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晨宇失笑,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拢了拢外套,这里很潮湿,所以有点阴冷,过了半响,杜晨宇才缓缓开口,道:“我是专门來看你的呀,不知道迪非少爷可习惯这里的环境。”
迪非干咳两声,却扯动了身上的口子,表情显然是在承受痛苦,他沒有回答杜晨宇的问題,而是把话題扯到另一边去了,“方轻唯不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了吧?”
“当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又怎样,你还指望他救你于水火不成?”杜晨宇的目光,从一贯的漠然中透出一丝锐利的冰冷。
迪非的唇角挂着一抹苦笑,果然,这个杜晨宇也是个城府颇深的人,早该料到的,那日他用假子弹骗过了方轻唯的眼睛,现在自己欠他两条命,落到他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迪非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被魏斐开出的条件诱~惑,跟他一同出现在尔海,碰到了避之不及的方轻唯,又招惹了这个杜晨宇,现在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还不如一直躲避在方凉景那里……就算被利用,也还能过几天舒坦日子。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你能不能放了我?”迪非颤声问?对慢慢踱步过來的杜晨宇充满了恐惧。
“那得看你知道什么了,你提供的信息足够换自己一命的话,我自然会放了你。”杜晨宇沒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说,就像在和合作伙伴谈合同一样。
迪非知道杜晨宇把每一笔帐都记在了心中,自己杀了他老婆,如果什么都说了,到时候他肯定把帐算清楚,他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如果不说,那他不会让自己死,但有的是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迪非想了足足有十分钟。
“迪非少爷,想好了吗?”杜晨宇出言提醒。
“我……”迪非咬了咬呀,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与其死的干脆,不如把这条贱命往后拖延一下吧,沒准,会有转机……迪非这样想。
“哼……”杜晨宇冷笑一声,转身拿起了旁边火盆里烧红的烙铁,走到迪非面前。
通红的三角形烙铁在迪非的胸前犹疑,迪非吓的连呼吸都不畅了,可是胸前已经布满伤痕,找不到一块儿好皮下手,杜晨宇把烙铁举到了迪非的面前。
“你……你……不……不要……不不不!!”迪非拼命摇头。
“你说是印在左眼好呢,还有右眼好?”杜晨宇温和的征求着迪非的意见,“快选啊,都不烫了…………那我给你决定吧,就右眼好了--”
眼看那滚烫的烙铁就朝右眼直逼而來,迪非撕心裂肺的吼道:“我说,我全都说!”
杜晨宇把烙铁重新放回了火盆里,走到桌子边坐下,点燃一支烟静静等待迪非开口。
“你失忆的事确实是方轻唯一手所为,但你妻子的死,不是他干的,也不是季蓝,而是……是他哥哥让我……让我來杀你,可是你却逃过了那一劫,你妻子为救你,才……”
一声巨响,杜晨宇推翻了面前的桌子,打倒了旁边星火跳跃的火盆,里面的炭火滚落一地,映红了整间屋子,把他的脸得衬的仿佛在开满罂粟的花海里迷茫,黑色的发丝脱离了啫喱水的束缚垂了几缕在他光洁的额前,杜晨宇闭上眼睛,像在做什么挣扎。
迪非早已吓的颤栗不止,停止了言语。
那支香烟还夹在杜晨宇的指间,他缓缓抬起手,吸了一口,“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注射冰葬吗?”
“他……为了救你,那时候方轻唯还沒有势力,无法与方凉景抗衡,他用那种自残的方法威胁方凉景放过你,所以后來的七年你才能平安度过……方凉景对方轻唯有……有那种……那种兄弟感情以外的想法,可是方轻唯喜欢的是你……于是方凉景答应把晨淼的亚洲区给方轻唯拓展,用两年的时间组建他自己的力量,如果他能够赢过方凉景,那么死的就是方凉景……如果输的话……你,你和他就都……”
这些断断续续的陈述,如同有毒的尼古丁一样,杜晨宇只是沉默的吸取着。
不知过了多久,杜晨宇从屋里走了出來,把已经有些烫手的烟蒂扔在了地上,几个属下近前一步,跟在他身后。
须臾的沉默后,杜晨宇开口吩咐道:“把他换个地方关起來吧,要看紧了,还有,给他的伤口上点药,不要让他死了。”
“是。”
秋风吹來了凉意,杜晨宇将外套的领子竖起來,徒步走在街道上,心中有事的时候,他总喜欢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穿梭,当疲劳的时候,一切就都能够沉淀下去了。
公园里的银杏叶已经在飘落,洒下一片黄橙橙金灿灿的落寞,就像无论多激烈的心事,最终都会归于平静一样,淹沒在过去的时光里。
…………
这几天,方轻唯多数时候在加班,而因为有另外一个助理的缘故,杜晨宇可以早早的下班,他以为杜晨宇最近心情不好需要放松,其实杜晨宇是在为他担心,有些事,人们总不愿意往糟糕的方面去想,但其实它依旧存在,你不说,它就只会是一个隐疾,而不足以形成血淋淋的伤口。
但它说不定是个绝症,想去摘除的时候,毒液早已溃散到全身。
……
又是一个冬天临近了,小汀在为圣诞节的钢琴比赛而卖力学习,这是她今年准备的礼物,而去年的圣诞节,还有些痕迹印在现在的生活里。那贴了满墙的大头贴和全家福,并不会因为生活的琐碎而被冲散,反而会因为一点一滴而凝聚起來。
沈饶每天准时准点來到她家教授钢琴课,那双桃花眼似不经意的注视着这个家里的每一点细节,从小汀嘴里,他知道了不少事情,可是这父女两个都差不多,十分的难以搞定。
沈饶当然知道,对付杜晨宇不能用勾~引那套,这个男人不是同性恋,也不是会放纵自己的人,就像一片幽深的湖水一样,即使丢个什么巨石下去,也激不起多大涟漪,沒过多久他就能恢复如常。
女儿软硬不吃,怎么讨好也沒用,就认准了她家小轻。
老爸是个全面伪装的高手,把最脆弱的一面隐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沈饶接手任务这么久,从來沒用这么寸步难行过,又不能用特殊手段,如果这么等下去,估计自己成了化石,杜晨宇也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当然要制造机会啦!
沈饶看着满墙花花绿绿的大头贴,顺手撕了一张下來,揉成了一粒小小的纸团捏在手里,脸上漾起一丝魅人的微笑。
天空从清晨开始就一直维持着铅色,低沉的乌云把冷空气都给压了下來,晚上,下起了冻雨,寒冷用雨水微弱的脚步声宣告着它的到來。
杜晨宇套上了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他穿梭在各个房间,把窗帘一一拉上,正在此时,门铃响起,杜晨宇放下客厅只拉上一半的窗帘,快步走到玄关。
“呃,是沈老师啊,快请进……”杜晨宇看见是沈饶,不明白他这么晚來有什么事,但还是赶紧让开了门口。
“就杜先生一个人在家吗?”沈饶看似不经意的问,清俊的面庞带着永恒不变的笑容。
“是啊,小汀去奶奶家了,她说今天做糖饼,现在小孩儿沒见过那个,觉得挺稀奇的……”杜晨宇边说边把沈饶迎到屋里,这个话題避开了方轻唯,因为他今晚去参加一个舞会了,“这不孩子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呃……沈老师來是有什么事吗?”
沈饶听了杜晨宇的前半句话有些走神,一个人在家么,呵……终于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哦,我是來给小汀送琴谱的,我们敲定的参赛曲目,正好顺路我就给拿进來了。”
“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杜晨宇接过琴谱扫了一眼,“沈老师坐下喝杯咖啡吧……”正说着,杜晨宇已经去冲泡咖啡了。
“嗯,也好,外面很冷啊。”沈饶的目光扫了一眼漆黑的窗外。
杜晨宇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他无处去娱乐,睡觉也还早,干脆拿出了别人送的咖啡豆,摆上煮咖啡的器具开始现磨,沈饶也不介意等,而是坐到了钢琴前,弹奏起了一首应景的曲子。
窗外冷雨飘飞,屋内蓝调慵懒,如同若即若离的暧昧。
杜晨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个气氛让觉得前所未有的怪,他听着背后的钢琴曲,脑子里在想沈饶这个人,他给了杜晨宇所有片面上最好的印象,但仅此而已,是什么感觉根本谈不上,可现在第一次异样的感觉却让杜晨宇觉得如此的怪,他差点防备的想要就此结束这个氛围。
正当杜晨宇想要回头去看沈饶时,却突如其來的被动接受了他和沈饶之间的第一次身体接触。杜晨宇觉得心弦都被震颤了。
烦人的应酬结束后,方轻唯带着几分醉意被下属搀扶着坐进了车子里,脸上无端的挂着一丝笑容,本來就显妖冶的眉眼因为微醺而更加魅人。
他含着笑倚靠在后排座里假寐,脑子里思虑着这两年期限的事情,一转眼,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他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但这不过是形成了一个防御的外壳,还不足以成为手中的利剑,关键就看这剩下的几个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