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阳光出现窗口的那一刻,逢明知道自己该离开小羲房间了。

他走下楼,在客厅停了会儿,打开门,走到外头去。

雪都融了,露出冬里枯黄的草地,四处湿答答地,迎面来的空气冷得令人打哆嗦,不舒服的感觉令他咳了几声。

晃到后院去,偌大的院子被开垦得东一块西一块,像个小型菜园。

逢明在搭着竹架的瓜棚下呆了呆,似乎可以由这样的庭院去猜测小羲这些月来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院子再过去几步路,是个宽广的湖泊,湖边满是长草,逢明不禁微笑,或许小羲还会在这里钓鱼为他和雀如的晚餐加菜。

逢明走到湖边,挑了个位置坐下。天慢慢亮了,他眯着眼迎向阳光。

身旁草丛里传来呱呱的声响,他回过头,惊见两只野鸭探出头来。对看两眼,鸭子不想理会他似地别开了头,左摇右摆相继滑入湖里。

逢明好奇地拨开草丛,发觉里头有个巢。于是,他顺手*走巢里所有鸭蛋。

“可以煮来吃吧?”将蛋捧在怀里,感觉还是热呼呼的。

耐心地等待美国一点也热不起来的电磁炉缓慢将铁锅烧到通红,青江菜唰地丢进锅子里炒,水气蒸气弥漫,热油四溅。

起了盘,又努力等锅热,逢明再炸了盘看起来像五花肉切片的培根。烹调的方式是中国人的最爱,大火快炒。

运转中的抽风机不知道是哪里坏了,逢明皱着眉看那些由抽风口吸进去的油烟,从抽风机的前头喷了出来。

“搞什么鬼啊?”逢明骂了声。整间房子都被他搞得烟雾迷漫,连眼前在煮什么菜都看不清楚了。

想着待会儿再把窗户打开透透气,他又将鸭蛋扣入锅里头,煎起荷包蛋来。

突然,屋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大力地响了一声,他被这声音吓了跳。声音停止两秒后,接着嗡嗡嗡地奋力呜叫起来。

“哇、哇靠!”逢明停下厨房内挥舞锅铲的手,原来是烟雾侦测器启动了。

现下警铃大作,方圆百里都听得见。

待会儿只怕消防车要来了。

按停炉子上的火,逢明连忙冲上二楼去,踹开那扇他离去前关紧了的门。

“小羲、小羲,快醒醒!”逢明把单人*熟睡的那个人拉了起来。

小羲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双手被人紧紧抓着,上半身脱离了温暖床铺悬在半空中。他的头往后仰去,露出洁白的脖子,喃喃念着:“让我睡啦……还是很困呢!这么冷的天他不想爬起来。

耳边好象有什么一直响吵死人,但那不重要,他可以把棉被盖紧一点,完全掩住耳朵便会听不见。

“起来关警报器,快点、快点、快点!”逢明把小羲拉下床,顺手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小羲裸着上半身睡的,逢明不知道小羲还有这样的习惯。

“怎么了?”小羲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往楼下走去。

逢明跟在小羲的后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煮早餐,也有开抽油烟机,但是那抽油烟机根本没有用,前面抽进去,后头又给我喷出来。烟雾警报器一下子就响了。”他注意小羲刚睡醒时不太稳的脚步,手就空悬在小羲背后待命,免得小羲一个不小心,滚下了楼。

油烟味的刺激让逢明忍不住又咳了几声。他觉得自己到了美国好象变成白痴一样,不仅语言不通,现在连拿手的煮菜功夫也令他挫折连连。

将警报器按停,小羲转身就要回楼上睡回笼觉。

这时候电铃不凑巧响起,眼神涣散的小羲呆了呆,会意过来是什么声音,才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来拜访的是隔壁胖胖的白人老太太,小羲微笑地向对方表示是自己从台湾来的弟弟不小心触动警报器后,白人老太大才安心地抚着心坎说:上帝保佑你们没事!

老太大临去前又问他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没去社区教会,他只是说他太累睡着了,也不好说因为逢明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关上了门,小羲这想起昨天预订的行程。二十四号的圣诞夜,雀如不在,他应该去参加教会,接着再到朋友的圣诞party跟好友一起庆祝。

只是他没料到逢明会出现。逢明一出现,他一切的打算便一踏糊涂,一个也没想起来,一个也没去做。

他的心里头从见到逢明的那刻起,便全部充满了他。

逢明站在小羲身后,看着小羲披着外套的身影,他突然觉得好想再触碰小羲一次。刚才紧握住小羲手腕,那种奇特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手掌心里。麻麻的,沿着双掌虎口往手臂蔓延,似乎就爬过肩膀,滑入了心里。

很想碰触小羲,很想象以前那样,两个人相处坦然,没有芥蒂。逢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他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转而盯着自己的手掌,逢明咳了声。

小羲转过身往厨房走去,他发觉冰箱里头的鸡蛋只剩一颗,便小心翼翼地打进马克杯里,将蛋黄留在里头,蛋白则冰进冰箱。

因为后院有野鸭蛋吃,所以他们向来不买鸡蛋,这颗鸡蛋是上回他咳嗽咳得厉害时雀如用剩的,也不知道坏了没。

小羲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应该还好吧!他这么想。

他接着将泡好的黑咖啡冲入马克杯中,拿着汤匙快速搅拌,借着高温将蛋热熟,而后加入新鲜牛奶。

“给你。”小羲将冲好的咖啡牛奶递给逢明。“治咳嗽的。”这是雀如的偏方,他自己试过,温暖的饮料真的会让咳嗽好很多。

逢明接下马克杯,低头盯着杯子里的咖啡,他的胸口紧了起来。小羲仍是这么在乎他,这点令他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小羲离开逢明身边,他心里头想着今天是二十五号,商店都关门没有营业,鸡蛋都没了也不能用鸭蛋代替,那逢明晚上如果再咳嗽怎么办?

拿起电话,小羲拨到小林幸子家,以英语开口。“幸子,你那里有鸡蛋吗?”

幸子是雀如和他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二十八岁的幸子是市中心一所艺术学校的钢琴老师,中日混血的她对台湾学生有种特殊的情感,所以一直都很照顾他们。

‘有啊!我昨天买了很多。’幸子温柔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能先借我几个吗?我忘了买,今天商店都关门了。”

‘可以啊!我出门时顺便帮你带过去。’

“麻烦你。”挂上电话时,小羲看见逢明盯着他瞧。

小羲不想理会逢明,他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随意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便要睡觉。

“幸子是什么东西?”在小羲与另一个不知名人物交谈的英语对话中,逢明只听清楚了这个名字,是个日文名字来着的。

“幸子不是东西,幸子是我朋友。”

“你朋友还真多。”逢明觉得自己有点吃味。小羲身旁环绕着形形*的人,那些人像是酒吧的阿保,或是麻雀聒噪的雀如,各个都和小羲很要好,他们之间关系匪浅,是比朋友还要更上一层密不可分的感情。

逢明总是觉得不可思议,或许小羲本身的特质就足以吸引这样的朋友。这个向来诚实而不虚假的人,值得别人以最真挚的友谊回应他。

“人活着本来就是会交朋友。”小羲闭上眼睛,不清不楚含糊地应着。“幸子人很好,等一下她来,你别乱讲话……”

“我会乱讲什么话?”逢明呿了声,小羲的反应让他不是太愉快。小羲是怕他讲什么?讲他们是兄弟,但却上过床?

逢明接着又问:“她是个美人吗?她来这里干嘛?她不会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吧?她会不会是喜欢你?”

逢明有种闷闷的感觉,这个人明明在身边,却无法靠近他多一点,想抱又怕对方翻脸,他觉得自己似乎欲求不满,心里头有种狠狠的渴望在累积。

“你真*。”小羲说。

逢明坐在沙发另一头,小羲的脚就搁在逢明身旁,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公分,只要轻轻一挪,就会碰触到对方。

他瞥见小羲白色的脚踝,牛仔裤遮掩不到的地方,美丽得不真实,叫人有所遐思。

“我们来继续昨天的话题。”逢明说。

小羲一听见这个,便把头埋进抱枕里。“我要睡了。”

“我这次真的跟穗清断绝关系了。孩子没了,她不爱我,我也不再爱她。”

“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我问你,你还爱我吗?”逢明停顿下来,在等待小羲的回答。

但小羲只是保持沉默。

逢明等不到小羲的答案,只好继续。“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是千真万确的。我很心疼你,我想照顾你,我要跟你在一起,穗清的出现是个意外,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我相信我们现在会过得很好。”

“小羲?”逢明叫了对方的名字,但对方还是不肯讲话。“我们和好行不行?”低声下气的语气,是以前逢明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就算是对女人,他也没办法用如此温和的声调,但当对象是小羲,逢明觉得就算用哄的,也得将小羲哄回自己身边。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只会有你一个,我不会再去想别人,这样行不行?”逢明说着。

放着没喝的咖啡冷掉了,被搁在茶几上的它,有些孤单。

小羲从沙发上爬起身来,无力而摇摇晃晃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小羲知道逢明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开口而出的很有可能只是一时冲动,逢明只是因为寂寞才来美国,等逢明厌倦了他,他便会被扔下。

他不想。

将外套扔在桌上,小羲裸着上半身,打算窝回床继续睡。身后,忘记关上的门,喀哒一声被锁上了。

“咦?”小羲纳闷地想回过头去看,但却在转身之前,被一双手臂紧紧揽住,拉进对方宽阔的胸膛里。

逢明身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小羲心脏狂跳了一下,止不住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放……放开我……”小羲说着。

“我其实是喜欢你的,我自己很明白。”逢明在小羲耳边低语着,他没说得太大声,因为心脏跳动得好厉害,他在紧张着,害怕小羲会一脚踹开他。不过就算小羲真的这么做,他还是会粘上去,直到小羲接受他为止。

向来爱就是爱,将女人带上床更是直接,逢明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紧张得像是聆听法院判决的死刑犯。

“你呢?”逢明催促着小羲回答。“你呢?”

小羲仍然不肯说话。

“我以前一直认为男人跟男人*很恶心,不明白面对一具跟自己一样的躯体,怎么可能会*。后来遇到了你,我才知道那真的是会发生的。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要碰你。”逢明吻起了小羲的耳朵,咬着他的耳垂。

“你呢?”逢明着急的问:“你呢……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你想知道吗?”小羲拉开逢明圈在他身上的手。“想知道我有多爱你?”他将逢明推倒在自己的*。

逢明又在小羲脸上看见了那个笑容。笑起来像哭的笑容。

“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会有*。”小羲将窗帘拉上,阻绝屋外所有阳光。

厚重的窗帘让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他回到*,跨坐在逢明腿上,凝视逢明刚坐起身来的一眼,然后再将逢明推倒。手往下挪,来到裤裆处,小羲慢慢地将逢明的拉链拉下。

“你要做什么?”逢明惊愕万分。

小羲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拿出逢明的*,然后低下头去,一点一点地含入口中。

逢明深吸了一口气。

吞吐的动作像是酷刑,按照着小羲的步调或深或浅,不停地进行。

强烈的刺激让逢明拱起了背脊,他能感受小羲舌头的蠕动与舔舐,能听到*混杂着唾液在小羲口腔里进出所发出的声音。

从未有过的*,是那么地**。

“嗯……”逢明咽下口水。“快出来了,可以了小羲。”他忍不住拉扯小羲的头发,将他带离自己的*。

然而小羲的手却跟着进行未完成的*,逢明压低了*,射在执着不肯离开的小羲脸上。

逢明喘息着,他随便拿来一件衣服抹往小羲的脸,将那些浑浊的液体擦掉。后来把衣服扔到地上,他才发觉那是小羲的衬衫。

小羲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凝视逢明。他双手搭在自己的裤头上,缓缓地将钮扣解开。在逢明的眼前,*仅有的蔽体衣物一件一件地脱去,随意扔在床边。

逢明又咽了口口水,昏暗的房内,一览无遗的角度,他觉得自己体内似乎被点起了熊熊烈火,而点火的凶手便是眼前这个人。

小羲跨坐在逢明的腰间,苍白的脸有着*红晕,小羲伸出舌头亲吻逢明的嘴唇,逢明张开了嘴,任由小羲闯入自己口腔态意吸吮。

舌头与舌头*的摩擦,让逢明的*有了反应,逢明双手紧紧握住小羲的腰,催促着他往下,让*挪移到正确的位置上。

握着逢明,小羲让对方的先端进入了自己体内,而后直起腰慢慢往下坐,直到完全将对方没入为止。

小羲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但之前强忍着的*急欲宣泄,于是他摇晃起自己的腰,在深深爱着的人身上,寻求可以满足胸口空洞的*。

主导权完全落在小羲身上,逢明被动地享受这一切,直到小羲体内的*叫他再也承受不了,他挺起了上半身,将小羲翻转过来重新由背后插入,重重地闯入那个令他晕眩的地方。

“啊——”突然被*的举动,让小羲无法忍耐地叫了出来。强烈的*让他颤抖起来,无法压抑。

而后在一阵急促得叫脆弱的心脏就要停止搏动的致命*中,自制早已消失的逢明,宣泄出所有,射在小羲体内。

片刻之后,小羲也随之解放。

做完爱,逢明由背后紧紧地抱住小羲,他在小羲耳边喃喃地说了些什么,但脑袋一片空白的小羲完全没有听见。

逢明真的瘦了好多,刚才肢体*的时候,小羲几乎都*到他的肋骨了,为什么逢明像是没在吃饭一样呢?

小羲想起楼下餐桌上的早餐,他没有动,逢明就也没吃。

这个原本善于照顾自己与别人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小羲有点心疼。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平稳而规律的声音,躯体与躯体相接在一起的温度,让小羲有种回到那个房间的错觉。

逢明房间的双人*,他们曾经这样拥抱着入眠,平平静静地,在每个晚上安稳睡着。

湿黏的液体沿着大腿滑了下来,小羲不舒服地挪动了一下,他想到浴室冲洗。

但才动了动,逢明的手臂便反射性地将他搂得更紧,就像掳住食物的补蝇草,不肯将猎物放开。

怕吵醒逢明,因为逢明向来不容易熟睡,所以小羲压下了想要清洗的*,他只希望逢明能睡好一点。

结果就这么待在逢明怀里,睁着眼,听着床头的钟,时间一秒一秒流过流过的声音。

将近中午的时刻,门铃响起。

小羲知道是幸子来了,幸子带来他所要的东西。

慢慢地扳开逢明的手臂。“怎么了……”逢明刚睡醒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困意。

“没事。”小羲抽了几张面纸擦掉大腿内侧逢明留下的*,然后穿起衣服往楼下走去。

打开了门,幸子微笑地看着他,递来一盒鸡蛋。

“麻烦你了。”小羲点头致谢。

“一点都不麻烦。”幸子说。“吃饭了吗?你怎么好象刚睡醒的模样,头发都没梳。”

小羲用手指耙了耙头发。“嗯,刚起来。等一下就吃饭了。”他想起逢明早上做的那些菜,大概都凉了吧!

“我做了一些寿司噢,去我家吧!”幸子说完转身就走。

小羲看着幸子的背影,长长的黑发在太阳下闪耀着迷人光泽,他将鸡蛋放进冰箱里头,拿了钥匙,便关上门随着幸子的脚步踏出这个家。

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离开逢明一些些,自己明明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心都要碎了的。留在他身边,如今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雀如什么时候回来?”才追上幸子,便听见幸子这么问。

“大概是五号吧,餐馆的假放到六号而已。”

“还有十天啊……”幸子说:“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她不是有约你一起去?”

“老人家没那种体力啦!”幸子轻轻地笑着。

“你一点也不老。幸子看起来和我们同年。”

“你真会说话。”幸子呵呵地笑着。

和幸子这么聊,心情似乎也好了些,小羲露出了笑容。

小羲离开身边后,原本暖暖的被窝一下于就冷了。逢明失去了睡意,由*爬了起来。

时针指着十一点,逢明猜自己也没睡多久,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开门声之后是讲话的声音。

他套上裤子打算下楼,顺便看看那个叫幸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哪知,才要跨出房间,楼下的门便碰地声被关上,然后讲话声音也停了,房子内只剩下空调的运转声。

逢明连上衣也忘了要穿,连忙下楼。

“小羲?”叫了几声,发觉人不在了?一股莫名的慌乱由逢明心底涌了上来。

他第一个念头是小羲又像以前那样,完全没知会他,拎着行李逃了。急忙打开大门四处张望,而后在行人道远远的那一头,他寻获了小羲的身影。

小羲身旁有个长头发的女人陪伴着,他们有说有笑,融洽地肩并肩走在一起。

“小羲!”逢明大喊了声。

远处的那两个人回过头来,看了他,然后他见着两人低头又说了些什么,小羲朝他摇了摇头,拉着女人的手继续往既定的方向走去。两个人消失在街角。

这是什么意思?对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是说只是暂时离开一下叫他别追上去,还是不打算回来了?

慌乱让逢明失了方寸,他拼了命地想追上去,但却在转角处,发觉自己失去小羲的身影。

“去哪里了?去哪里了?”雪虽然已经停了,但气温仍维持在零度上下,冰冷的空气冻僵了他,方才的跑步让他剧烈咳嗽。

低温令嘴唇发紫,他在街角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如果就此不见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慌,不停地叫喊着对方的名字。

有几个人从住家走出来探了探,但那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如果就此失去了怎么办?

“小羲——”他环抱着拼命发抖的自己,终于知道被抛下的恐惧。

直到傍晚的时候,小羲才回到家里头。

逢明一听见开门声就由沙发上站了起来,当他见到小羲,脱口就质问。“你到底去哪里了?”

“去幸子家。”一见到逢明,小羲便觉得疲惫。

“在那女人家待了整个下午?”逢明的口气十分不好,话语间断的时刻,他不停咳着。他的肺在寻找小羲的时候,冻伤了。

“和幸子聊天聊到忘了时间。”小羲走上楼,到房间里,挑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西装出来。

“你不是只喜欢男人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转性,喜欢起女人来了?那女人倒还满漂亮的嘛!”逢明哼了一声。虽然晓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尖酸刻薄,但一想到小羲和那女人失踪了整个下午,怒气就忍不住冲了上来。

“幸子是很漂亮。”小羲换上西装。

“你又要干嘛?不是才回来?换西装做什么?”逢明不敢相信小羲又要出门。

“幸子找不到人陪她去圣诞party,我刚好有空。”对着镜子打领带,小羲将自己的门面整理了一下。看着一头乱发,他本来想用慕斯稍微固定,但实在不喜欢头发上有异物的感觉,所以随便用梳子梳了梳就算。

“那我呢?”逢明无法压抑的怒气爆发了出来,吼得大声,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羲看了逢明一眼。“随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走了,你早点睡。”说完话,小羲再度走出这个有逢明存在的房子。

逢明捣着头,跌坐在小羲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早上*时,这个人仍紧紧抓住自己的,但当自己醒来的那刻,这个人却连笑容也不给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

难以理解的空虚与悲哀,在楼下的门关上的那刻,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他*不透小羲的情绪,他无法理解小羲抛下自己的原因。

不是已经承诺要永远在一起了吗?他甚至让自己把心交了出去!

但是换来的呢?换来的却是对方冷淡失去情感的言语。

逢明无法理解,更无法承受。

小羲离去后,逢明坐在他房里一直等,一直等。

时间在这个房间里似乎失去了意义,指针移过的下一秒并不代表什么,只有门再度被开启的时刻到来,才能结束他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几乎要等于一辈子的长度,小羲才回到家里来。

小羲喝了几杯,有些醉了。他打开电灯发觉逢明还在自己房里,只是困惑地眨了下眼睛,而后叹了口气。

“都快天亮了,你不睡吗?”说完话,小羲便往床铺内侧爬去。

单人床实在很窄,无论小羲怎么小心,却还是擦撞到逢明。

“别穿着西装睡觉。”逢明说。

小羲趴倒在*,没有理会逢明的话。

逢明起身关上了电灯,然后回到床边,拉起小羲,由领带开始慢慢地替他将衣服脱下,一件一件地,衬衫、外套、西装裤,全被逢明脱了下来。

小羲又趴回*,他喝得醉,也累了。

逢明压在小羲身上,亲吻着他的背脊,然后抬起他的腰,不顾穴口的紧闭与排斥,没有任何润滑,莽撞地冲撞入小羲体内。

“嗯……”小羲皱起了眉头。“好痛……逢明……好痛……”

逢明完全不理会小羲的抗议,他深深地*着,只想完全占有这个躯体。

*来临的那刹那,他咬住小羲的肩膀,在小羲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深红的血痕。

“好痛……”小羲挣扎着想逃开,却无力抵抗逢明的入侵。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爱,让逢明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他发觉无论再如何贴近这个人,都无法将自己的感觉传递给这个人知道。

明白迟早会失去这个人的事实,让他慌乱无助地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睡了许久,当天都要暗下来,小羲被温柔地吻醒。

“起床了小羲,我煮了一点东西,快起来吃吧!”逢明将小羲由*拉了起来,被子自小羲身上掉下,小羲身体上留有几处逢明所植下的吻痕。

小羲睁开朦胧的双眼,疲倦地往浴室走去。他将粘腻的身躯冲洗干净出来时,逢明正好将新床单换上。

随便从衣柜里拿了衣服穿好,他和抱着脏床单的逢明到楼下去用餐。

今天烟雾侦测器没响了,逢明弄了几样清淡的菜,还煮了一锅的饭。他们在餐厅的圆桌坐着,吃东西的时候谁也没讲话,气氛安静非常。

小羲注意到逢明胃口似乎不太好,一碗饭没扒几口便放下了。

吃饱后小羲走到客厅去看电视,逢明则留在厨房洗碗。然后没多久,小羲听见厨房里传来呕吐声,是逢明将刚刚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的声音。

他握着遥控器,垂眸,没有往逢明走进一步。他知道逢明变得不正常了,逢明几乎不睡,饭也无法下咽,明白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主因,但却无力朝逢明靠近一步,说声对不起,叫逢明释怀。

就跟当初对林央一样,明知林央仍爱他,明知林央只是因为无法违抗这个社会加诸在他身上的观点才结婚,却不肯听林央的解释,反过来歇斯底里地要胁要将他们是同志恋人的身分告诉林央父母。他的作为让他们都受到了伤害。

当逢明走到小羲身边坐下时,小羲却站了起来,拿着外套和钥匙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逢明问着。

小羲没有回答。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留在逢明的身边便行。

关上了门,将那个人失望伤心的眼神留在屋里面,他开了车在外头游荡,几个小时之后,绕到了幸子家。他请幸子收留他一晚,因为雀如临走前曾经托幸子看着他,幸子对他的要求不会拒绝,幸子十分喜欢雀如,爱屋及乌下他连带受惠。

小羲不知道逢明打算留到什么时候,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逢明。虽然留在家中的时间明显变少,但每次他一回去,总会被拖上床。爱情不是*次数越多就越加深的,他这样告诉逢明。但逢明急慌了,什么也听不进去。

还有两天,雀如就要回来。他刚和雀如通完电话不久,就有人来按电铃。

打开门,小羲发觉是幸子。

幸子拿着一壶酒站在门外,微笑地说:“清酒,喝吗?”

小羲转头看了眼逢明,逢明冷着脸走开,于是小羲让幸子进门来。

“雀如刚刚打电话给我,她说你的声音很没精神。”幸子替小羲斟了一杯酒。

原本走到厨房里的逢明跺了几回步,又寒着张脸回到客厅,并且挑小羲身旁的位置坐下,不发一语地看着幸子。他觉得这个女人很碍眼,好不容易能和小羲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却又被打扰了,这点令他十分的不高兴。

所以他没有发现幸子其实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他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也看不进别人,只看得见小羲。

任何存在他与小羲之间的物体,无论男女,都令他觉得厌恶。

幸子瞧见逢明充满敌意的眼神,她笑了笑,也替逢明斟了杯酒。

“哼!”逢明别过头去。

逢明气自己明明就在场,小羲还能若无其事的跟这个女人聊天。又气自己干嘛小时候不认真读书,现在来到美国英文有听没有懂,连这两个人在讲什么话都不知道,简直要呕死了。

“对不起,幸子。请当他不存在吧,他向来这么没礼貌。”小羲说。

“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吗?”

“算是吧……”小羲喝了口温酒。

“很少见你这样。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阴霾了起来,令人不习惯。”幸子不停地替小羲斟酒。“他是你的*吧!如果吵架了,就赶快和好。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僵,而且脸色也好糟。斗气是会斗出病来的。”

小羲笑了笑。

觉得自己完全被忽视了,逢明闷得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将杯子里头的清酒一饮而尽。

幸子见他酒杯空了,便再往里头倒酒。

逢明想学小羲猛灌,但来者不拒的结果,因食无定时而早已受伤的胃被酒精刺激得疼痛不已,他捣着嘴往厨房走去,然后又将胃里头的东西完全吐进洗碗槽里。

灼热剧痛的胃像抽筋似地绞着,不慎冲进气管的秽物令他咳嗽连连。虚弱的逢明在吐到什么都不剩后,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眼眶因呕吐而泛红,他用手腕处的衣料擦去眼泪,闭上眼困难地喘息。

“小羲,”幸子被逢明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担心地问小羲:“不去看看吗?”她这么问,却发觉小羲只是双手交握撑着下颚,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电视萤幕。

“小羲……”幸子觉得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难以置信向来带着笑容和雀如到她家拜访的这个人,竟会对自己生了病的*如此冷漠。

“不好意思,请你先回去吧!”几分钟之后,小羲将幸子送离开。面对幸子的担忧小羲无力解释,他只能挂起浅笑,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口。

幸子走后,锁上门,小羲又回到客厅里继续看电视。

“那女人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逢明勉强支撑着自己回到客厅,但他一只手仍按压着胃,方才剧烈的呕吐令他十分不舒服,他不应该喝酒的。

“我说过很多遍,幸子是我朋友。”

“谁会相信你的话!”逢明咬牙道:“她身上的味道和你这几天出门回来时的味道一模一样。你们上过床对吧,那是肥皂香味!”

小羲抬头看了逢明一眼,淡淡的说:“就算是,那又怎样?”

的确是几夜曾借宿在幸子家里,也洗过澡睡过她家的床。不过小羲根本不想解释幸子中意的对象,其实是现在正在度假的雀如,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啪地一声,小羲还来不及反应,逢明便将火辣的掌印煽在他脸上。

逢明气得发抖,眼睛里头充满了怒火。“你和谁都可以上床吗?”

“是啊!”小羲说。他发觉如今一字一语,都凝聚成力量,在伤害逢明。“不论和谁上床,都比跟你好。你以前不是这么缠人的,现任的你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由逢明因受创而显得扭曲痛苦的脸上,小羲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正在报复,报复这个他曾经爱着的人。

就像是那一年被林央伤害后,在林央的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众人林央是同志一样,他也对逢明做了同样恶劣的事,用视若无睹的方式,漠视践踏逢明努力付出的心意。

逢明跌坐在沙发上。

当逢明显露出疲惫无力的样子,无法再说任何一句话,小羲才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对逢明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小羲别过脸,无法直视逢明。“对不起……”他做了很过分的事。其实自己才是最恶劣的人,小羲明白。

他狠狠地伤害了逢明,伤害这个用尽气力,想决心和他在一起的人。

他伤害了逢明。

这天晚上,逢明还是来到小羲的房里,他躲在没有开灯的室内,用被子掩住自己,等着小羲回房。

到了半夜,小羲准备爬上床睡觉,逢明就这么顺势抱住了他。

小羲挣扎了一下。

“你别动,我只要抱着你就好。”逢明说。

小羲叹了口气。

后来,小羲慢慢的睡着了,逢明却无法成眠。

好想好想在一起的单纯心情,是什么时候变质成独占*的?逢明回想着,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知道自己是一点一点被小羲所吸引,怀里头的这个人,在最后的现在,攫取了他所有注意。

说是爱,倒也没那么纯粹。男人爱上女人可能很简单,看对眼,一点*冲动,两个人便开始交往。但对于小羲,冲动如今有着,但更想的是,永远永远,将他抱在怀里,要他别离开,要他从此之后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感情,是比爱情超出更多的,里头加诸着亲情、友情、甚至还有怜悯与疼惜。所有情感汇集起来,变成如今的心情。

шшш•т tκa n•c○

抱着小羲,直到天亮了,太阳出来。逢明知道只要小羲没有醒,他们之间肌肤相贴的联系,便还能持续下去。

下午,小羲醒了,穿好衣服便叫逢明一起出门。

小羲把逢明带去看医生,问诊与检查之后,医生开了药单给逢明,并给了张英文的小单子,里头写满了胃溃疡日常应注意的事项。

逢明的胃痛与呕吐,是因为胃溃疡。医生说胃溃疡的成因与细菌感染、饮食不正常、压力过大都有关。

接着小羲又带着逢明到附近的药局把要买齐了,一路上,两个人鲜少说话。

回到车上时,逢明看着那张单子,揉了揉就打算往后座丢去。

“给我。”正开车的小羲伸出手,逢明只好将单子丢给他。

小羲把单子放进衬衫口袋里,然后将车开到家附近的超级市场。冰箱里的东西都不新鲜了,逢明的胃不好不能吃过期食品,他们也该采买些东西回去。

逢明来之前,雀如买了一冰箱的食物,足够一个人撑上十天,但逢明到了他那里之后,两个人,**天却还没把食物吃完。

逢明一直都在家,小羲由此推断逢明的饮食完全不正常。

进到超市,他们两个分别推着两辆推车。

“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小羲这么告诉逢明。“拿好东西就到收银台前面等我,我再来付钱。”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逢明说。

小羲说完话后便离开,原本的用意是让逢明自行采购的。但几分钟后回头,逢明却跟在他后头没多远的地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经过冷冻蔬果区,小羲由青椒前头走过,突然想起逢明最喜欢吃的就是青椒,他又退了回来,拿起青椒。但想想青椒的可怕味道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便又放了回去。只是在超商绕了一圈,买好食物准备结帐时,他又后悔了,结果,再回到冷冻蔬果区,将青椒放进推车。

跟在他身后的逢明笑了出来。

结帐时,小羲的推车是满的,逢明的推车里,只有一盒*。

“把它拿回去放好吗?”小羲懊恼地说。

逢明摇了摇头。

在逢明的坚持下,他们带着足以塞爆冰箱的食材与那盒*回家。

晚餐是逢明煮的,吃过药的逢明没再吐了,不过咳嗽的毛病还是持续着,肺给咳坏,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

逢明洗完碗后来到小羲身旁坐下,小羲把翻译好的单子塞给逢明。

“收好,有空看一看,别弄丢了。”小羲盯着电视说:“记得少量多餐,别吃刺激性的食物。”剩下的小羲也不多嘴了,医生发的单子上面都有写。

小羲想起跟幸子借的那盒鸡蛋,也没办法用了。雀如的偏方是咖啡牛奶加生蛋黄,但逢明的胃有毛病,咖啡不能喝的。

逢明挨在小羲身边,应了声,便抓起小羲的手放在掌心。

看了半个小时电视后,小羲开口说道:“你也该回去台湾了。”

逢明沉默着。

“你来美国的目的,就是要我听你讲那些话对吧!”小羲按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转台。“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也明白你的意思,那么你也该走了。”

“我不能留下来吗?”逢明神色黯了下来。又要开始了吗?他每往前走一步,小羲就仿佛要跟他作对似的,向后连退好几步。

“我来美国是为了读书,你在这里只会令我分心。更何况在美国你什么也不能做,就算让你留下来,也只是每天漫无目的过生活,成天窝在家里而已。”小羲说:“我们都不小了,这样的日子并不能过一辈子。”

“我怎么知道你在美国会做什么?反正看不见你我就很不甘愿!”逢明火气又上来了。“你整天不在家,出门就像失踪似的,我在这里你都这样了,我如果回去台湾那还得了。谁晓得你会不会随随便便去爱上哪个家伙?”

“如果可以爱上别人那倒也好。”小羲盯着电视荧幕。

“你说什么?”逢明声音高了八度。

“偏偏就是还没那个能耐把你忘掉。”小羲又继续按选台器。

听见小羲的回答,逢明气消了大半下来。“这个解释我接受。”

“更何况你在这里,我什么事也做不了。都快烦死了。”

“方晓羲……”小羲的言语让逢明听得咬牙切齿。

“你让我整天就想着你的事情,家也不想回来,只能往朋友那里躲,我都快受不了我自己了。明明离开台湾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的,哪知道却怎么丢也丢不下你,整个脑袋都是你。”小羲突然把选台器往沙发上扔,离开客厅往房里头去。

逢明没多想,立刻追上。“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问。

小羲打算洗澡,他拿了件干净的衣服走进浴室里,然后把浴室门关上。“幸子的事情是骗你的。”小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幸子喜欢的人是雀如。”

“蛤?”逢明整张脸因惊吓而扭成一团。“居然有人喜欢那只麻雀,还搞同性恋!?”他真的是被吓到。

“幸子是个很认真的人,如果雀如能喜欢上她,那就好了。”小羲说着。“只可惜雀如跟我们不一样,雀如只喜欢男的。”

“她喜欢男人,那你还跟她住在一起。”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逢明今天被小羲这么一点,开始意识到了雀如这只危险生物的存在。

“我不喜欢女人,也不会对她怎样,我很安全。”隔着门板,他们这么聊天着。偶尔会有几下冲水声,隔绝住对方的声音,但没一会儿对话便又会继续。

“我说的不是这个。如果她喜欢上你怎么办?”逢明深知自己的对手是只猛禽,那只鸟跟小羲生活了这么久,如果她爱上小羲,难保小羲不会被她抢走。照他们友谊深厚到如此地步来看,如果真要抢,他绝对抢不赢那只鸟。

‘靠!’逢明在心里暗暗骂了句。接着说:“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美国是同性恋的大本营,你一个人在这里根本就不安全。”

冲水声再度响起,停歇时,小羲穿着条运动短裤由浴室出来。他拿着小剪刀坐上床,一脚跨在床沿一脚撑着地,开始剪脚趾甲。

“喂,怎么不答话。”逢明问。

“不知道要说什么。”小羲将剪掉的趾甲放进床旁烟灰缸里,然后反过身继续剪。“明天我会送你去机场,机票钱我出。”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台湾?”逢明一屁股往*坐。

弹簧床的波动震着小羲,他手一歪,剪刀没对准,就这么剪着肉,鲜红的血瞬间冒了出来。他随便拿卫生纸擦了擦,剪刀也放下,没心情剪趾甲了。

“每次跟你讲话就一定会这样。”逢明苦恼地骚乱自己的头发,感觉就快得燥郁症了。“痛不痛?我去帮你拿药来擦。”

“不用了。”小羲往后倒去,躺在枕头上,翻了个身,侧躺着。

伤口虽然很浅,但血还是又冒了一些出来。小羲没打算处理,于是逢明又抽了几张面纸,小心翼翼地帮小羲把伤口压好。

“拜托……

“什么?”听见小羲压在枕头里的声音,逢明问着。

“拜托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小羲的声音十分微弱。

逢明没有回答。

“请你给我时间来确认,确认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确认我真的可以忘掉那些事情,和你在一起……”小羲很想对逢明说自己其实还没有存到勇气去信任逢明,但那对逢明而言可能又会是个伤害,他已经不想再无意义地去伤害逢明了。

“做这么多都还不够吗?”逢明低吼着:“你以为我是为谁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明明爱女人爱得好好的,却变得只想跟男人的你*,这么多的事实摆在你眼前,都还不够吗?”

“这不是你的错,全都是我的问题。”小羲明白逢明早就尽力了,但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忘掉那一幕幕情景。

他记得逢明在大街上遇到那女人时是多么惊慌,着急得什么也不顾,叫他在街上帮忙寻找她的身影,他更记得逢明知道那女人有了孩子时,不管肺炎发烧到多严重,仍是坚持要去见她。

因为真的很在乎逢明,所以这些事就变成了刺,深深扎进了心里。要拔掉,没那么容易,他需要多一些的时间和空间来叫自己释怀。而逢明突然的出现,来得实在太快了,所以他措手不及。

日光灯亮着,房间里的黑暗无所遁形。逢明拿开按压着的面纸,检视小羲伤口流血的程度。血已经止了,被划开的拇指内层露出淡淡的肉色,逢明低头吸吮着那道伤口,又弄出了血来,咸咸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

小羲皱了一下眉头。

逢明离开小羲的脚趾,沿着白皙的脚踝一路往上,用力地在每个经过的地方植下吻痕,而后流连在大腿内侧那块敏感脆弱的肌肤上。

“别弄了。”小羲说。

逢明就像没听见他的抗议一样,手沿着大腿往上,滑入小羲宽松的休闲短裤里,轻易地抓住他的*。

在逢明的摩擦之下,小羲很快就起了反应,小羲扭曲着身体想反抗,但却被逢明压了下来。

逢明学着小羲之前做过的方式,拉下了小羲的裤子,将他昂立的*含在嘴里。他无力而沮丧地以口腔*着小羲,直到小羲射在他的嘴里,他咽下那些*,抬头,两个人的视线交互凝视着,空气变得令人窒息。

“这样还不够吗?”逢明问。

“你不需要这么做。”小羲遮住眼睛,难过地倒在*。

逢明替小羲将裤子拉上,爬到小羲身旁,由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沉默在这个房间里延续了很久,刺眼的日光灯忘了关上,两个人都睁着眼,小羲凝视着前方,逢明凝视着小羲的耳朵和头发。

很久很久以后,逢明才开口:“如果我回台湾你会好过一点,那么,我回去。”声音,是有些哽咽的。

“你在哭吗?”小羲听见了。

“没有。”虽然这样回答,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隔天,小羲开着他那辆二手ACURA送逢明到机场。

刷卡帮逢明买了两段的机票,小羲盯着信用卡帐单,心想接下来的几个月可糟了,可能得天天钓鱼配野鸭蛋过日。

逢明提着小羲留下来的红色旅行袋,静静地站在小羲身后。他突然有种,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眼前这个人的感觉,看着小羲的背影,他为自己被拒绝的心意感到哀伤。

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却还得不到这个人。他已经无法可想。

小羲转过身来,将机票和护照全交给逢明。他笑了笑。“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我跟柜台说过了,你别跑太远,时间到了他们会带你上飞机。转机也是。”

逢明握紧了机票。

“我有些好奇你来的时候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够找得到我。”小羲问。

“就找航空公司的人,要他们叫一个会讲中文的出来。很简单,反正他们看到我的机票就知道我要找转机的地方。计程车就更容易了,直接把地址给他。”逢明手上的机票快被自己给抓烂了。

“我好象没给你我的地址。”小羲笑着摇了摇头。

“你弟有。那个叫小毕的。”逢明说。

“咦?他给你的啊?”小羲觉得不可思议,逢明居然去见小毕。

“他当然不会给我。我抢的。你寄给他的圣诞礼物上,有美国的住址。”逢明讲着讲着,又哼了声。“一样都是弟弟,他有你的住址我却没有,真让人想打爆他的头,那个小鬼。”

小羲笑出声来。“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没有你的电话!”逢明揪住小羲的袖子。

小羲在柜台借了只笔,把逢明的手掌摊开来,在上头慢慢地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

“不准换电话号码知不知道。”逢明口气十分的不好。

小羲点头。

“也不准搬家!一定要让我找得到你!”逢明恶狠狠地说。

小羲又是点头。

“还有,你别会错意,我给你时间,是要让你确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让你把我忘记。我过一段时间会再打电话来的,你最好别让它转到电话答录机去。”小羲笑了出来。

“还笑,你这个人真是过分!”逢明手里头的机票和行李全落了地,他双手紧锢住小羲的脸,往上抬,然后狠狠地吻住小羲。

持续了不知道有多久,也不管旁人的侧目注视,反正这已经是最后了,逢明也不再管。

一直吻到嘴巴里头有了血的味道,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咬破了小羲的嘴唇。身体唯一连接的地方分开后,小羲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逢明。

“我会等你。”逢明说。

而后,小羲转身离去,挥别这个人,也挥别了他们的过去。

之后,逢明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