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艾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打量不远处,翘着二郎腿吃香蕉的顾老头儿,心里开始第一百二十次后悔,用什么当彩头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留他当车夫呢。如今可倒好,这老爷子名正言顺留下来了,每天对着满桌的好菜色,都要感慨几句,早知道当车夫是这样的好口福,他就一招落败了,何必被扎得满身像刺猬一般,然后就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末了还要几个水果做饭后甜点,偶尔还会叫上孔喜几人来段对打,美其名曰指点招数。
其实在木艾看来,就是人家老头儿当耍猴在看,权当消遣,亏得几个护卫次次乐此不疲,直喊着受益菲浅。
那日两人交手,木艾没有撑灵气罩护身,也没有一开始就动用飞针,只凭了平日里学的几样杂乱武艺和轻功,和顾老头儿周旋了百余招,就有些吃力了,虽然两人内力相当,但是毕竟人家是江湖上有名的老前辈,而她才不过练武四年,无论经验和招式,都是不能相比的。
但是今日她与天一派已经相怨到这个份儿上,她又打了扬名江湖的主意,这场比武势必不能输,只能赢,说不得又要用空间作弊了。
于是她撑了灵气罩护身,保证不受攻击,然后就开始全力出手了,顾老头儿哪里知道她能够一心三用,一边生气掌掌打到棉花般地隔膜上,一边要应付她那些半点不好看,却杀伤力一流的拳脚,最难的还是要防备神出鬼没的飞针,但凡暗器近身,带动气流风音,凭借他过人的耳力都可以听出一二,可惜,这飞针就像突然出现在他身外一样,很是诡异。任他反应再快也只能躲开穴道,却避免不了被扎中。
老头儿一时间就有些手忙脚乱,坚持了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挨了不下五十针,老头儿知道早晚会被扎到正穴上,索性明智的跳出场地认输了。
木艾也知她赢的取巧,所以,言语上再没有半点留难讥讽。老头儿不愧为江湖老手,直嚷着门派里无聊,正好跟着木艾一行南下,吃喝精致,住的也不愁,这般逍遥的周游天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好事。几句话安抚了门下徒子徒孙,还未提车夫二字,保住了他的老脸。
木艾也没计较,只要恩怨揭过去了,天一派师祖也跟着自家南下,其余都不重要,至于那恨得眼睛冒火的紫衣女子和郡主之流也都扔到了一边,这一路注定不能安宁,也不差这两个跳梁小丑了,何况她手里捏着她们的祖师,量她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不过,这顾老头儿随着他们住了几日,当真是没有半点儿为仆的自觉,倒真是过的比神仙还逍遥,如果让温伯看到了,肯定要给他上个几日夜的课,一定要教得他如何忠心主子,如何守好奴仆本分,可惜温伯不在,也就让这老头儿继续逍遥了。
小安看着自家夫人微皱着眉头,嘴角上翘,一副哭笑不得的看着顾老爷子折腾几个侍卫,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后悔,当日赢了这老爷子回来当车夫。说来好笑,那老爷子当真是精明,不知怎么就看出夫人心软又宽泛,所以,立刻找准了底线,只要大伙儿一动身,他就跳上车辕驾车,而且有模有样,但是一扎了营,他立刻就变成了老太爷,连吃饭都是挤在主子一桌儿。
不过,这老爷子却性子极活泛,江湖阅历也丰富,常指点大伙练武,或者围着火堆讲讲故事,从不端着天一派师祖的身份,倒让大伙很是喜欢。想来未来的南下之路,有这个老爷子在,也会有趣很多。
她心里如此想着,就上前两步,抬手给夫人又添了些蜂蜜水,笑吟吟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晚饭想要吃些什么?”
木艾抬头看看西落的日头,“今日贪看这山溪之色,又耽搁了一日路程,明日一定要上路了。”
“可不是吗,孙公子那里又派人来催,说是莲花马上要败了,夫人再耽搁下去,恐怕连荷叶都枯萎了。”
木艾微微一笑,“听他说的夸张,才不过六月中,莲花尚未开放,我们一日就算走上十里,到了莲池恐怕才正好莲开。”
小安眨眨眼睛,“夫人,莲城比咱们花王气候要暖一些,恐怕莲花开得也早些吧。”
木艾愣了愣,然后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可不是,怎么就傻成这个样子,都忘记气候一说,如果不是你提醒,咱们恐怕真要错过花期了。”
小安笑嘻嘻道,“夫人每每进城都是带着大少爷去铺子查看,哪像我们到处游玩,自然没有理会这些细节。”
“你这么说倒提醒我,以后各城都要多留上几日,让大禹也去四处走走,若不然他只四处查看铺子,就失了带他出来周游天下的用意了。”
“少爷小姐们进城也快回来了,我去安排晚饭了。”
“先煮些绿豆水晾着,等他们回来好喝,天热了,菜色清淡些吧。”
“是,夫人。”小安答应着,却眼角瞟了瞟正在对打的孔喜几人和咬着草根儿笑得开心的顾老爷子。
木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再加个回锅肉和两条鱼吧,我们这桌儿要清蒸的。他们每日这么练武,体力消耗大,以后他们的饭和荤菜,你看着安排吧。”
小安笑嘻嘻的又应下了,留了惜福在夫人身边伺候,然后带着惜缘几人进厨房去准备晚饭。
刚刚把米饭蒸到锅里,追月就从外面进来了,边挽衣袖边笑道,“姐姐们,我回来了,可有什么我能帮手的?”
小安见了她就知道是少爷小姐们回来了,就问,“怎么不伺候小姐换衣服,先跑来这里做什么?”
追月笑嘻嘻洗了手,拿起几根芹菜摘起来,“彩云伺候着呢,我先来帮忙。进城玩了一日,累姐姐们受苦了。”
惜缘笑嘻嘻的拿了棵葱打她,“追月怎么进城一日小嘴这么甜了,可是偷喝了蜂蜜水?”
追月假装生气的撅了嘴,“蜂蜜虽贵重,可夫人也没亏了咱们喝的,我怎么会偷喝?当真是心疼姐姐们辛苦,还被这般愿望,以后啊,我再也不给姐姐们讲城里的新鲜事了。”
惜缘俏皮的吐吐舌头,立刻赔笑道,“哎呀,好妹妹,姐姐错了,快给姐姐说说今日碰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虽然夫人每到一城,都会让她们轮换着出去走走,但是,毕竟不能像彩云追月贴身伺候在小姐身边,无论小姐去哪里她们都能沾光一起去。所以,几人常听追月说说新鲜事,聊以解闷。
“今日啊,城里有个人在闹市里骑马,撞到了…”追月也不拿乔,叽叽喳喳和惜缘几个边忙活边说了起来。
小安好笑的摇摇头,嘱咐几句别误了锅里的菜色,就洗手上楼伺候夫人洗漱换衣了。
一家子边说趣事边吃了晚饭,辛巴和幸儿在城里疯跑了一日,累得早早回房安睡了。
木艾又和大禹核对了半晌账本,劝着他也回去睡了,这才出了屋门。
然后飞身上了房顶,果然夏烈依旧靠在烟囱上,眼睛望着北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目光太过深远,太过复杂,让她一时生出些好奇之心。
但是没容她深思,他已经开口笑道,“怎么,夫人是知道我今夜馋酒,特意来给我送酒的不成?”
木艾找了个较远的平稳处坐下,然后从空间里拿了一坛极品葡萄酒出来,随手扔给他,“这个月的最后一坛。”
夏烈接了酒坛,瞬间笑了开来,犹如春花初绽般灿烂耀眼,闪得木艾微微眯了眼,心里嘀咕,一个男人长得这般妖媚,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看着那人揭开泥封,大大喝了一口,空气里满是甜美惑人的酒香,她也忍不住也拿了只玻璃酒杯出来,倒了大半杯酒汁儿,慢慢摇晃着,一点点轻啜,却没来由的想起往日那人的相伴,胸中的思念又开始发酵堆积,直到变成一声低低的叹息,溢出唇边。
“今日把消息散出去了吗?”
夏烈抱着酒坛,垂眸沉默片刻,说道,“当然,薛家茶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落脚之处。今日某大侠在那里打个喷嚏,明日满江湖之人就都知道他风寒之重,行将就木。”
木艾嗤笑一声,“江湖人也八卦啊!”
“八卦?易经那套?”夏烈挑眉。
“不是,随口说说。”木艾虚应一句,然后继续沉默着望着头顶当空的圆月,良久,低低呢喃,“他真能听到消息吗?”只是这句语音太轻,刚刚出口就被调皮的夜风,不知吹到了哪里。
夏烈扭头看过来时,木艾却转了话头儿,“听说,今日你带着几个孩子惩恶扬善去了?”这话问的虽然平淡,但是目光却分外清亮,映着月色银灰,灼灼逼人,让夏烈忍不住舌头就打了卷。
“唔,不过一个纨绔,嚣张骑马过市,辛巴要打抱不平,被我拦下了,砸伤了个老头儿,后来找了个巷子收拾了那人一顿。”他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手里又抱了酒坛,好似被训斥的孩子般微带惶恐,哪里还有平日里邪魅风流的不羁模样。
木艾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一口喝干手里的酒,“做的好,为了狗屁正义出头得罪人的才是傻子!这坛酒当我多送你的!”说完跳下屋顶回房了,留下夏烈一人对着晚风,暗暗羞恼,刚才怎么能让这个女子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