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时笙没练过,别说从一辆高速运转的车跳到另一辆高速运转的车上去,就是两辆车都静止不动,这个距离,她也没把握。
季予南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放的几辆车,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眉头皱着,五官棱角锐利,和他平时在公司里的气场截然不同,“要么跳过去,要么在车里等死,你选一样。”
车里的人见季予南一直没有动静,探出头焦急的朝他喊道:“季少,快点,来不及了。”
那辆车前后玻璃以及四扇车窗都被打成了雪花状,司机要控制车速,让车子与季予南的车平行,还要探出头看外面的路况,以及躲避身后的子弹。
再好的技术也会有点顾此薄彼。
“砰。”
一枚子弹穿透了后车窗玻璃,直接打在季予南的座椅上,巨大的冲力让车子都震了震。
好在座椅是做了特别处理的,没有被穿透,季予南也没有受伤。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手背上青筋明显。
“季少。”旁边车里的人还在喊。
季予南咬牙,吩咐道,“带时笙先走,她在后座。”
“季少,那些人是冲你来的,你走了,时小姐自然就安全了。”
他们从小被季家收养,一身本领也是季家花重金培养出来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季予南的安全。所以,和那些外面出钱请的、只会服从命令的保镖不同,他们更在乎季予南的安全。
“这是命令,带她先走,再拖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电话联系。”
两名保镖见季予南态度坚决,而且也没时间再拖下去了,互看了一眼,咬牙,“是。”
对方的车速缓了缓,开着门的副驾驶正对着时笙坐到后座。
季予南握着方向盘,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还将车开得又快又稳,似乎半点没因为后面的枪林弹雨而紧张。
两辆车并行。
后面的车紧追不放,和他们相比,季予南这边明显处于劣势。
人少,还带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时笙,也就仗着车好暂时领先。
后面有人高声说了句什么,时笙太紧张了,没听清。
季予南看了眼两车的车距,冷声道:“开门,跳过去,他会接住你。时笙,你只有一次机会,是生是死,看你的运气了,还有……”
他皱眉,冷漠的转开视线,‘抱歉’两个字终究没说出来,“我数到二你就跳,什么都不要想,记住,他会接住你。”
“1……”
时笙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怕死、怕疼、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时时处在生死边缘的状况。
她不否认自己懦弱,每次子弹打在车上,她都快吓死了。
心里早将季予南骂了无数遍。
这场你死我活的枪战与她无关,她是被迫卷进来的,就算季予南将生还的机会让给她,她也不需要内疚。
但在他开口数数这一刻,时笙还是矫情了。
她咬着唇,哭了。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时笙见识过太多社会黑暗、自私的一面,她不相信童话,更不相信会有人为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放弃生命,有多少夫妻都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当初,她才会信誓旦旦的向季时亦保证,她不会是季予南的拖累。
而如今。
她的确成了他的拖累。
如果没有她,季予南可以换到那辆车上,只要和别墅过来的保镖接上头,他就安全了。
“季予南,就算你把生还的机会让给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呵,”她听到季予南哼笑了一声,下一秒,已经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开口了,“2。”
这种情况下,时笙脑子里基本已经一片空白了,她没有思考能力,唯一记得的就是季予南说他数到‘2’的时候她要跳到另一辆车上。
季予南将绝对生还的机会让给了她,时笙也没有拖拉,她清楚,若她不在,他还有脱困的机会。
那边,黑衣保镖已经朝她伸出了手。
时笙纵身一跃,风在耳边刮过。
在她脱离季予南车子的那一瞬间,车速加快,季予南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而另一边,保镖也稳稳的接住了时笙。
但女人的跳跃力不行,虽然保镖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并顺势往上提了一下,她的腿还是在地上磨了一下。
这么快的车速,又是夏天,她脚上连双丝袜都没穿。
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小腿的皮被磨掉了一大片。
那些人是冲着季予南来的,见他的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也没有和时笙他们多纠缠,迅速朝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时笙抱着腿,小腿破皮的地方不停的往外渗着血,将整个脚踝都染红了,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兀自发着呆。
他会没事吧。
虽然她没见识过季予南的身手,但传言听了不少,以他那被传得都妖魔化了的身手,应该会没事吧。
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在路边停下。
司机盯着前方,面无表情的道:“时小姐,你在这里下车吧,那些人不是冲你来的,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要赶去接应季总。”
“好。”
时笙从车上下来,脚一落到实地,就感觉到锥心似的疼。
她低头,才看到小腿上的伤口。
皮被磨掉了一大片,上面站着碎石和灰尘,看上去很狰狞。
时笙拦了辆车回家,季予南还没回来,她还特意去了车库看了,车子也不在。
他是真的还没有回来。
时笙不敢给季予南打电话,她不知道情况,怕惹他分心。
别墅和平时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时笙的错觉,总觉得周围的气氛很凝滞,就像黑暗中潜藏着无数个人,正灼灼的盯着她。
时笙开门进去,第一时间就是给季予南的私人医生打电话,吩咐他带治疗外伤的药过来。
“药品备充足些,可能会有枪伤。”
别墅地下室有个简易的手术室,她上次无意中看到的。
美国虽然不禁枪,但受了枪伤去医院治疗手续还是要比普通的外伤麻烦些,像季予南这种身份的人,还是不能太明目张胆。
就算他地位非凡,但在美国,华人始终很受限。
……
医生来的很快,是个美国男人,四十岁左右,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并不像很多美国男人那样中年发福,他身材保持的很好,很儒雅。
时笙之前做季予南的秘书时和他联系过,所以认识。
泰勒微笑,“时秘书。”
“泰勒医生,季总还没回来,您先坐一会儿,喝咖啡还是饮料?”
他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咖啡,时秘书煮的咖啡让我念念不忘。”
时笙去厨房煮咖啡,泰勒见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目光在她腿上扫了一眼,“噢,上帝,时小姐,你的腿受伤了。”
“一点小伤,我已经处理过了。”
她刚才已经用酒精和棉签清洗过伤口了,只是家里没有纱布,她便没有包扎。
虽然还有些狰狞,但比之前好多了。
“现在天气热,伤口裸露着容易感染,你坐下我给你包扎一下。”
“好。”
泰勒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纱布给她包扎伤口。
时笙有些心神不宁,清洗伤口的时候也没见她喊疼。
泰勒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纱布包扎的很漂亮,“需要打一个蝴蝶结吗?你们女孩子都喜欢。”
“不用了,谢谢。”
晚上的别墅区很静,显得车子引擎声异常清晰,每次一有声音往这边来,时笙便朝门口看一眼。
这种焦灼的等待,自从妈妈过世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
凌晨。
一道车光直射在别墅的落地玻璃上,很晃眼,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泰勒被惊醒了,猛的坐直身体,“季总回来了。”
“恩。”
时笙去开门。
门外站了好几个人,都是一身狼狈,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他们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衬衫和西装,除了一个腿受了伤被人扶着,其他人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握着枪,戒备的看着周边。
时笙也分不出谁受了伤,目光落到中间的季予南身上。
这绝对是她见过的,季予南最狼狈的时候了,头上和西装上都是草屑,脸上沾着泥,衣服皱巴巴的。
他抿着唇,眉头紧蹙,脸和灯光一个颜色。
敲门的那人道:“季少受伤了,时秘书,打电话叫医生。”
“泰勒医生已经来了。”
时笙急忙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一群人直接去了地下室的临时手术室。
虽然是手术室,但器械有限,能做的也只有简单的小手术,季予南没去医院,刚才也是稳稳的站着,那应该是伤的不重。
时笙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跟着去了地下室,别墅的客厅空荡荡的,她甚至都要以为是她等得太久出现的幻想了。
不过,地毯上滴落的血迹清楚的提醒她,不是幻觉。
季予南不止回来了,还受伤了。
她拿了拖把清理门口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迹,弄完后抬头,看着院子里停着的那辆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的车子。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走过去,拉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