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秋的鸟群一排排落满枝头,天际的云遮掩了整片朝阳。
南湖的水点缀着这座不大的城市,白鹅在湖水里昂首游弋,湖边的白杨树像个侍卫,以至于显得有些幽深雅静。
张本林喜欢呆呆坐在湖边,望着湖水,听着树枝拍打水面的声音,什么也不想。
他就像深海里面的一滴水,任由涨潮退潮,就那么荡着,时不时的附在海底的沉礁上面,等到风起了,浪来了,再荡一圈,摸摸游鱼的眼睛,撩拨两下珊瑚和水草。
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念他写的文章,自从当了大学老师以后,就没再念过文章,也没有时间写,闲了的时候就只会来这南湖边,像个木偶一样呆坐着,他总说,呆呆的看着这水,就是件幸福的事。
一望无际的稻穗像大海的波浪,小山上的果子有了浓浓的红色,七月才刚刚开始,秋就有了三分浓意,可是我在楼房里,看到的只是窗外的那棵白杨的深深纹理。
客厅的老旧收音机里滋滋地响着,爸爸还在沙发上喝着茶,手里是那本翻得书角有点泛黄的诗集,估计是风吹得大了些,一只手用力抵在了一边。
我踩着拖鞋哒哒地下了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冲着他喊了句:爸,我出去一趟,便匆匆换了鞋。
张本林手一松,书页扑打地纷飞,一愣,刚才看的那段已经找不到了。
正要帮我收拾郊游东西的妈妈,瞅了他一眼,望了望门口的方向,说道:是张晗出去了吗,我还要问问他要带什么东西呢,怎么就走了。
张本林点了点头,继续翻起了那本诗集。
骑着单车路过音像店的时候,正巧看到路易抱着几本书出来。
本就打算去找他的,没想到还没骑多远,就看到他了,因为我们两家离得很远,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
我把车停在了一旁,跑了几步追上了他,顺势搂住了他肩膀。
路易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散落一地,里面夹杂的几张画纸也飘了出来,惊慌着胡乱捡起重新塞了进去,呼了口气,回头看向我。
路易眼眶有点凹,深深的眼圈清晰可见,一向阳光的男孩,今天看上去有点病态的样子。
书里夹的什么啊,你都塞乱了,我指了指书上翘起的弧度。
没什么,一些漫画而已,路易把书拿到了身后,低了低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也没多问什么。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
嗯,昨天晚上睡的有点晚了,他说的有气无力的。
我估计他应该是没休息好,提醒了他几句。
对了,我本来就要你家找你的,昨天你没来上学,有件好事要告诉你,我笑着。
好事?什么好事?路易看着我,眼神里有了点温度。
我把学校组织郊游的事情告诉了他,嘱咐他下周一把背包收拾好。
嗯,是全班都会去的吗?他眼里的温度渐渐上升,像是午后三四点的太阳。
应该会,没谁想错过吧,我有点不太确定地回答他。
路易嘴角有了笑意,还没等张口。
哎呀,要下雨了,我先回去了,咱们下周一见吧。我摸了摸头上落的几滴雨,看了看天空正在聚集的乌云,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去骑我的车。
路易呆呆看着天上,擦干了鼻尖上的小雨滴,嘴唇又合了起来。
那句她也会去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一定会去的吧,路易认真地想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搂紧了怀里的书跑向回家的路。
那些躲藏着的滚雷突兀地炸响,惊动了整片的云彩。
头顶的太阳退居到了幕布后面,一面阴,一面晴。
战鼓已经响起,随即是一片片流着血的荒凉。
荒凉过后,一片片旗帜立在了戈壁滩的缝隙。
数不清的雨稀稀拉拉落下来,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庞大的城市在颤颤发抖,
无边的麦田在唱着欣喜的歌,枯老的深褐色树皮重新发亮。
白杨树下的泥土在拼了命的吮吸,留下了烫金色的浅坑。
之后,战盔上面锈迹斑斑,胜利的士兵在欢呼,失败的将军在哀鸣。
吸饱了的野菊花低下了头颅,
一点点,一点点,
城市重归安静,太阳丢掉幕布。
那些宁静的花海依旧宁静,
那个带着惊喜的人依旧惊喜,
该来的秋天依旧没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