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有十天没来承香阁了,听说他这几日都宠幸范芸芳,已经接连三天了。宫人们都在议论,说范才人要继柳昭仪之后,只是昭仪以色侍君,才人却是以才侍君。
夕菡为免如烟气闷,忙带了解乏的玩意儿到细柳宫去探望她。果见如烟懒懒的躺在软榻上,闷闷的。
如烟的贴身丫鬟锄药见沈妃来了,笑道:“娘娘可算来了,奴婢正要去请呢。”夕菡笑问:“姐姐怎么样了?”
锄药叹道:“娘娘看了就知道了,今儿早上又没吃东西,没的摔了一回碗。”
此时如烟在房中喊道:“是谁在外面呢?”
夕菡冲锄药摆了摆手,自己进去笑道:“是我,来看看姐姐怎么这般模样。”
如烟见是夕菡,便起身来,握着夕菡的手说:“如今也只有妹妹肯来看我了,唉……”
“姐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皇上都五天没来了,听说皇上也好几天没去你那儿了。”
“好像是,汀兰,几天来着?”夕菡一脸漠然的问汀兰。
如烟笑道:“哎呀,瞧你这糊涂样子!这宫里大概也只有你敢不把咱们那位爷放在心上了。”
夕菡笑了笑,说道:“我把姐姐放在心上就好了,瞧我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她从怀中掏出一精致的小竹篮,上前给如烟看了,里面竟装了只小玉兔。如烟立刻显出喜爱之情来。夕菡道:“原是去年及笄时姐夫送的礼物,放在沈府里让哥哥养着,谁知竟养死了,哥哥也不敢告诉我,又偷偷命人去寻了一对。我如今把一只送给姐姐,另一只留在我宫里陪我。姐姐若是烦闷了,就逗着它玩儿吧。”
如烟接了放在怀里,抚摸着玉兔那一双粉嫩的耳朵、笑道:“好的呀,只是让这一对兔子分开了。”
“分开了才好,放在一处尽生兔崽子,没几日我那承香阁正经改名字叫玉兔宫了。”
两人大笑起来,如烟笑出了眼泪:“哪里叫玉兔宫,叫广寒宫才是,也只有你配那嫦娥了。”
“姐姐又说笑。”如此两人在一处笑了,又一起用了午膳,便不再多提。
再说朝堂上之事,那日下朝之后,萧豫独留沈相在宫中。两人行至御花园,萧豫笑道:“朕忽然很想下一盘棋,不知沈相可有此兴致?”
沈瑞昱谦恭道:“愿陪皇上。”
于是,两人便在石桌旁坐下,摆开阵势,厮杀起来。
和皇上下棋,不能一味忍让,输的多了皇上会说你愚笨。也不能赢的太狠,连皇上的棋你也敢赢,岂不是大不敬吗?所以只能时而输,时而赢,但赢的次数又不能太多,而且要赢,只赢个一子半子也就好了。
下了半晌,萧豫的脸上微微出了些汗。已经五月了,天气渐渐透出些热来,尤其这时已快晌午。王春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命人拿来扇子,悄悄的在皇上身后扇起来。萧豫顿觉凉爽,但拈着棋子的手,却不知道放在哪里。
“皇上,大龙周围都是微臣的棋子,皇上怕是要输了。”沈瑞昱抚须笑道。
“那也未必,沈相不知道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吗?”萧豫落了一颗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者,可要冒着极大的危险,还要防范后院……”沈相也落了一颗子。
萧豫沉思片刻,说道:“沈相光顾着围攻朕的大龙,殊不知沈相的大龙,已被朕架空了吗?”
沈瑞昱一愣,看了看自己这边的棋盘,果然如此。他忽然笑道:“皇上很会示弱,老臣输了。”随即丢开手中的棋子。
“成败未定,沈相这么快就认输了?”萧豫笑道。
“皇上深谋远虑,老臣再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早早认输罢了。说不定这样……还能留条老命呀。”
“沈相是个聪明人,”萧豫缓缓说道,“却不知那些臣子,可有沈相这般识时务。”他站起身,冲王春一摆手,王春会意,屏退所有宫人。
“皇上的意思是……”
“朕自从登基以来,大感掣肘之力扰心……虽然外公辞官,朕非但感觉不到叶家势力有所收敛,反而觉得愈发庞大。昨日太后还让朕,在内阁中安置大舅舅。”
“皇上……这万万不能啊!叶魁乃一介武夫,老臣实在担心……”
“朕也知道,所以朕也没答应。但是太后却说,如今内阁只有沈相一人,怕沈相难以顾全。”什么难以顾全,其实是怕沈家权势盖过叶家。
“老臣万死以表忠心啊皇上!”沈瑞昱连忙跪下磕头。
“朕自然知道你的忠心。”萧豫扶起他,“所以有件事,朕要你做。”
“皇上尽管吩咐,老臣万死不辞!”
萧豫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除掉叶家!”
沈瑞昱脸色一变:“可是,可是皇上……太后她……”
萧豫皱眉道:“刚才还说万死不辞,现在到怕了?”
“老臣不怕,只是老臣不忍见皇上和太后的感情,因为权力而有所僵持。皇上,恕老臣说句心里话,太后她是不能看到叶家被除掉的。”
“朕知道!但是,朕是一个皇帝,朕还要做一个明君!若不是大舅舅他们太过分,朕也不会这么快动手!”萧豫气呼呼的说道,“朕自登基以来,接过不下数十份密折,状告叶家作奸犯科科之事!”
能上密折的,自然不是朝中之人,那只能是暗使。沈瑞昱明白了,当初先皇早就把暗使交到萧豫手中了,难怪夕颜和飞扬他们……
“是,老臣谨遵圣上旨意!”沈瑞昱跪下,诚恳的说道。
“请起。”萧豫这才笑道,“听说您的二女儿生了个儿子,真是恭喜了。”
“谢皇上挂念,”沈瑞昱忙笑道,“老臣也做外公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呵呵。”
萧豫知道他想听到夕菡的好消息,可是那丫头根本不让自己碰她,就算自己想要,又有什么法子。他看着桌上的棋盘,问道:“菡儿的棋艺不知可比得上沈相?”
“她?”沈瑞昱笑道,“她是最怕下棋的,小时候因为被何先生逼着下棋,摔碎了好几副棋子呢!”
“哦?是么?”萧豫想象的出当时的情景,也笑了起来,“可是她为什么怕下棋?”
“她嘛,她说下棋太废脑子了,有时机关算尽,也落的个满盘皆输。”
“原来她竟这样输不起?”萧豫笑道。
“呵呵,是老臣一家把她宠坏了。”
君臣二人谈了一会儿话,便传了午膳,沈相这才回府,萧豫戏谑的带了一副棋子来到承香阁。
夕菡正躺着假寐,萧豫来时,从不让人通报。见夕菡云鬓蓬松,香肩半露,他心中一动,上前坐下,探下身子轻轻的吻着夕菡的肩膀。
夕菡梦中低语:“怎么有苍蝇……”
萧豫听了想笑,强忍住笑意,摇晃她醒来。
她睡眼惺忪,看见是萧豫,慌忙坐起身来,说道:“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朕每次来时,何曾通报过?更何况,若是通报怎么能得见爱妃睡相?”
夕菡顿时红了脸,低头道:“好没趣的人。”
萧豫笑了两声,爱怜的说:“才吃了饭就躺着,回头又要说不舒服了。”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夕菡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羞涩起来。
“这么犯困,陪朕下盘棋如何?”萧豫脸上的笑意愈渐深刻。
“什么?下棋!”夕菡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