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还没过去, 冬天就急着要来。路旁的树叶还是绿油油的,就刮来一场冻得让人浑身发抖的大风。叶子们经不起这顿摧残,陡然间被冻干成了绿生生的标本, 飘飘然从树上落下来。
这天上午, 青芳正坐在沙发上读书, 突然, 门铃响了, 青芳立即去开门。
来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短发,小眼睛, 大鼻子,个子比青芳高了一头, 膀大腰圆, 很象一个男人身材, 脸孔被太阳晒得黑油油的,一看就知道是农家女人。
青芳觉得好象在哪儿见过, 猛然想起来了,哦,是庆龙的媳妇!她慌忙往里让。
“淑花啊,快来快来。好多年都没见你了,常听庆龙说起你。”
淑花带来一大堆农家产品, 小米、黄豆、玉米面等等。
青芳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又是让坐, 又是倒茶。
淑花坐下来喝水, 可能是渴坏了, 她咕咚咕咚一气猛灌, 多亏水不是太烧,痛痛快快地喝完一杯水, 她用手摸了摸嘴巴,笑了:“呵,好渴。”嗓门就象个男人,犹如洪钟,又高又亮。
青芳又要给她去倒水,她拦住了:“好了,好了,不渴了,别再倒了。咱坐下来说会话吧。”
青芳坐到淑花了对面,笑了笑,没言语。
淑花用手拍了拍青芳的腿说:“嫂子啊,弓军哥的事,我听说了,他对你不好,我也知道,咱们两家本是近亲戚,庆龙常来家照应照应,这没什么,都在一个矿上嘛,别人说三道四的我也不往心里去。”
青芳愣住了,她没听明白,但感觉到了这话中有话。于是问:“别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淑花是个直性子人,说话不会拐弯,她点头说:“是啊,有人说,你和庆龙有点那个,弓军哥和你生气,你就自杀了。弓军也不管你,是庆龙陪你住院的。还有人说,弓军哥不在家时,庆龙常在你这儿睡觉,好多人在清早看到他从你家出去了。”
青芳终于明白淑花为什么突然来家作客了。她想向她解释,那天庆龙在这儿睡了一夜,是因为喝醉了。可是这事是越描越黑的事,能解释清楚吗?青芳只是问了一句:“淑花,你信吗?”
“当然不信!庆龙是个有良心的善人,我在家给他支撑着那个家不容易,他心里很明白的,他决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嫂子,你也是个好人,我也相信你。”
这话乍一听,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洋溢着阳光的温暖,而海底下却潜伏着汹涌翻腾的暗流。
青芳的头开始发胀,怎样向她说清这事呢?她和庆龙只是亲戚间的友好关系,她觉得没掺和别的不正当的东西啊。难道说亲戚间男人和女人就不能有好感,就不能多走近一些吗?别人怎么会这么替她们操心呢?不仅制造谣言,还负责把谣言传送到庆龙媳妇的耳朵里。
怎么向淑花说得清呢?可是不说道说道,恐怕淑花……
其实,外面的谣言也不是平空而起的,俗语说:无风不起浪。一则,那天,庆龙酒醉在青芳家睡了一夜,大清早出去,的确有人看到了;二则,庆龙爱青芳,庆龙的朋友们多少年前就都知道的!他的这种感情,的确有时也情不自禁地会流露出一二分来。
早在十几年前,青芳刚刚分配到矿上当教师时,庆龙就喜欢上了她。
这个小女教师温柔、善良、漂亮,可不敢造次。这么美好的姑娘,自己是一个下井的黑工人,可能配不上她。
好几个月过去了,庆龙被欲爱不能,欲弃不忍折磨得吃不下,睡不着。朋友们都鼓励他大胆去试一试,并且说,“你要一定没勇气去表白的话,我们给你说去。”这事让朋友们去帮忙,哪可是太没出息了。
他下定决心,准备去碰碰运气,他实在无法抵抗爱的折磨了。
他苦思了半夜,好不容易才写成了一封恳切的求爱信,准备中午在食堂打饭时塞给青芳。
可是,没想到命运和他开了个如此残酷的玩笑。
表哥弓军这上午恰恰来了,说是让庆龙去帮忙收拾房子,他马上要结婚了。
庆龙好生奇怪,没听说表哥谈对象啊,怎么冷不丁倒就要结婚了啊。
当他问清楚弓军的新娘,就是青芳时,犹如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他几乎悔恨得要把自己掐死。这么没出息的东西,要是早些向她表白的话,也许还有机会。青芳嫁弓军,说明她不嫌弃下井的黑工人啊。
可是说什么也迟了。他把写了一夜的的那封求爱信,一点,一点,撕了个粉碎。
他不仅没去帮忙,还大病了一场。
这事,青芳当然一点也不知道,淑花也不知道。
青芳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和淑花畅开谈谈:“庆龙的确在我家睡过一夜,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就给你讲讲是怎么回事。要是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无话好说。”
淑花说:“要是不相信。我就不来了。”
青芳笑了笑,心里想:你要是相信我,你也不会来。
青芳把那天晚上的情况,简单给淑花说了说。心中想,信不信由你吧。
说完,她极大方的笑了笑,笑得有点酸楚,有点苦涩,有点无奈。
最后,青芳对淑花说:“我用人格向你保证,亲戚就是亲戚,不会掺搅别的东西。你放宽心好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庆龙。”
淑花爽朗地笑了:“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不瞒你说,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心中肯定也不好受,也是七上八下的,因为你长得很漂亮,我长得这个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掉进肚子里了,我相信你的为人。”
青芳炒了一桌子好菜招待淑花,还打电话把庆龙也叫了过来。
庆龙看到老婆突然到来,心中疑惑不解,可又不好说什么。
青芳想留淑花住几天,她说家中一天也离不开她,必须回去。
吃过午饭,淑花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