃了个饱足。
桌椅撤下未到一刻,就有村里的孩童飞跑着进来报信,迎亲队伍到村头儿了,辛巴诚儿两个淘小子立刻就跟着跑出去看热闹,大禹和涛儿担心他们也跟了上去。
幸儿则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涕,硬是站在东跨院里,任凭夏至怎么哄劝都不肯出去。
又过了片刻,隐隐约约门前传来喇叭锣鼓之声,喜庆又热闹,院子里的众人都让了一条路,把一身大红衣袍,双翅方冠的魏秀才和她身后的两个喜婆迎了进来。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魏秀才本就读书多年,又高中秀才,气质风貌自然不是农家后生可比,眉目温润,行事彬彬有礼。惹得众多来帮忙的小媳妇儿都躲在人群后,羞红着脸偷看。其余人等也无不称赞栓栓这夫婿真是一等一的好男子。
魏秀才进了正房大厅给李大爷爷等几位族老行了礼,简单寒暄几句。连富就把早早从宗祠请来的栓栓祖父之位放在了主位之上,栓栓被春分几人从东跨院扶了出来,进了大厅,和魏秀才一起跪倒给排位磕了头。原本这样所有规矩礼节就算做到了,可是栓栓却不肯起来。
大红的盖头里扬声说道,“姐姐呢,把姐姐请来,我要给姐姐磕头。”
两位喜婆想开口说这不和规矩,但是却被王媒婆拦住了。
木艾正在西厢房里带着人最后理一遍嫁妆箱子,而且还要交代小苗和如意一些事情。听见春分进来说了情况,于是起身进了正厅。族老们请她上座,她却不肯。栓栓顺着声音找到了姐姐的方向,郑重的磕了三个头,这可是女孩子出嫁时对母亲行的大礼,一时间屋子里众人都静了下来。
栓栓低低抽泣了一声,哽咽着说道,“姐姐,虽然我跟你没有血缘,但是,你却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相待,妹妹对于姐姐的恩情无以相报。只求姐姐保重身体,妹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着姐姐。谢姐姐养育教导之恩。”
木艾低着头,掏出帕子擦净眼里汹涌而出的眼泪,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你终生就是我木仙氏的妹妹,木仙府就是你的娘家,大门时刻为你敞开。今日出嫁,以后要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不可倦怠。”
“是…姐姐,栓栓走了。”栓栓呜咽哭出了声,厅中众人和两个喜婆连忙上前劝慰,然后扶了她坐在一张椅子上,脱下了脚上的旧鞋,换上了那双金翅蝴蝶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