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雇了台新轿子,直接去了福全客栈门前,如烟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轿子,袅袅婷婷走了进去。
大堂里正有几个散客坐着喝茶闲话,冷丁见进来个貌美女子,就都扭头看新奇,正拿了抹布擦柜台的小伙计也是一愣,百花虽然对女子还算善待,但是好人家的女子,还是没有如此不戴帷帽,又穿着如此清凉的,况且还是客栈这样的杂乱之所。他连忙迎上前笑着问道,“小姐,可是要住店?”
如烟抽了帕子出来按按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连忙回答道,“小二哥儿,劳烦你问一下,你们这里天字一号房,可是住着欧阳公子?”
那小伙计一愣,随即回答道,“是啊,两位若是要拜访,可是不巧,欧阳公子出去办事了,尚未回来。”
小丫鬟笑道,“我们小姐是欧阳公子的好友,刚刚在街上碰到,欧阳公子有急事要办,又不舍小姐在茶馆里久坐,于是要我们到他的房间等候。”
那小伙计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和鄙夷,这世上哪有与女子相交论友的男子,无非是为了那档子肮脏事,怪不得这女子的妆容如此不端庄,想来也是哪家青楼女儿,倒是那欧阳公子看着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贪恋美色的,而且还不去青楼快活,偏偏把人指到客栈,难道把他们这里当成了那肮脏之地不成?
这般想着,小伙计就收了笑意,说道,“对不住了,这位小姐,欧阳公子未曾留下话来,我们也不敢擅自放人进他的卧房,万一生出什么不妥之事,与我们这店的名声也有妨碍。”
如烟听出这小伙计话里之意,眉毛一挑,开口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们是毛贼不成?叫你们掌柜出来,我要问问他,都是怎么教导伙计的,如此出言不逊,待客不恭!”
小伙计一听要找掌柜论理,也有些后悔刚才出言不逊,立刻行礼拦阻道,“小姐息怒,是小的这嘴笨,不会说话,还望小姐恕罪。”
如烟淡淡瞟了他一眼,“原谅你也行,好好引我们上去,我们自然不会找掌柜说道。”
小伙计心里为难,如若放人上去,确实怕惹出什么麻烦,但是不放,又被人捏了个小把柄在手里,一时就犹豫起来。
如烟见此,从袖子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出来,微微侧了身子挡住众人的目光,塞到了小伙计手里,笑道,“放心吧,你们这客栈也没有后门,我们还能卷了东西从楼上跳下去不成?”
小伙计想想也确实是这样,这店里凡是出入之人,都要经过这大门口,他盯紧一点儿也就是了,再掂掂手里的银子足有一两多,他就转了笑脸,殷勤引着如烟主仆上了楼,开了天字一号房的门,请她们进去安坐,然后转身下楼去忙了。
如烟一心想探大禹的底细,趁此功夫,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翻看,可惜,大禹和幸儿被木艾叮嘱了不知多少句,背包又带着方便,所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背在身上的,客栈房里除了放着两件昨日穿过的衣衫,就再无他物。如烟上前摸了摸,虽然料子是棉布的,但却是上好的细棉,她以前在绣庄里见过,据说比普通绸缎还要贵三分,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做些中衣,或者家常衣裳,穿着柔软舒适。
如今看大禹居然随便扔在屏风上,看样子平日是常穿,不甚在意的,如此看来,他家中确实是个富贵的,她心中欢喜,就扭身坐在床上,把两件衣衫叠得整齐放好,小丫鬟凑趣说道,“小姐最是细心体贴,将来欧阳公子恐怕日日都离不了小姐。”
如烟含羞瞪了她一眼,伸手拿出一块碎银,“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再有一个时辰,欧阳公子就要回来,你去楼下开间下房歇着吧,明日咱们还要跟着公子赶路呢。”
小丫鬟笑嘻嘻接了银子,道,“那奴婢明早再来伺候。”说完她就退了出去。
如烟坐在床边一时想起以后如何富贵无边,一时想起以前那般迎来送往的辛苦,心头暗暗感谢天神无数遍,让她遇到个如此的好郎君。
等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她就解了腰带,脱了外面的紫色纱裙,只着着抹胸和亵裤就钻进了被子里,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诱得大禹与她欢好,成就美事,最好食髓知味,离她不得,这样她就能跟随他们赶路,待得事情办完,回到本家之时,怎么也哄得大禹待她如珠如宝了。
大禹不知道客栈里有如此香艳之事在等着他,从点心铺子里出来,又四处逛了逛,就带着幸儿和彩云追月,找了一家,庭院式的小酒肆,点了几个招牌菜,坐在亭子里一边赏花,一边说笑,就把在酒楼里遇到的不快扔到脑后了。
天色暗了下来之后,酒肆的小伙计们挂了大红灯笼在廊檐下,看上去很是喜庆热闹,不远处的花丛里不知何时聚了一桌儿书生在高谈阔论,做了几首歪诗酸文,惹得他们笑得腹痛,最后结账慢步回了客栈,还是满脸笑意。
那小伙计因为收了如烟的银子,心里又不喜大禹表面正派,背地贪恋美色,于是只陪笑说了两句客套话,就看着他们上了楼。
彩云走在前面,边上楼边笑道,“小姐,您先去大少爷房里坐坐,等我们给被褥熏了香,兑好洗澡水,再请您回来。”
幸儿应下,“好啊,我不给你们添乱。”
到了门口,彩云追月开了天字二号的房门进去了,幸儿抢先两步开了旁边一号房的门,也不等走在最后的哥哥,三两步跑了进去,一下扑在床上,喊道,“累死我了,我好想家里的…”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感觉身下的被子好似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滑滑腻腻,还有些冰凉,她嗷得一声就跳起来,一个箭步窜进正进门的哥哥怀里,惊声喊着,“蛇啊!蛇啊!哥哥床上有蛇!”
本来女子就害怕蛇虫之类,她又是在淬不及防之下摸到,惊恐之意就比平日在山间看到更甚,死死搂着哥哥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尖叫。
大禹还真以为床上有蛇,抱着妹妹退到门边,一边用力拍着她的背,安抚哄劝她,“幸儿,不怕,不怕!哥哥在,哥哥马上就抓了它扔出去啊…”他这样说着,就抻头向床上看去,却蓦地睁圆了眼睛,那床上被子里居然探出一个女子的头来!
他当即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房里?”
那女子脸色涨红,一边伸手去拿床头的衣裙,一边低声说道,“公子,奴家是如烟啊。”
大禹仔细一看,可不正是白日纠缠他的那个女子,心里暗恨,酒楼里闹了也就罢了,此时居然还追到他房里来,生生吓imgsrc";/sss/";萌绱司郑行暮嚷睿旨坏盟且簧戆谆ɑǖ谋郯蚝托馗谑歉辖襞す啡ィ绦逍叶br/
这时,楼上楼下听见幸儿刚才尖叫的人都跑了过来,最前面的是满脸惊色的彩云和追月,手中还提着短剑,她们身后就是店小二和住在近处的几个男客。
大禹深恨如烟纠缠不清,吓了幸儿,于是也不拦着众人,结果如烟衣裙正穿到一半,那些该看的,不该看得,就都被一众冲进来的男子看了个完整。
如烟就算是青楼女子,每日里做皮肉生意,但那也多是在晚上,这样衣衫不整被众多男子围观,还是第一次,所以,这次轮到她尖叫了,手忙脚乱想要快些穿好,但是越忙乱却越穿不好。
围观众人虽然假装守礼转过头去,其实眼角都在瞄着那些让他们心痒之处,毕竟这样的便宜不是每日都能遇到的。
如烟那小丫鬟赶到楼上时,门口已经围了不下二十人,她仗着身形小,一路挤了进去,一见自家小姐的模样,她还以为小姐已经成事,打算借此逼迫欧阳公子收留呢,于是一边上前帮忙整理衣裙,一边对着门边儿的大禹喊道,“欧阳公子,小姐已经是你的人,还求您怜惜啊,如果您扔下小姐,小姐只有一死保贞节了!”
旁边众人多是男子,听了这话,刚才眼睛又占了便宜,就多了些为柔弱女子主持正义的心思,看向大禹的目光就带了谴责。
欧阳听得是火冒三丈,她们做下这等下贱事,居然还要逼迫自己就范,好再今日先进来的是幸儿,否则他还真有嘴说不清了,当下,他冷声喝道,“闭嘴!我中午在酒楼之中从外人手里救了你们,你们哭喊着要做奴婢侍妾,我已经拒绝过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如此不知廉耻的藏到了我的房中,如果不是我妹妹先进来,岂不是就被你们赖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居然还有脸嚷着死保贞洁,真是可笑!今日算我瞎了眼,救得你们这忘恩负义之人,如果你们再如此纠缠,小心我送你们去见官!”
说完,他喊了彩云追月,“收拾行礼,咱们换家客栈!”
彩云追月高声应了,彩云转身回二号房去收拾行礼,追月就上前两步要去收拾大禹的衣衫,大禹见那衣衫叠得整齐,与早晨走时不同,就知道是如烟动过了,于是又说道,“那衣衫不要了,我嫌脏!”说完,起身拉了幸儿分开人群走出去。
客栈掌柜和小伙计儿本来都被挡在外面张望,听得他说退房,就连忙跟在他身后赔罪,大禹却连理都没理他们,押在柜台的五两银子也不要了,带着妹妹和两个丫鬟直接去了县城东,找了家离福全最远的客栈住下。
那掌柜猜到是小伙计收了好处,才惹出这事,狠狠责骂了他,罚了一月工钱,然后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不上楼去把那女人撵走,还留着她继续坏咱们店的名声啊。”
小伙计苦着脸,心里恨极,本来他还以为是你情我愿的勾当,没想到居然会惹了这样的祸事,他就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了如烟主仆身上。
上得楼来,他分开看热闹的众人,大声呵斥如烟主仆道,“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走,一个青楼女子,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不就是想攀上个富家公子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旁边看客有那对如烟动了心思的,就出声维护道,“你这伙计,人家如烟小姐也是走了眼,哪知道那公子如此不解风情。”
说着他就上前几步,笑嘻嘻要去拉如烟的手,“如烟小姐不必伤怀,请去在下房中小歇一晚,如何?”
如烟这时衣衫总算整理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一见这人上来动手动脚,就惊叫着往旁边躲闪。
旁人虽然看不惯这男人的色相,但是也同样不耻如烟这样主动爬上男子床的,所以,都看着热闹,并不上前帮忙。
如烟好不容易在小丫鬟的维护下,慌乱挤出了房门,一口气跑到街角找了家小客栈,要了间房住了,抬手就给了身侧的小丫鬟两巴掌,“都是你这贱婢,让你下楼,你就真睡死了,也不看着点,怎么就让那死丫头先进了门!”
小丫鬟心里委屈咒骂,但是却不敢真的开口回骂,她那卖身契可还在如烟手里攥着呢,一边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边转着眼珠儿想着主意,“小姐,今日是时运不济,被那死丫头撞破,欧阳公子一时难堪,才如此绝情,如若是他先进房,必定已经成事了。”
如烟恨恨的咬着下唇,心里诅咒幸儿为何坏她好事,又盘算着以后打算,听得小丫鬟如此说,也越觉得是这道理,于是,打定了主意,“既然欧阳公子碍于情面不肯在此收了咱们,那咱们就去蓉城等他,日后他办事回来,见咱们已经在他府里住了一段时日,必定就不会再推辞了。退一步说,如若他真是不近女色,赶咱们走,也要给咱们拿些遣散银子。”
小丫鬟连忙点头,如烟瞪了她一眼,又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去要水给我洗浴。”
小丫鬟被骂得又缩了缩头,转身跑了出去。
大禹丝毫不知道,他无意惹到的牛皮糖又生了新的主意,安抚好了妹妹,第二日一早就骑马出了清平县,远远回头见那城门远了,前路上又没有什么人拦阻,才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女子是这般麻烦的物事,比洪水猛兽更让人畏惧。
幸儿知道昨晚那床上藏的是白日碰上的美貌女子,也就不再害怕了,反倒觉得有趣,此时见哥哥这般脸色,就笑得满脸古怪。
大禹抬手敲了她的头,说道,“笑得这般模样做什么,记得以后见到妈妈时,不能说起这事。”
幸儿歪着小脑袋,“不说也行,那就要看哥哥拿什么封我的口了?”
大禹无奈,说道,“好吧,进了涯城,给你买套新衣裙。”
“还有彩云和追月!”幸儿欢喜时还不忘为两个侍女争取利益。
“放心吧!”大禹应了,一马鞭挥在马屁股上,带着三人向涯城赶去。
再说蓉城那里木艾带着谷中众人,忙了足足六七日,才把东山的苹果和南山的梨子都摘了下来,酿成果酒,因为酒庄等着开业,没有功夫窖存,就统统把酒坛子埋进了空间里,一日拿出来,酒水里就有了年久沉淀出来的那种醇厚味道。
谷中众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尝过之后,欢呼赞叹声简直要掀翻房顶,木艾看着也觉心情极好。
这一日众人一边说笑一边拾掇着一应用具,她就拉着欧阳出力,指挥着小安几个准备酿制她惦记已久的桃花酿,。
选了二百斤上好的糯米,先是放进大木桶用泉水浸泡上两个时辰,等到糯米变得白胖湿漉,就捞出来混入妙龄少女亲手摘下的桃花瓣,放在一旁。
两眼土灶上的大铁锅里架了半人高的蒸屉,里面铺了一层洗得干净的白色粗麻布,再倒入糯米桃花瓣,盖上盖子,大火蒸上两刻钟。然后打开笼屉,把变成淡妃色的熟米饭盛出放在竹席上晾凉,再均匀拌上掰碎成粉的酒曲,倒进陶缸里,按得平实,再在中间掏上一个深可见底的洞,最后封好缸口,等待发酵出酒就完成了。
几个丫鬟第一次跟随木艾酿这酒,都觉新奇,女子都爱花,一想起这酒是用桃花瓣酿的,就忍不住盼着早些酿好,她们好能尝上一口。
欧阳一直陪在木艾身边,看她忙的满脸汗水,眼角却满是笑意,心里也柔软起来,扯了袖子给她擦汗,木艾笑着低头等他擦完,就笑道,“我原本想用包谷一起酿酒,可是还是觉得太过烈性,就改用了这糯米,所以酒味道会偏清淡,带着桃花香气,恐怕更招女子喜欢,却不见得会入得你口。”
欧阳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
木艾听得他如此说,心里甜蜜,挥手把几只大陶缸收进空间,又拉了他指向北山坡,笑道,“那片葡萄,今年先养一养,明年再酿酒吧,方子我已经留给崔鹏的媳妇儿了,她们跟着忙了这几日,早就做的熟练了,想来就算明年咱们赶不回来,也不会耽搁酿酒。”
欧阳点头,牵了她到树荫下喝茶解渴,却听不远处有人跑进禀报,“首领,夫人,城里的十七掌柜派人送信来了。”
“十七掌柜?”木艾一愣,还以为是铺子里出了什么问题,接了信展开一开,心里却一时疑惑,一时好笑,一时恼怒,脸色就古怪极了。
欧阳见她如此,也接了信过去,看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大禹不是那不知轻重的孩子,恐怕是哪里出了差错。”
木艾点头,笑道,“这里的事情也忙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城了,问问这事的原委不说,也把那几百坛果酒直接送到小酒庄。”
欧阳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她的意思,这次当然也不会,就招来崔鹏、忠叔几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带了木艾和几个丫鬟立刻动身翻山回了城中。
结果刚进城门正遇食为天的一个小伙计,见到自家主母的马车,连忙跑上来,躬身站在车窗边儿,禀告道,“夫人,十七掌柜正要小的去送信,花都来人宣读陛下圣旨了。”
木艾心思电转间,猜到应该是朝中对她成亲一事有了应对,于是点头说道,“传旨官在哪里?”
“回夫人的话,那传旨官带了十名金甲护卫,还赶了一辆马车,都在食为天等着呢。”
“引着他们慢慢到城南桂花巷去吧。”
小伙计知道这是夫人要提前准备接旨事宜,于是脆生应了,小跑儿着回去了。
木艾扭头见欧阳脸色沉郁,就靠在他肩头劝慰道,“不必担心,朝廷不敢对我怎样。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事,咱们把铺子卖一卖分给下人们当遣散银子,咱们一家回神山顶上安安静静过日子去。”
欧阳伸开臂膀,把她揽在怀里,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低声说道,“这些生意你经营了多少年,我不忍心连累你放弃。”
“说什么傻话,咱家又不缺吃穿,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再说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们重要。”
两人一路低语,不到半柱香就到了家门口,小安几个麻利的准备了香案摆在大门口,然后伺候着木艾换了亲王服饰,欧阳也换了一套玄色锦缎绣暗纹的衣衫,两人刚刚收拾停当,木十七就赶了过来把刚才探问到的简单情况禀报了一遍,这时前院有人来报,传旨官到了。
木艾和欧阳对视一眼,相携去了前院,这次来传旨的还是几年前到过花王城的那位沈公公,他如今已经是皇宫副总管了,比之以前也发福了,但是,此时他抱了圣旨站在前院,却半点儿不敢露出倨傲神色,脸上的肥肉堆叠着,努力露出和善的笑意,一见木艾两人出来,快速扫了一眼欧阳之后,就赶紧上前两步笑道,“老奴给亲王殿下请安了,恕老奴捧着圣旨,不便给殿下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