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等一等,状元公,你说得太快了,别的不说,我就想知道这个南齐怎么就完了?”陈显祖问道。
韩瑾瑜说道:“南齐铸造的南齐五铢钱,这是一种大钱,我想上官是明白的吧?”
“这个我懂,大钱会被回炉重铸,变小钱。”
韩瑾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大钱变小钱,那是在大钱特别多的情况下更有说服力。但是也有特殊情况,大钱特别少的时候就有另外一个事了。萧齐王朝只有二十多年,期间也只有一次铸币。南齐五铢铸造量相当小,所以,也就出奇地珍贵。物以稀为贵,也就出奇的值钱。钱大有问题,小了有问题。钱过多,过少也都有问题。
萧齐官价规定,一枚南齐五铢可以换三十枚左右完好的五铢钱。在实际流通中,南齐五铢的抢劫能力又远远高出规定的一比三十的兑换比例。如果以南齐五铢计价,永明年间,一石米的价格仅为几十钱,一匹绢的价格也仅为三百钱,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萧道成‘黄金与土同价’的愿望。物价下跌虽然可怕。手上拥有南齐五铢钱的不是皇帝就是达官显贵,如此一来,百姓就被结结实实抢了一番。
但更可怕的是,萧齐王朝维持了刘宋年间的税率。刘宋年间一亩地要缴五百钱作为税款,萧齐年间仍旧要缴纳五百钱。刘宋的五铢钱不值钱,而萧齐的五铢钱格外值钱。所以,萧齐的赋税远远重于刘宋,小女以为当是三十倍不止。”
李茂之拧着眉毛说道:“如此说来,萧齐铸币不就好了吗?多多铸造大钱。大钱多了就不会再出现物以稀为贵的事了,这不就好了吗?”
韩瑾瑜赶忙摇头说道:“并非如此简单!真正拥有南齐五铢的人是皇族和封建官僚。物价越低,他们手中的南齐五铢就越贵重,不是吗?”
李茂之想了半天,眼珠翻来翻去,说道:“没听懂!”
韩瑾瑜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比如:一匹布本来是三十钱,现在一匹布只要三个钱了,那么豪族手中的钱在没有增长的情况下,买的布就多了!”
“对,对对!”李茂之频频点头,“这个对!”
韩瑾瑜继续说道:“皇帝和官僚手中的钱更加值钱了,他为什么还要铸造铜钱?如果造大钱让大钱增多,使自己手中的钱变得更不值钱,岂非冒傻气?不仅如此,大钱越是攥在手里,不放出去,或者干脆把大钱化成小钱,这都会导致大钱变得更少。如此一来,南齐五铢钱就更值钱了。”
李茂之气呼呼地说:“所以,他们根本就没铸钱!所以,这群王八羔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没钱?”
“是的!就是这样!”韩瑾瑜两手一摊说道,“人性贪婪,人新如此,又能如何?许多达官显贵为了一时的利益将大钱回炉重铸为小钱,掠夺物资。但是,他们发现大钱越来越少,便越来越值钱。那以后就不再把大钱回炉重铸了,因为不回炉重铸,手中的钱仍然变得更加贵重了。只要攥在手里不放出去,反而能够买到更多的东西。再说,他们是官府,钱不会少的,百姓交税需要把大钱给他们。百姓手里的南齐五铢钱更少了,官府手中的钱更加值钱了,达官显贵自然可以继续掠夺。对于士族豪强来说,这是多好的事啊!”
众人听罢点了点头。许多人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韩瑾瑜继续说道:“百姓上交不了税款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种情况之下便只有去借贷。借贷便是高利贷!只要借了,那就是一辈子也还不上。如此一来,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就是逃往成为流民。”
陈显祖说道:“原来如此!小农还不了债就全都卖身为奴去了,再不就跑路了。朝廷能够征税的农户就少了。朝廷就没钱了,然后就垮台了!”
韩瑾瑜称赞道:“先生睿智!很多小农成为了士族的家奴,这让豪强势力反而强大起来了。再说借贷,能够借出钱来的一个是豪强,另一个就是寺院。很多小农成为了寺院的奴隶,寺院富得流油。所以,南朝才有四百八十寺,这么多寺院就其实都是抢来的。”
此时李存真笑着说道:“萧齐立国二十几年,几乎年年都有流民暴动,刚刚建立的萧齐王朝,仅历一帝就变得风雨飘摇。这确实和钱有莫大关系。这也难怪南北朝时候,北周武帝会灭佛。而隋朝会开科举打击士族。其实还是为了钱啊!”
韩瑾瑜说道:“正是!隋文帝初年整顿币制不顺利,结合南北朝时的经验,在开皇三年,隋文帝推出了自己的铜钱改革,宣布禁止民间私铸货币,并同时推出了官方铸币——隋五铢。隋五铢并非朝廷统一铸造,而是要求各郡县官府自行铸币,至于铸币标准,由各县‘父老’自行议定。结果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隋朝一千二百五十五个县,所有的郡县无一例外选择了同一个货币标准,这就是隋五铢钱。”
李存真修过中国金融史的课,知道这个事情,隋五铢钱的重量为二点四二克。至于为什么是这个重量,当时李存真的老师说,这个重量能够保证所有人都从中获益。而且,二点四二克的隋五铢钱,也能够很好地防止封建官僚的掠夺的。
老百姓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傻瓜。吃不吃亏终究还是知道的。那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接受轻于二点四二克的小钱。而且门下省看着封建官僚,谁敢私铸小钱,就干掉谁,这保证了大隋的商业环境。而且,在原本历史上的明清两朝,一个主要的问题是货币的成色不同。这也制约了商业的发展,使资本积累困难重重。
“统一了货币,帝国自然就充满了活力,所以大隋便富了起来。不然的话,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修建大运河,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状元公果然了不起啊,知道这么多?”李存真称赞道。
韩瑾瑜脸上一红说道:“微臣……小女……微臣在元首面前不敢托大。这其实是我父多年研习而得的。”
“你父?是韩临东吗?”
“正是!”韩瑾瑜说道,“我父经商为乐,特别稀罕摆弄钱币。还搜集了不少的古钱。我方才所说,其实都是我父教授给我的。要说这钱币,还是我父更有研究。若是元首想要铸币,想要富强,小女以为我父能帮元首一臂之力。”
“好!”李存真点了点头说道:“韩瑾瑜,你现在就修书一封,我要征召你父为官。”
韩瑾瑜当即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元首赏识!我父女二人愿为元首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