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陌字,你只要在心里记住就好,从今往后,你是百里君迁!跟着舅舅、舅母,还有陌儿,过平凡的日子吧,我的孩子!
君迁,娘亲不知如何面对你,但愿你能平安长大!
幼童的哭声响彻天,可她无动于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陌捷将陌宁推倒在太师椅坐下,随后取了一张椅子,按住小君迁挣扎的小身子继续刺字。
爹爹不见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然后娘亲也突然不见了,他也好想好想她。看到娘亲回来,他很高兴,跑过去要她抱抱,可是娘亲不理他,娘亲她一定是不喜欢他了!
他不知道娘亲怎么了,一回来不抱他,不理他,现在还要用针扎他!他现在好痛好痛,但是娘亲还是不肯停手!
“姐姐,君迁还那么小,你看他都哭成什么样了?孩子是无辜的,她终究是你亲生的儿子啊!”陌宁抱着撕心裂肺哭泣的甥儿躲避陌捷,幼童右后肩稚嫩的肌肤流下鲜血,惨不忍睹。小手抱着陌宁,害怕地看着娘亲,脑袋缩到了舅舅的怀里。
她将孩子交给陌宁抚养,在离开前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哭叫在他的右后肩刺下了“陌”字。
若不是这个孩子,阿参怎会抑郁寡欢,怎会一病不起?
陌捷看着纯真可爱的幼子,心却被刺痛了。
郁郁寡欢、失魂落魄的陌捷回到江都王府时,林衡已产下一子,取小名陌儿,取大名为林陌曰。她的孩子,疼爱了五年的孩子,一脸惊喜地守候着襁褓中的小表弟,兴奋地戳了戳他粉嫩粉嫩的小脸蛋。
然卫国之律例,罪不及幼子,陌捷之子陌君迁仍是王子的身份。
从此,世上再无江都王,陌捷成了一介庶民。
因为此信,百里参每日消沉,最终一病不起,英年早逝。而陌捷无法接受那件事,也无法接受百里参的离去,一怒之下,擅自回王都,进宫面圣之后,便被陌荀以擅自入王都废去了王位。
此信来自于卫皇陌荀,揭露了一件令陌捷和百里参无法接受的事实!
然而有一天,王都的一封来信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日子很平静,很平淡,却很美好,他们都在迎接一个新生命!
转眼又将一年,小君迁已经五岁多,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林衡也带着夫君陌宁回到了江都。
日子又渐渐趋于平静。
如此之为,虽不合礼法,但生米已成熟饭,陌荀虽是大怒,却只能接受。她要陌宁带着林衡回宫见她,可消息还未传到,陌宁已跟着林衡四处游历,好不快哉。
陌捷知道幼弟非林衡不嫁,于是以长姐的身份连夜为其操办婚礼,并遣人快马加鞭将此事禀告陛下。
陌捷曾经的心腹听闻此事,连夜快马加鞭赶到江都将此事告知于她。
而那厢,陌荀为陌宁寻了一门亲事,遣了人通知陌宁回宫。
三年守孝期一过,陌宁随姐姐一家外出游玩,邂逅了游侠林衡,对她情根深种,非她不嫁。
之后的三年,陌荀竟并未派人将陌宁强带回去,而是派了三十名奴婢前来照顾他。
终究,她还是留下了陌宁。
满眶的热泪在陌捷紧闭眼睛时通通滑落,她也想留下陌宁,可若是陌荀追究起来,不仅会强行将他带回去,更会惩罚于他。可一见幼弟委屈、期待的双眸,陌捷又心软了,与陌荀相比,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可是她却改不掉!
“宁儿不想回王都,不想回宫,不想见到二姐姐!”
果然,陌宁摇摇头,心虚地垂着脑袋。
“你二姐姐知道你离开王都吗?”陌捷心一提,将陌宁推开,按着他的肩,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陌荀,怎会许他离开?她恨不得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离去吧?
陌荀不肯,他便偷偷离开王都。
他实在难以相信,两位姐姐的关系会变成今日这般!幼时的一幕幕还浮现在前,今日却势如水火。父亲早逝,母亲也走了,王都他也不想呆了,于是请旨到江都与长姐一同守孝。
他没有揭穿陌荀,在母亲病逝之后,请求陌荀许大姐姐进宫未果,才将此事说了出来。陌荀恼羞成怒,打了他一个耳光。
怎么会这样,他们三姐弟一向手足情深,二姐姐怎会如此做?
而御史大夫冯若仁之子的衣裳之上沾了特殊的气味,正是这特殊的气味导致太子姐姐独独对他行不轨。这分明是,分明是设计好的!
“宁儿求二姐姐宣姐姐回宫见母亲最后一面,可二姐姐不肯,宁儿就与她理论,二姐姐说不过宁儿,还打宁儿!”陌宁抱着陌捷,痛哭流涕。甥儿的周岁宴他也在,自然也见到了陌捷的失常,可他觉得事有蹊跷,便暗中调查,结果竟是二姐姐买通太子府下人,给大姐姐下了迷幻药。
“宁儿,你怎么来江都了?”陌捷一见陌宁,心中既激动又担忧,他现下应该呆在宫中为母亲守孝才是,怎么出宫来江都了?
又一月之后,陌捷同父幼弟陌宁一身缟素出现在江都王府。而江都王府,一眼望去,也尽是缟素。
半年之后,先帝驾崩,因无陛下亲召,她不得入王都,连母亲的最后一眼都未见着。
到了江都,陌捷极少住在王府,而是寻了安静的郊外,与夫君、爱子过着平平淡淡的农家日子。
怀中的小人儿扭头看了看父亲,见他点了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
“小君迁,你说好不好?”陌捷没有回答百里参,而是从他怀中抱过幼子,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着问道。
“君迁,他更需要妻君的陪伴。妻君,就当参儿求求您,不要再争了,放下吧,我们去江都做一对平凡的妻夫,好不好?”
“可怜我的君迁,本来可以是皇子,现在只能做个王子,而且,再也见不到疼爱你的祖母、外祖母父了。”
他才一岁,什么都不懂,但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悲痛。所以,他看着母亲,小小的心也跟着难受。
“妻君,高处不胜寒,做个闲王也挺好的,至少我和君迁,能得妻君更多的陪伴!”百里参将头靠在陌捷的肩上,而他怀中的幼子君迁伸长了小手,勾着父亲的脖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自己的母亲。
“江都王,呵呵,没想到我陌捷竟从太子沦落为没有任何实权的江都王。阿参,”陌捷摸了摸幼子微凉的小脸,“我不甘心!陌荀她居然用一包迷幻药就将我拉下太子之位,我不甘心,不甘心!”
江都,与桐州接壤,过了桐州便是衍国。
三日后,陌捷带着百里参与幼子踏上前往江都之路。
“太子陌捷,德行有失……今起罢黜其太子之位,封江都王,无召见永世不得入王都。”
第二日,金銮殿上,先帝含泪宣布废黜太子。
殿外,跪侯请求严惩太子的臣子愈来愈多,大多是陌荀之党。亦有许多太子党对太子寒心,不再过问太子之事,甚至跪在冯若仁的身后一同请求处置太子陌捷。
先帝得知太子酒后失德之事,捶足顿胸,对陌捷失望不已。自小悉心教导、引以为傲的长女做出如此荒淫之事,她这母亲颜面无存、痛心疾首。虽然如此,毕竟是爱女,先帝还是不愿严惩于她。
亏她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真的是瞎了眼瞎了眼!
如此德行,怎配为太子,怎配为储君,更不配成为卫国之主!
“太子陌捷,酒后失德,恳请陛下严惩!”前御史大夫冯若仁跪在御书房前要求严惩陌捷,原因无他,陌捷酒后失德,竟然当着太子君和群臣的面轻薄她的孩子,若不是众人极力阻挡,说不定就对爱子用强。
然而,令陌捷想不到的是,陌荀竟然利用君迁的周岁宴动手脚。
二殿下党大多是因太子无女,认为即便太子登位,待她百年之后,登上皇位之人不是二殿下便是二殿下之女,既然如此,她们不如向二殿下靠拢,天下终归是她一脉的。
自此之后,陌捷与陌荀明争暗斗,朝堂之上,群臣分为两派,太子党和二殿下党。然而,陌捷身为嫡长女,膝下虽无女,却仍是皇位第一继承人。
她陌捷,既生在这皇家,又是当朝太子,想要像寻常姐妹一般和睦,真真是她的奢望!
只是,一切都晚了。
呵,卫国民间不分嫡庶,偏偏这贵族、皇家分嫡庶,若可以,她希望皇家也不分嫡庶,太子之位有能者居之,如此才好。
陌荀非嫡非长,若要取得皇位,只能先除去她这个嫡出的长姐。
她以为和陌荀手足情深,不会发生手足相残的悲剧。她也努力地经营彼此的情感,为了母亲也为了天下苍生。可她忘了,没有人不喜欢权力,没有谁不喜欢江山。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是储君,是未来之王,是未来卫国的主宰!陌荀能力不在她之下,又岂能真的甘心做她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