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狐狸……呜呜呜……”花不语啜泣着,不停地念着狐狸。只有狐狸不会伤害她,只有狐狸会一路保护她。这个冷阎王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昨晚明明还给了她很温暖的怀抱睡觉的,性情如此善变你叫她要如何自处?“狐狸带我回家……”
时非深看着花不语侧着蜷起身子,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小脸断断续续地滑下,将身下的褥子打湿了留下深色的印痕,她好像要把自己缩成小面团,浑身不停的颤抖着。时非深想伸出手抹掉她脸上那些刺痛他的眼的泪珠子,可就在即将触到花不语的脸的时候,花不语惊恐的尖叫起来,一双黑眼睛惶恐的盯着他:“滚!不要碰我!你滚!”
他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花不语歇斯底里的声音挑痛着他的神经,停滞在半空的手紧紧握成拳。他还是不会学着控制脾气,他不是号称战场上冷静的魔鬼么,怎么总是在这个小女人面前频频失控?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真的不知道了……
时非深脱下外袍盖在花不语未着寸缕的身上,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不语、莫再哭……”
“你滚!我不要再看到你!滚啊!”花不语喊叫着,扯起他的袍子往时非深脸上甩去,满脸泪痕羞愤至极,“谁稀罕你的袍子!?”抽一巴掌再赏个糖?你当她在耍白痴啊!
时非深沉下眼眸,深蓝的眼好像更是浓了几分。他蹙着眉转手收过袍子一个快步上前,眼疾手快的将袍子包住花不语白瓷一般的身子,随之一个脚尖打地回旋把她从榻上完全的捞进自己怀里,双臂如金箍一般紧紧索着花不语。
他的速度极快,快得让花不语有一瞬间甚至都忘了哭泣,直到感觉到时非深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引起一阵凉意,花不语才反应过来挥打着光溜溜的手臂,白净的双腿踢腾着挣扎地要离开。她整个人都被他抱的浮在半空,时非深任由花不语在他怀里闹腾,无论是她尖叫、捶打还是谩骂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如一座塔一样伫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从之前的杀气十足,经过一个时辰,花不语挤着最后的力气磨着时非深的耳朵,她的手差不多抬不起来了,为什么这个人还是把她抱得那么紧??他哪儿来的力气啊?
时非深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他看着花不语渐渐缓下来的动作便知道这一个时辰消耗了她绝大部分的体力,自己因为长年征战体力耐力都得到了充分的磨练,区区一个时辰他还没放在眼里。
花不语越想越可恨,感觉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毫无招架之力;越想越委屈,怎么偏偏是自己碰上这么个人!为什么是自己被送来这个地方!?她想回家阿!
时非深盯着花不语千变万化的脸,迟迟的开口:“不哭了?”
……她还是心有不甘啊!?虽然不至于像古代女子一样被人扒光衣服就去自尽,但是,耻辱!这是刻在她记忆中的一大耻辱!好歹她也是身家清白的好女孩,这样被个大男人看光,她的心理上还是很受伤的。
“……”花不语带着泪痕未干的脸,张开嘴巴冲着时非深的左肩狠狠的咬了下去,使尽全身力气仿佛要把他的肩膀咬断,就这么一直咬着,就算她嘴里溢进了血腥的味道也没松开,她的眼泪又很不争气的冒出来,和着时非深肩膀留下的血将他肩上的黑衣晕湿。
时非深蹙紧眉头,他一只手托着花不语的身子,空出另一只手附上花不语的脑袋。常年习武使他的手变得很厚实,原本是夺去了无数人性命的手掌此刻却轻轻微微地揉着花不语的脑袋,任由黑丝缠上他的手指,缱倦环绕。
花不语的牙齿在那一刻合的更紧了,泪珠子也仿佛不受控制,浸满整张脸,身体微微地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恐惧,而是她不明白的另一种情愫。
“莫哭,本将不疼。”他清浅下眉眼,目光好似穿过大帐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了。
他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无自觉又若有若无的温和,花不语听在耳里只觉着魔,那像是遥远时空中的一缕浮丝,纷纷绕绕的缠上自己的心绪。花不语直起身去看时非深的眼睛,只觉得她一生中再难看到如此的蓝,不深不浅,自己惨兮兮的摸样投映在里面,掩成一汪清泉,幽幽殷殷,流蓝欲滴,毫无杂质。
时非深长着厚茧的拇指摩挲去她嘴角醒目的液体,然后抬起袖子在她脸上过了一遍拭尽珠子。他将花不语轻置在榻上,被褥盖上其身所有都被隐了下去。时非深锁着花不语的黑眼睛,但不多言。
花不语四下转着眼珠寻找搁置视线的地方,最后她还是决定缩进褥子里挡去时非深眼里纯粹光洁的蓝。再一会,当花不语再也无法呼吸褥子里的空气,冒出半个头时,大帐中已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时非深的影子。花不语大舒一口气,扯紧褥子将脑袋压上去。褥面的丝丝凉意让花不语的脸上舒服了好多。
“……干嘛脸红……不争气……”撅起嘴吐纳几字,花不语恨铁不成钢的捏住自己的脸,略施惩罚。竟会因为“扒衣老爷”的目光脸红,她花不语够有出息!
半盏茶后,当时非深换了身黑袍再次踏入大帐时,看到的便是花不语那神似捶胸顿足,目光矛盾纠结仰躺榻上的模样。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花不语仿佛嗅到了时非深的气息,回过神又缩进了半个头。
“把它换上,本将带你去吃早饭。”时非深走到榻边放下手中棕褐色的衣裳,对乌龟状的花不语说道。
花不语在衣服上看了几圈然后又对上时非深的眼,半个头又进去了那么点儿。
“本将在帐外等你,不会有人进来。”时非深话毕便出了帐子。
帐内安静一片,帐外惊叹一片。守卫亲兵看到自家将军在外面等夫人,心中都不禁惊讶了起来,敢让将军等人,还等得这么心甘情愿的,夫人是第一个!方才帐里惊狂的怒骂声貌似也是冲着将军去的,换做平常,如此叫嚣的早就当下归西,出来的将军也不见黑脸也没见发作,好似换了个人,还亲自给夫人送了衣裳……夫人的声音真是媲美绝杀啊!
转变突然的大将军啊喂,亲兵们很不安啊……
花不语笨手笨脚的套上衣裳,才发现还是男装。也许是因为身处军营的关系,她着女装确实多有不便,于是乎,花不语很乐意的接受了这套看起来像是跑龙套穿的男装。穿好衣服随手束了个马尾,她的头发不是很长,所以尽管是马尾看上去也与男子普通发式基本无异。
梳洗好一切,花不语安抚着心里刚留下不久的创伤,撩着帘走了出去。
微微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朦胧中她看见一抹镶着金辉的人影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帮她遮去阳光,花不语很快的就适应了外界光线,她举眸,眼前人便是在等她的时非深。
“我好了。”花不语有一次在他的注视下落荒而逃,眼睛瞟向别处。
时非深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女子扮起男子来,到还有那么点儿意思,活生生一个清雅少年。他对亲兵使了个眼色示意看好大帐,然后领头走了起来:“随本将来。”
花不语很不能理解亲兵看她的那种,略带羡慕、忧虑、崇拜、专注等一系列不明所以的混沌神情,花不语被看得脊柱发凉了一会,立马亦步亦趋的跟在时非深屁股后在天策营里走着。
走了一会,花不语才知道原来时非深是要带她出营,邩城里的繁荣景象她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她是马裂总部的贵客不是?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城内风光,现在冷将军大发慈悲带她出来,她可要抓住机会好好的玩一把。
“那个……将军……怎么不叫兄长一起出来?”她要是记得没错,狐狸应该还在营里吧。
时非深只管领路,头也没回的答道:“他去西局了。”
“什么时候走的!?”居然都不通知她,有木有把她这个战友放在眼里啊!?
“今日卯时,你还在睡。”时非深折下重点讲。
……因为狐狸走了,所以冷将军对她放肆了;因为狐狸去遥远的西局了,所以冷将军就对她这只绵羊肆无忌惮了;因为那般,所以这般……花不语脑子里没来由的进行着疯狂的逻辑联想,大脑想象神经在一番非人的高速运转之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冷将军这是要把她骗到邩城大街的某个黑巷偷偷卖掉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时非深看着身后呆若木鸡的花不语,再看看一张泛着菜色的脸,他莫名其妙的发问。
肯定这样的!恶妇啊,哦不,恶夫啊恶夫啊!在邩城把她卖掉,这样又可以狠狠地赚上一笔,又不用担心她会摸索着跑回荆日告御状,而且还能甩掉她这个**烦,简直一举数得!黑心的将军你没人性啊——
“吃”!世间最美好的拐卖借口!好孩子,千万别学自己被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因为“吃早饭”三个字而落得即将转手的悲惨命运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吃陌生人的东西,那冷将军就是个活脱脱的陌生人啊!前车之鉴,花不语你个没脑子的咋就这么单蠢的上钩了呢!?
花不语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深度的一次臆想无我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