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你,是我所愿,却也非我所愿
这天晚上,天下照常休息。到了中夜,忽然听到微弱脚步声朝夕然房间而去,天下急忙出来,正看到夕然的裙摆刚刚进去房子。他想过去询问时,夕然的房门已缓缓闭上,只好等明日再说。
次日一大早,客栈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傅长老,傅长老,不好了,不好了!”
傅剑寒刚刚起床,听到这惊慌之语,忙从窗上探出头去:“什么事?”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事了,出事了。”
傅剑寒匆匆下楼出了客栈:“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道:“邪恶之力……死了好几个同伴!”
这人说的不清不楚,可傅剑寒却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痕儿没有离去?”忙道:“快带我去!”
那人在前面带路,一会就到了事发之地。这里已围着不少修士,正指指点点的讨论着。报讯之人喊了一声:“傅长老来了。”人群分开一个口子。
傅剑寒走近一看,地上横躺着三具尸体,只剩下皮包骨头,如同干尸,显然是死于邪恶之力。傅剑寒转头问道:“他们三人昨夜在哪里歇息?”
人群中有人回道:“落日之城虽成一座空城,可不少地方还有好些美酒,这三人一向嗜酒如命,大概昨晚又去哪喝酒了。”
傅剑寒再问:“没人听到什么动静吗?”众人纷纷摇头。
这时,天下等人也已赶来,看了眼场中情况,又见傅剑寒面色凝重,也以为是吴痕所为。
傅剑寒考虑一番,对众修士道:“三天后,吴萱的伤势好转,我们才能回转幽州城。为确保这几天不再发生意外,从今天起,我也和你们住在一处。”
众修士谁不不贪生怕死,听傅长老这么说,大大松了口气。
傅剑寒转头再对天下等人道:“吴萱有伤在身,还须得你们劳神看护。”众人自是当仁不让。
天下想起昨夜夕然曾经出去,便问:“前辈可看出他们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傅剑寒回道:“昨夜子时左右。”
“前辈……也以为是吴痕吗?”天下心中七上八下。
“嗯,痕儿伤势也不轻,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回复元气。”傅剑寒虽然不愿承认,可眼下没有其他可能。
天下点了点头,心中却不免细想一遍:“吴痕的邪恶之力,犹如将人放逐在惊涛骇浪之中,又好似让人跌落于无尽深渊。这三人虽是邪恶道力所杀,可似乎并非吴痕。而且既然吴痕有伤在身,按理,他不该回到这里冒此风险。”想到这里,天下转头看向平静如常的夕然,问道:“夕然,昨晚你出去过吗?”
夕然茫然地道:“没有啊,怎么忽然问这个?”
天下不由不确定起来,只好道:“没事,这几天你也要小心。”
时间又到晚上,虽然今晚是萧俊和妙言看护吴萱,可天下心中却难安宁。他想了一天,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在翻来覆去好久后,只好起身走向房外。
天下拉开房门,还未走出去,就看到走廊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大眼睛?”
大眼睛回头见是天下,道:“天下,你也睡不着?”问完,看了一眼夕然的房间,再道:“是担心夕然吗?”
天下苦笑一下:“大眼睛,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
大眼睛咧嘴一笑,又静静地看向街边。
天下来到栏杆处,外面一片漆黑,可街道处却有一块闪亮,他知道,那是吴萱房里的烛光。看到这里,他转头再看向大眼睛,只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的光亮,天下心中一动:“大眼睛,你是不是也在担心人?”
大眼睛脸上立刻一片通红,只是夜色下,看得不很清楚。
天下再问:“是吴萱?”
大眼睛收回目光,将头低下:“嗯。”
天下心中一喜,忙道:“吴萱长得可人,喜欢她是人之常情,你不用这么害羞。”
大眼睛攥了攥拳头,栏杆传来轻微的吱吱作响:“这或许并不是害羞。”
天下疑道:“那是什么?”
大眼睛平静回道:“人兽有别。”
天下顿时恍然大悟,不管怎么说,大眼睛是一只兽,就算是圣兽也摆脱不了不是人的事实,这与自己何其相似。当初天下听到夕然说他是雪莲化身,他何尝不是这种心境!天下长叹一声,无奈地拍了拍大眼睛的肩膀,转身进了屋子。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怎么能够互相安慰呢?
一夜无事,次日,天下刚刚出门,正好看到刚要下楼的夕然。见她眼睛通红,天下以为夕然也没有休息好,便开口喊了一声:“夕然。”
夕然停下脚步,微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天下这才看清,夕然眼中的红色与没有休息好的红色不同,这是一种带着血腥的邪红!
早被邪恶侵蚀的夕然几度使用暮光之力,靠着将邪气压入心脉这才勉强无事,近来遭遇这么多事,夕然早已在奔溃边缘。到了晚上,阴湿之气加重,夕然压制不住邪气也在情理之中。失去理智的她,做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是她杀害了那三名修士。
天下一瞬间也想到这里,心中一惊,一把抓过夕然的手臂,拉她进到了房里,强行按在椅子上坐下。
夕然不解问道:“怎么了?”
天下道:“夕然,听我的话,回去小天堂,好不好?”
夕然将手收了收:“你是不是嫌我拖累你?”
天下摇了摇头:“不,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有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害怕。”
听罢,天下心道:“我对你发生的改变无能为力,我害怕,害怕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可他怎么能够实话实说,告诉夕然,是她杀了那三名修士,这样的事实对夕然来说太过残忍了。只好继续劝道:“眼下这里太过混乱,你回小天堂等我好不好?相信我,将来重逢,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芥蒂。”
夕然疑道:“现在我们……我们有隔阂吗?”
天下不知怎么委婉回答,可眼下情非得已,只好说出另外一种原因:“你也说过,陨落星辰会给人带来厄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地不知道怎么给他交待。”
夕然一时愣住,她知道天下指的是谁,只觉好不烦躁,猛地抽出手来:“你怎么又提起这个?我说过了,你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就算你现在没了前世的记忆,我这不一直在想办法让你想起往事,我也想你快点回来,我多想你快点回来!”见天下没有答话,夕然抬起头来。这一次,天下的眼中的哀伤再也遮挡不住,这个眼神似曾相识,最后一次在小天堂见天下时,他的眼神就是这般。夕然放缓语气,问道:“你不喜欢我了还是从来没有喜欢过?”
天下摇了摇头:“与喜欢无关,我是真的担心你受到伤害!”
谁知夕然仍然固执在上个问题上:“你没有喜欢过我,我是说这一世,对不对?”
天下无可奈何地回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可是这种心动,我分不清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容颜,就如你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天下,还是我一样。”
“可对我来说这并不矛盾,我既喜欢天下,也喜欢你,我相信你们终会成为一个人的。”
“既然你相信,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等尘埃落定,我就去找你。”
“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啊!”说完,转过身去背对天下,这一来,正好看到镜中通红的双眼,夕然心中一颤,急切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
见夕然已有疑惑,天下急忙遮掩:“你这么善良,怎么会呢?”
夕然仍然不信:“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实话吗?”
天下再次紧紧捂住夕然的双手:“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担心陨落星辰会连累到你。”
夕然感受到天下双手传来的温暖,又见他说的真诚,不由也相信了:“那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下去。”
天下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吴萱仍然在昏迷中,按照傅剑寒的说法,差不多今晚就会醒过来。而今晚守护吴萱的是天下和夕然。所以午后,两个人又回去歇息了几个时辰。
在睡着之后,夕然竟然做起梦来,梦中的天下和上一世一样,那般的杀伐果断,那般的炽烈强势,那般的不近人情,那般的毫无柔情。所以夕然只能事事听从他,可是与这一世大相径庭的天下却让夕然更觉安心踏实。醒来后,夕然不由也笑了一笑:“以前总梦到他,可现在他就在我身边,怎么还会梦到他?看来我真的对他着了迷。”
时间再次来到晚上,天下和夕然守候在吴萱房内。过不多久,吴萱忽然有了动静,不知梦到什么,她拼命地喊着吴痕。
夕然忙来到床前,只见吴萱拼命地伸出手来,夕然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吴萱一下子就拽到手里,力道之大,险些将夕然拉倒在床上。
几息之后,吴萱缓缓平静下来。夕然将吴萱的手轻轻放回被子,起身来到天下身边,道:“天下,吴萱是梦到吴痕了吗?”
天下回道:“嗯,这么长时间,她能做的只有担心,会梦到吴痕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联系到自己的梦,夕然不由重复了一句。
天下以为夕然没听懂,于是再解释道:“所谓思而不得则成梦,她对吴痕日夜思念,怎么会不梦到呢?”
夕然看向天下:“是这样么?”见天下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吴萱,心中疑惑:“思而不得?那我怎么也梦到你了呢?”
天下心事重重,自然没有注意到夕然的疑惑,问道:“夕然,你说那个幻影会是谁呢?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问话使夕然没有时间考虑更多,她回道:“当初小天堂在守望塔修建天道,就是为了能让它惩恶扬善、自我轮回。可如今五元素发生异变,人世之人也受到感染,变得名利薰心。在轮回之时,你的轮回之光曾受到阻碍,幸亏天显异象,才得以托生雪莲。可是你转世轮回之事连我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能力能够获知而且加以阻拦呢?这一切迹象都指向守望之塔中的天道。”
天下沉吟片刻:“可是它又为什么让吴痕反抗小天堂呢?还有东海深处到底是什么吸引万物呢?”
“这些、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夕然说完,对不能帮到天下更多,感到有些歉意。
见夕然如此,天下故作神秘道:“夕然,我小时候经常玩一种游戏,要不要我教你?”
夕然顿时有了兴趣:“什么游戏?我能学会吗?”
“很简单,你稍等一会啊。”说完,去外面捡了一堆石子回来,慢慢教起夕然来:“这游戏叫‘狼吃羊’,你看啊,这两块大石头是狼,这些小石头是羊,这样,这些……”
游戏规则颇为简单,夕然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二人就这样玩起小孩子的游戏来。
几个时辰过后,夕然笑嘻嘻道:“天下,你又输了!”说完,捂着嘴笑了起来。
天下无奈摇了摇头:“这回,你当羊,我当狼。”希望通过这样的互换扳回几城。
夕然拒绝道:“不行,我要做狼……”前世都是天下欺负自己,这一回也总该你偿还一些了,夕然默默想到。
已醒来多时的吴萱听着二人对话,想起小时候爷爷教她玩“狼吃羊”的事情,不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