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昏睡的太久,她想坐起来都是徒劳,嘴里一阵苦涩,不由皱了皱眉头。
“把它喝了吧。”谷子风扶她坐起来,把碗递过去,示意她接过去。
玖月将头扭向一边。
谷子风道:“救你才不是千秋雪的命令,他没给我这笔银子。”
玖月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诧异。
“药喝下去,别白瞎了我买的人参,我可不是有钱人。等你病好了,我可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但前提是我也知道。”谷子风伸出左手小拇指,勾住了玖月右手的小拇指,笑嘻嘻道:“好啦,拉钩了,我们都要说话算话哦。”
玖月无奈,在谷子风面前,她想生气都怒不起来。捏着鼻子,打算把这苦药强行咽下去。
“别这一副死样子,那药里我加了蜂蜜。”
“谢谢。”玖月喝下药后,抹了抹嘴巴,真心实意的道谢。
她很听话的喝药养病,一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二是真的觉得谷子风是为了自己好,再胡闹有点说不过去。
两天后,她又活蹦乱跳,精气神儿十足。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她最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就是我啊,你这问题问的很奇怪……我是我娘的儿子,我未来娘子的相公,我未来儿子的爹……你到底想知道哪个?”谷子风的回答,再一次让玖月忍俊不禁。
“那你为什么要服从在千秋雪手下?”提起千秋雪的时候,玖月并没有停顿,脖子上的伤疤都不见了,她心里的伤应该也愈合了。
“我几时说过服从他了?他拿钱,我办事。我就是一个负责卖消息和传消息的,此类主顾太多,北国那位也是,相对比起来,那位可能才算是我正牌主子。”
玖月愕然:“他们都会相信你?为什么,你很聪明?”据玖月的了解,北国那位端木绝应该比千秋雪防备心理更重吧,这谷子风看上去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啊。
“我若真的聪明,他们便不敢用我了。因为我缺钱,所以只要钱给够了,我的消息便不会出错,他们的消息也不会传到外人耳中。图点什么的,总比什么都不图的让人放心。”
“为什么?”玖月不解,什么都不要的还不好?这是个什么理儿?
“你不会蠢到这份儿上吧?天底下哪有真的一无所图的人,什么都不要便是什么都想要,面子上越是毫无缺陷,骨子里越是阴暗。”说这些话的时候谷子风没笑,他的神色跟飞沐教训玖月的时候差不多,这样的凝重里,一定是蕴含着很多辛酸苦辣在里面的。玖月知道这个道理,可很多时候,她品不透。
“可是图钱的人应该不只你一个,为什么选你?”玖月的话越发多了起来,本来没打算问的,此刻全一股脑倒了出来。
“你说呢?你不是也就这样轻易的相信我了吗?”谷子风搓了搓手,起身点了个火炉放在两人中间,天有些冷了。
玖月仔细一想,是啊,自己不也是信了他么。可他真的长了一副让人信任的面孔,不对,不只是相貌,语气,太多东西了,她也说不好。反正,就觉得可以掏心掏肺。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传出去?”玖月也想逗逗他。
“不怕,因为我救了你一命,我便是你的恩人。你怎会是那般不知恩图报的人呢?”
一句话,将玖月险些堵的哑口无言。
“是,日后恩人有难,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年三月,跟我去北国。”
“啊?”
“这是我唯一希望你能做到的。”
“好。”
玖月撇了撇嘴,道:“千秋雪还帮我解过蛊毒呢,也没要求我做什么。”
“难道你连这也不知道?他就是名扬城城主。”谷子风忽然觉得这女孩傻的可爱,被一只狼吃了那么久,竟然还想着人家的好。
“哦,这样啊……”玖月的眼圈是不是又红了?谷子风也不知道,因为她把头埋在膝盖里,他看不到。
“这地方叫百人冢。”谷子风揽了揽玖月的肩,一场病初愈,总在这大荒地里冻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人是他杀的?”玖月盯着那些坟包,一阵恶心,说完这话就俯身呕了起来,早晨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谷子风递过去一个水壶,没说话。玖月却当他默认了。
幸好自己逃了出来,不然是不是也跟这些女子一样的下场?她无法想象。
再不要有交集,再不要!
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紫安姐姐的名字?她的大名不叫这个,还是千秋雪真的不知道此事?
算了,也没多大的交情,心里念了一句“老天庇佑”,转身对谷子风道:“我要回齐鲁城。”
她手指凉的跟冰一样,触到谷子风的时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玖月身上,然后替她捂着手,“好,我带你回去。”自己年幼时有个妹妹,也总是喜欢对自己提要求,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帮她办到……呵呵,那么多年的事儿,自己怎么还记着。
玖月任他捂着,手渐渐暖起来,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有人。”谷子风皱眉,回头向声音来源望去……
身后个陡崖,不高,却险得很。下面便是荒地,谷子风只听到声,却没看到人。
有个东西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早晨的雾还没散,在这儿什么都看不清。谷子风带着玖月上前查看,竟然是个死人。
玖月的胆子大了许多,不但没害怕,还发觉他的脑后有布包着。谷子风用脚将尸体翻了个个儿,后脑上的白布上写着个血红的“壹”。
“这一路不会太平了。”谷子风叹了口气,无意间看到尸体的手握成了拳状,只是个空拳,没有握紧。他默记在心。
“带我回家吧,快一点。”玖月的预感很差。当然,谁面对这样的突来状况,都不会有好预感的。
“萧”谷子风吹了个口哨,从远处跑来一匹火红色高头大马,见到谷子风,用脖子使劲蹭了蹭,以示亲昵。
“这是好马?”玖月也不识马。
“两千两!当年赤骥的种。”谷子风一脸骄傲,这也几乎是他此地的全部家当。
玖月笑了,在这坟冢成灾的荒地中,这么看都觉得有几分怪异。
在马上颠颠悠悠了一上午,太阳暖洋洋照下来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土方城。
“下来歇歇吧,吃口饭再走。”
土方城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这个名字以外再没有能够吸引玖月眼球的地方。她也有些累了,便点头下马。
“这不是玉耳书生么,久仰大名。”有个大汉上来搭讪,抱拳对着谷子风笑得爽朗。
谷子风见到大汉身后的一辆镖车,也抱拳回应:“哪里哪里,镖师这又是走的哪一遭啊?”
“这次的镖可不算小,就这么一单子,五千两,老子做梦都没都没见过这些钱。”大汉伸手比划着,一脸激动。“少镖头都跟镖了。”
“哦?莫兄也来了?不知现在人在何处?”谷子风心里暗暗嘀咕,耀天镖局的少镖头都能亲自出马的单子,内容一定不简单。
“前方的盘楼客栈,说是歇一晚上再走。”
“那我去与莫兄打个招呼。”
大汉点头应着,继续站在那儿看镖车。玖月目测,那胳膊粗的,估计一拳头自己都能没气儿。
谷子风拉着玖月往前走,那马也不用人牵着,自己就跟着主人走,待到看见盘楼客栈的牌子,让它停下它便也停了。
“你在江湖上的名号还挺响?玉耳书生,还不如玉面狐狸好听。”玖月捂嘴偷笑。
“你这是没见过世面。”谷子风与她对付着,乐此不疲。
盘楼客栈是这土方城里的老客栈了,装修古旧死板,带一丝阴沉气,许多年轻人都不愿住在这里。
“小风,他们为什么住这儿啊?边上那家不是新开的吗?比这儿强多了。”玖月拽着谷子风往里面探脑袋,她有点畏惧。
“走镖有走镖的规矩,新店不住,不知底儿的地方不能轻易冒险。”谷子风小声道,他已经看到正对着门口的那张桌子上,耀天镖局少镖头正坐在那儿饮茶。
玖月的眉毛拧了起来,她到底还有什么是知道的?
此刻,少镖头的目光显然对上了谷子风,起身相迎:“谷兄,好久不见。这位是?”这少镖头看起来年纪不大,样子倒也谦和,只是右眼外侧有块拇指盖大小的乌黑色胎记。
“自家妹子,玖月。”谷子风答的倒也自然,特意隐去了姓氏。这话在玖月听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妥,若说是朋友,只怕外人也要多想的。
“玖月姑娘,在下耀天镖局莫沧。谷兄,我已点过菜,不介意一同吃点吧。”莫沧说话的功夫,菜已被小二端上来。
玖月早晨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如数吐了出去,此刻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倒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下来。
谷子风笑着随她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也拿筷子吃了起来。
莫沧将肩上的长刀解下,放在凳子上。刀鞘与木头碰撞,“咣当”好大一声。他抬头望向谷子风道:“谷兄又是骑着赤枫来的?”
谷子风道:“离不开了,赤枫现在就跟我儿子没差。”
玖月的嘴不停下,脑子却在一个劲儿转:“怎么不问问那么大一笔单子是保的什么镖?”她的坏毛病还没改,一不留神话又溜出口了。
谷子风咳嗽一声:“食不言,寝不语。没规矩,快吃你的。”
玖月撇嘴,没顶,她也知道这话不能随便问。
莫沧却道:“无妨无妨,姑娘又不是江湖中人,不懂这些规矩正常。只是这次保的物品,除了我父亲本人以外,其他人都没看见,我也一样不知道啊。”
“哦……”玖月塞了一大口饭在嘴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她努力的咽下去,样子像只受气的金鱼。
莫沧倒不急着吃饭,还是品他手中的茶,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滋味。“不知谷兄与玖月姑娘要赶去何处啊?
谷子风一挑眉,笑言:“巧了,正好与莫兄顺路。”
玖月听见倒是不解,难道这少镖头也要去齐鲁城?想着想着,这口饭才咽下去,“咯”打了个响嗝。
两人却似都没听见。
莫沧爽朗大笑:“原来谷兄也要去西门山庄啊,甚好甚好,这一路上也可做个伴了。”
西门山庄?就这么两步远,还花这么些银子雇人走镖,这是不是未免稀奇了点?玖月对这所保的物品更好奇了。难道是送给子楚大叔的?
这一顿饭吃的有点波涛汹涌,对于莫沧和谷子风而言,皆是这样的。
“掌柜,来两间客房。既然莫兄明日起程,那今晚我跟妹子便也留在这儿了。”谷子风递上一锭银子,这次玖月倒是没从他的目光里看见半点心疼。
“三楼地字房三号、五号,扣上一天的马料钱,这是找您的银子。”掌柜头发花白,却带一股子利落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