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常帮主尽管直说无妨。”朱重九爽快地答应,记忆当中,自打相交以來,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位常帮主不遗余力地替淮安军做事,淮安军这边能给予其个人的回报少之又少,所以对方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他自然沒当面拒绝的道理。
但是常三石闻听,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地不自然,期期艾艾了好一会阵儿,才把心一横,断断续续地补充道,“都督,都督可否记得,当初,当初常某曾经推荐自家一个晚辈前來效力的事情。”
“当然记得。”朱重九看了常三石一眼,哈哈大笑,“要说这事儿,老常你可不够厚道,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你那个晚辈却始终未见踪影。”
闻听此言,常三石的脸色更为复杂,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在哼,“都督恕罪,那个晚辈,那个晚辈性喜四处游荡,常某找了他很久才找到,但是那时,他已经辅佐了别人,所以就一直拖延至今。”
“噢,那也是一件好事!”朱重九笑了笑,说话的语调里隐隐带出了几分遗憾,自己“人脉”一直不太好,虎躯一震,英雄豪杰倒头便拜的事情几乎从沒发生过,好不容易招揽到了一个刘伯温,结果好像还是被蒙元那边的的杀戮之举逼得沒办法了,才不得已而“屈尊”,假使脱脱去年的举动不那么残暴的话,恐怕刘伯温到现在为止还继续在那总共不到二十人的小学堂里做他的伯夷叔齐呢,根本跟自己走不到一路。
“常某,常某那个晚辈是直心肠,看准了一条路,就闭着眼睛走到黑。”常三石最不能适应的,就是朱重九这种无论什么事情都淡然处之姿态,抬手擦了擦额角,红着脸道,“所以,所以常某才请求都督,将來若是他要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都督务必放他一条生路。”
“这,老常,这事儿可不太容易,两军阵前,刀剑无眼,我可不敢保证让他毫发无伤,要是不小心被我淮安军抓了,倒是可以商量。”朱重九皱了下眉头,有些为难地解释,“他到底是在为谁效力,怎么听其说起來,好像将來肯定会跟朱某起冲突一般。”
“朱,朱六十四。”常三石咬了咬牙,声音听起來愈发心虚,“他,他原本跟着刘聚将军一道占山为王的,后來刘聚将军受了赵总管的招揽,投了徐州,他却不看好赵总管的,便离开了刘聚,继续四下周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和州。”
“原來是朱重八的手下。”朱重九听得心脏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凝重,朱重八派人偷取火炮制造工艺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虽然最后朱重八也主动给了解释,并处置了相关人员,但两军之间的裂痕,却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而自打攻取了安庆路之后,朱重八影响力越來越大,实力越來越强,也是不争的事实,偏偏其所奉行的政令,又处处打着复唐宋旧制的旗号,隐隐之间,已经跟淮扬这边摆出了分庭抗礼的姿态,并且得到了许多士大夫的争相推崇,照目前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双方之间恐怕早晚必有一战。
想到此节,朱重九的心脏又是微微一颤,自己做了那么多,最后终究还是要跟朱元璋兵戎相见,而据军情处细作汇报,张士诚最近兵不血刃拿下杭州之后,也准备自立为王,彻底与淮扬一拍两散,如果自己想拥有一个稳定的后方,恐怕下一步的用兵方向,就是江南,到那时,估计妥欢帖木儿做梦都会笑醒。
“那朱六十四乃忘恩负义之辈,必定难成大业。”看到朱重九的脸色越來越难看,常三石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晚辈投靠了别人而生气,赶紧又做了个揖,低声补充,“待都督腾出手來,随便派一厢兵马就能将其碾成齑粉,常某那个晚辈不知顺逆,若是死在战场上,则一了百了,若是有幸为都督所擒,还请都督”
“好了,这件事,我记下了。”朱重九实在沒有心情管一名敌将的死活,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的打断,“你那个晚辈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让黑丁写在纸上,免得需要用到的时候忘了。”
“谢都督。”常三石喜出望外,再度深深俯首,“他叫常遇春,字伯仁,眼下在朱六十四那些担任左军先锋之职。”
“什么,。”朱重九大了个趔趄,差点沒一头栽倒,真是人比人的死,货比货得扔,自己这三年來想尽一切办法招贤,恨不能直接在淮安城里修一座黄金台子,而到目前为止,能在另一个时空历史中排得上号的文臣武将也沒招揽到几个,而朱重八躲在和州那边不声不响,却让常遇春这种绝世勇将主动投怀送抱,这运气,让人真的开始怀疑冥冥当中是否有天命存在,。
“他叫常遇春,都督莫非听说过他。”常三石被朱重九的模样吓了一跳,皱着眉快速重复。
“刘聚将军目前已经到了朱某帐下。”朱重九笑了笑,满脸苦涩,“所以朱某也知道常遇春的大名,却不知道,他,就是你曾经跟朱某提起的那个晚辈。”
‘这肯定是重名,一定是,’一边顺口敷衍,他一边在心中默念,然而,脑海里却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徐达不识字,胡大海文武双全,朱元璋非但长得一表人才,勇武也不在邓愈、汤和等人之下,这贼老天,自打自己接受了朱大鹏的灵魂之日起,就一直在不停地折腾,这次,也不过是它的新花样而已。
然而我命由我不由天,常遇春归了朱元璋怎样,张士诚坐拥吴越又怎样,凭着已经渐渐成型的淮安铁军和自己脑袋里多出來的那六百余年知识积累,自己未必不能与天下豪杰放手一搏,哪怕老天爷已经写好了剧本,自己照样要给他改过來。
这一刻,他的心思竟是无比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