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是个聪明人,其实自从那年送夕菡远嫁湖州的时候,在路上遇到刺客,夕菡一剑结果了他,沈俊在暗中跟着,早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高手,原先只是疑心,那时候便愈加的肯定了,后來也发生一些可疑的事情,想想之前的境遇,忽然明白总在自家院子里飞翔的鸽子,是那么不同寻常的。
当他偶然发现边境小城里的雪鸽,他便将它射了下來,用包着箭头的粉包,所以那鸽子并沒有受很严重的伤,第二天就能勉强飞走了。虽然飞的不是很快,但沈俊需要这样的速度,因为他可以跟着那鸽子,兴许能找到妹妹吧!
那雪鸽摇摆着飞到了一家大院子里,东方升起的太阳,照耀着那大宅府邸的铜质门把手,巨大的梧桐树上,还闪耀着早起的晨露,黑黑的大门紧闭着, 又像随时都会打开一样
。
沈俊静静的站在门口,离着远远的,默默注视那门口的两头石狮子,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从门里走出两个年轻人,都是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剑眉星目,腰侧一样的悬着剑,他们的眼神拐过四周,沈俊立刻闪在一旁,那两人,不正是莫白莫羽嘛,那么,夕菡就在这里面了。
接着,又从门里走出一个美貌少妇來,梳着普通妇人的发式,随意斜插了一只玉簪,穿着极清雅的服饰,手里牵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子带着贵气,正是萧离,女孩皮肤很白,睫毛又密又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两颗黑葡萄,却是莫邪,而那美貌少妇,是汀芷,那个调皮的汀芷,也变得如此柔顺了,原來她们都在这里,也就是说,夕菡过的很好呢?
萧离抬头看了看莫白,说:“莫叔叔,雪鸽回來了呀,你说附近有谁在!”
莫白不作声,只是环顾左右,看看四周沒有可疑的人,这才让汀芷带着孩子们回屋去,并且嘱咐雪鸽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夕菡。
沈俊看到大门又关上了,那些熟悉的面孔也隐退了,心中有上前和他们相认的冲动,但却忍住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却看到邢明微笑的脸。
邢明带他來到一片空地前,两人静静的站着,看前面炊烟袅袅,是做午饭的时间了,邢明开口问道:“见到你妹妹了吗?”
沈俊紧抿双唇,心想这家伙真是明知故问。
“见到了固然不错,见不到却是最好的!”邢明笑着说,但那语气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沒有,而是极其的严肃:“你想,若是见到了,她问你家里的情况,你该怎么回答呢?是告诉她真想,让她从平淡的生活里惊醒,还是欺骗,隐瞒她!”
沈俊皱起了眉头,这正是他所担忧的,也是他不去相认的苦恼,他看着妹妹,这几年在宫中的日子何其辛苦,若不是因为父亲那所谓报效朝廷的热血,大概自己早扔了官帽,带着妹妹走了,说好了要一生守护她,可是却最是那无用之人,因了对妹妹的承诺,所以甚至……至今都沒有娶妻的打算……
这真是大逆不道的事,若是世人知道,自己……爱慕着自己的亲妹妹,那该是怎样有悖人伦,遭人唾骂的呀
。
“想好了吗?”邢明略带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想见她!”沈俊说,他真的很想见她,他像极了痛苦的样子:“只要见一面就够了,远远的见一面,就行!”
邢明似乎预料到他的答案,微笑更深。
微风拂过脸颊,轻柔轻柔的,像情人的手在抚摸着。
夕菡坐在院子里,看萧离和莫邪一起玩耍,汀兰在一旁笑着说:“看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这么投缘,若是长大了,倒是一门好亲事呢?”
夕菡笑了笑,道:“你想的到不错,若是能长久在此,他们也算青梅竹马了,长大了,不用我们说,他们就是一块儿的!”
大家听了都微笑,看着两小无猜的孩子,两个孩子回头看着他们,不知大人们正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題,也咧嘴笑了起來。
玉芹笑着说:“还有小小姐和邢家那位公子,似乎也是极投缘的样子!”自从住在这里以后,他们也不再称呼其娘娘了,而是唤其夫人,汀兰等自然都是老规矩,称其小姐,而一珍,自然都在大家口中变成了小小姐,萧离则成了小少爷。
夕菡这回到笑不出來,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正为她担心呢?若是她像个一般女子道罢了,又或是性情像我,可竟是像她父亲……”说到这里,又不言语了,只是默默出神。
众人见触及她的伤心事,都不在说话,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孩童的笑闹声。
隔日,因有庙会,夕菡便带着孩子们上街玩耍,一珍看邢风常年病着,说这样老闷在宫里所以才生病,便主张带他一起出來玩,邢风也高兴,他父皇也随他去,只叮嘱他不要淘气,如此,几个大人带着几个小孩儿就逛去了。
庙会上人山人海,很是热闹,夕菡一手拉着一珍,一手拉着邢风,莫白抱着萧离,莫羽抱着莫邪,其他人都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被人流冲散了。
吉祥在前面开路,一面护着主子一面骂着:“哎,挤什么挤,说你呢?眼瞎了是不是,嘿
!踩着我脚了,幸好沒碰着我们家夫人,若是碰着了……说的就是你,起开起开!”他虽然个子娇小,但还有一股子蛮劲,旁人到也不敢靠近了,又有莫白莫羽。虽然抱着孩子,但腰侧的佩剑,也能吓人一吓。
后來,人越聚越多,一珍也不愿被母亲牵着,眼神被路边那卖泥人的吸引过去,就挣脱开,拉着邢风去看泥人了,夕菡连忙喊着让他们慢点,萧离和莫邪看了,也跳下地來,钻着走了。
孩子们只顾自己玩乐,大人们却在一旁着急,人又多,正想穿过那条街去,谁知竟横冲直撞的跑來一辆马车,人们都吓的散了,唯独萧离傻愣愣的看着那冲來的车,那马车距孩子只剩下几步之遥,夕菡吓得似乎就要晕了过去,莫白莫羽连忙飞跃过去抱孩子,却被人抢先一步,将萧离抱起,躲过了那辆马车。
还未定睛细看,就听到萧离尖叫了一声:“舅舅!”
原來那人,正是沈俊。
他原只想看看夕菡便走,谁知心里愈发舍不得,想着今日庙会,她一定会带着孩子们出來玩,所以也在此等候,谁知却遇上这样的事。
夕菡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把抱住沈俊,哭了起來。
沈俊轻叹道:“做母亲的人了,当着孩子们的面,怎么又哭!”说着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起來。
一行人回到院子,夕菡迫不及待的问起家中的情况,父母的身体,大哥大嫂都还好不好,内侄儿多大了,会不会走路了。
沈俊先是不语,继而勉强笑道:“他们都很好,只是都十分想念妹妹!”
夕菡听了又大哭,恨自己不孝,让父母哥哥担心,原來她竟对齐国所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沈俊心中悲恸,却不敢显露,只是低声安慰,后來推说城中有事,匆匆离去了。
夕菡虽万分不舍,但也明白,守城将士是不能随意离开的,所以虽心中不忍分离,但只能让哥哥去了,又说若得空,一定常來看望妹妹。
沈俊答应了,心里却如巨石堵压,喘不过去來,走时如慌乱的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