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侯抬起右手轻轻在桌案上敲击着,心里开始快速权衡起来。
如果此次杀了十三号,‘玉面’一定会查探他的死因,那么自己在她身边派了密探一事就会曝露,到时势必会让她与肖恒的合作破裂,甚至因此结下仇恨。而且,‘幼龙’还在她府里,再想派人进去却绝无可能了。
但是,如果轻易答应他退营,这个先例一开,人人都生出退营的心思,恐怕秘字营就要乱套了,以后各个城池的情报,各名门世家的动向,要靠谁打探?
低头看看满脸鲜血,眼神坚毅的男子,安国侯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当初自己如果也能这般坚决的抗拒母亲的安排,玉溪最后是不是就不会死得那般凄惨,说到底自己还是像恒儿刚才嘲笑的那般,他是个懦夫。而眼前这个秘十三,就当真会不顾性命脱离秘营,只为了‘玉面’那个女子吗?
“好,十三号,我准你退营,不过,你依旧要回花王城去,三月后。幼龙之事有了安排之后,你要完成五件天字号任务,如果尚能活着回来,那一日就是你退营之时。一旦离营,终身不得吐露秘营之事半字,否则我必倾全营之国诛杀于你。”
秘十三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谢主上开恩。”
“肖大带他下去吧。”安国侯疲惫的挥挥手,然后一言不发的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肖大半搀扶着欧阳出了院门,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珍珠大小的药丸呈进欧阳嘴里,低声喝道,“运功催化药力。”
欧阳依言盘膝坐在地上,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不再那般苍白如纸,他拱手施礼谢道,“谢头领相助。”
“我并没助你什么,都是主上仁厚。”肖在好似并不领他的情,声音极为冷淡。
欧阳垂下眼帘,“头领的恩情,十三记下了。”
肖大狠狠皱了下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天字号任务,每件都是极凶险之事,你居然应下五件……罢了,秘一当年已经出格,你居然更胜一筹,好自为之吧。”说着把手里的小瓷瓶塞到秘十三手里,“这伤药每日一粒,连服十日,内伤就可痊愈。记得十日内不要动用太多内力,否则容易留下后患。”
说完,他就开门回了院子。欧阳支撑着站起来,磕碰着几个纵跳出了侯俯,回到客栈时,趴在木艾的门外细细倾听片刻,他才松了口气,洗干净头脸上的血迹,上了伤药,又换了衣服,然后一下打坐疗伤到天明。
木艾一夜好睡,睁开眼后,洗了个久违的“战斗澡”,然后才放了门外的丫鬟端水进来给她洗漱。
之后小丫鬟又端来了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有一碗绿豆排骨汤,主食是普通的葱油饼。等欧阳洗漱好了过来,两个人就一起吃起早饭,也许是终于完成了任务,木艾胃口十分不错,一口气喝了一碗汤,吃了半张饼。正想赞上两句这边的菜色也很不错,突然发现欧阳脸色十分不好,再仔细观察,平日光秃秃的额头居然也被头发盖了一多半,她心里疑惑,伸手就要去掀,却被欧旭拦住了,“昨晚撞柱子上了。”
说完他好似有些羞窘的微微低下头,脸色也有些发红,木艾眨眨眼,猜测他是不是内急找茅厕才撞柱子上的,否则为何这般羞窘。于是她忍了笑继续吃饭,却也不再问下去了。
欧阳低下头喝汤,悄悄吐出憋住的一口气,脸色瞬时褪去了那抹嫣红。
木艾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盯着桌上的那秀菠菜,想起辛巴每次都要她夹了喂到嘴边才肯吃上几口。现在,孩子们不知道在山上吃没吃上早饭?是不是每日都在盼着她去接他们?寒热两潭那般危险,几个孩子能不能一时好奇闯进去啊?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如同被猫抓了一般,恨不得马上飞回花王城去才好,扭头吩咐门口的绿衣丫鬟,“去把你们掌柜找来,就说我有事要问。”
绿衣丫鬟应了一声,匆匆去了,不到片刻,一身团花锦缎的富态老掌柜就赶了过来,“二位贵客,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小老儿做的?”
“你们东家昨日可是住在这里,或者可有什么话儿留下?”
“东家只交待老朽要姓生照料二位贵客,并没有其他的话儿留下来。”
木艾点点头,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吹干墨迹之后,折好交给老掌柜,“老掌柜,我们家中有事,吃过饭就先告辞了,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东家,他看了自然明白。”
老掌柜略微一犹豫就把信接了过去,然后亲自送了两人到后院角门。
木艾和欧阳出了北胜门,找了个偏僻之处,放出空间里的奔驰和法拉利,就顺着官道,疾驰而去。
肖恒昨夜心里烦闷,跑到别院喝了足足一坛的竹叶青,醉得不省人事,第二日中午酒醒,来到客栈见到信件之后,才知道两人已经返回花王城,本来琢磨了一夜都未普照理顺的解释,只得延后再说。
第三日一早,从南方赶回来的张清远也进了花都,那边的试验田,早就已经收获了一季稻种,第二季的长势也相当不错。国主陛下当即召两人进宫,龙颜大悦,定好后日大朝会时昭告天下。
陈乾花了大笔银子,招了三十几个好手之后,就把他们都撒了出去,果然不到两日,黑衣头领就回报说,发现了军营里的异常调动和那片已经收割一空的稻田,他甚至还拿回来一只极小的稻穗。
陈乾看着手里那几粒刚刚剥出来的米粒,脸色越来越黑,挥手把桌案上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怪不得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原来如此!什么西瓜,什么协议都是为了稳住他的道具,真正的杀招居然是这香米,大规模种植香米,新粮食!
花都那边一旦昭告天下,无论是相府还是尚书府都会把这股怒火发到他头上,那他还有什么活路可言,想起那次断了解药,毒发时透彻骨髓的痒痛,他猛得打了个哆嗦,眼里的恨色更浓,既然已经无路可走,那就彻底豁出去了……
暮色将至,白城外七八十里之外,远远行来一队一百多人的队伍,队伍中间是三十两大马车,马车上也不知装了何物,摞得方方正正,又盖了厚厚的油毡。
护卫之人都是城护守备的军卒模样,前方探路的两人打马跑了回来,禀告那名骑着白马的年轻队长,“队长,前方二十里之内都没有村落可以宿营。”
年轻队长微微皱眉,四处环视一圈儿,指了十米外的河滩边说道,“天色已晚,停止赶路,在此宿营。”
他身旁的亲兵大声应下,张罗着车夫们把马车围成一圈儿停好,然后卸了马匹。有兵卒架起篝火,从河里打了水,然后一边围着火堆闲话,一边吃干饼就凉水。
这样歇息了一个时辰,夜色深了,除了负责巡逻护卫的二十人,其余人等都各找了平坦之处铺了油毡合衣而卧,赶了一日的路,人困马乏,很快营地里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年轻队长四处走动查看了一趟,也回了他的马车准备歇息了。
这时,几十米外的一片灌木后,突然射出一只鸟蛋大小的弹丸,极精确的落入了最近的一堆篝火中,发出了轻微的一声爆响,附近的巡逻兵卒扭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状,也就不再理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等了半柱香,灌木后众人也没等到巡逻兵倒下,身着紧身黑衣的陈乾瞪向身侧一位尖脸猴腮,低声叱道,“这就是你准备的好药?”
那人干干一笑,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大人,你别急啊,我这药可绝对是好药,只不过今日这风向有些不好,才慢些罢了。”
陈乾掩下眼里的戾色,心里气恨,如果不是缺人手,他又怎会招揽这些江湖败类,一粒小小的弹丸就要了二百两银子,还不见得会见成效。
众从又等了好半晌,那些巡逻兵卒终于开始身形摇晃,然后噗通摔倒在地。尖脸猴腮之人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得意吹嘘道,“我花蝴蝶的迷药不好使,那百花国就找不到更好的了。”
陈乾没有理会他,伸手拉好脸上的面罩儿,挥手带着众人就进了营地,四处查看一圈儿再无清醒之人,这才奔向那些马车……
木艾和欧阳日夜兼程,此时骑马也刚刚路过这里,欧阳突然就勒住马头停了下来,用力嗅了嗅空气,连忙从怀里拿出两粒蜡丸,捏碎一只递给木艾,低声说道,“快吃下去。”
木艾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还是立刻从空间时拿了杯泉水出来,勉强吞下了那只大药丸,待要递给欧阳时,他已经下了马。
“风里有迷魂香的味道,附近有事。”
木艾立刻也下了马,挥手把马匹收进空间,然后跟在欧阳身后,展开轻功向左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