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完自己孩子,年秋月就让戚氏指挥着丫鬟带上小阿哥要用的一应东西,母子三人带着十几个丫鬟坐着马车离开。&
四爷傍晚回来觉得府里冷清得异常,往常自己女儿是一听外院传报就会跑到二门去接自己,今日却没有那小丫头的身影,四爷觉得奇怪,喊了丫鬟问道,“三格格呢?”
小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回主子,年主子带着三格格和五阿哥去了庄子。”
四爷皱眉,看向苏培盛,“你年主子昨儿说这事儿了吗?爷怎么没有印象?”
苏培盛摇头,很是肯定,“侧福晋这几日都没有提过庄子的事儿。”
“把王贵叫回来问问。”四爷吩咐。
王贵此时正在往这边儿快走,走得很急,一头的汗,苏培盛眼尖,瞧见了,一指他,“主子,王贵那厮来了。”
王贵快走到跟前时,就见苏培盛给自己使眼色,他不大明白,忙行礼,就听自己主子不耐烦地道,“免了,你们年主子怎么去庄子了呢?”
王贵这才明白苏总管给自己使眼色的原因,忙组织下语言,“回四爷的话,府上三格格和五阿哥得了天花,年主子带着两个小主子去庄子上养病了。方太医还在正厅等着给爷回话。”
“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告诉爷!”四爷瞬间炸毛,“你们年主子还怀着身子呢,就由着她的性子胡来,还不快去将他们追回来!”
“主子爷,走了俩时辰了”,王贵弱弱地开口。
四爷瞪他一眼,苏培盛忙开口劝慰,“主子,明日再去也好,年主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您。谁能将她请回来,您还是先见见方太医,听听小主子们的情况怎么样?”
苏培盛说完,就在心里叹息。好好的两个小主子怎么就得了这么凶狠的病症呢,真是福薄。可怜年侧福晋第一个孩子没保住,这龙凤胎也要夭折了不成?!真是夭寿!
四爷听了苏培盛的话这才不继续训斥王贵,而是加快了脚步到了前厅,苏培盛在身后跟得直喘粗气。王贵更可怜,本来他就近乎于小跑来到这儿,现在又要小跑跟着四爷,累得他走两步就不顾形象地拿袖子擦擦汗,过往的丫鬟倒是看得心里痛快。
方润看见四爷时就知道他必然心急,就长话短说地将问题说了遍,并将那荷包拿给四爷瞧,就见四爷一脚蹬在了案几上,实木的小几被他一怒之下给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唬得苏培盛脸色都变了。“主子息怒,当心身体啊。”
“去把腊梅给我拖来,还有送荷包的丫鬟一并捆过来,谁敢阻拦,一并绑了。”怒急的四爷表情反而看起来很是平静,但苏培盛看到他放在身侧握紧又松开的拳头,禁不住打个寒噤,拔腿就去办事,王贵慢了半拍,也不敢和苏培盛抢。只好苦着脸站在一角,努力把自己虚化了。
但四爷显然没有忘记这儿还站着一个,就看了眼方润,“侧福晋去庄子上养病。劳烦方太医回去后找两个擅长治天花的太医来。”
“四爷放心,太医院有几个得过天花的太医,医术也是不错的。奴才回去就将人派过来。”方润一见四爷这架势开始处理家事,就想离开,故而四爷刚一递梯子,他就迅速搭话闪人。
四爷瞪一眼角落的王贵。“还愣着干嘛,还不送方太医出府?!”
王贵心里一跳,忙上前,“方太医,请——”
方润依着规矩跪安离开。
厅堂都没有人了,四爷才冷笑出声,捏着那荷包反复看了,又重新摔在了桌子上,冷着脸坐在了主位儿上。厅堂门口处待命的丫鬟和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被迁怒了。
“主子爷,人带来了”,苏培盛带着小厮压着两人进门,小厮们毫不手软,将腊梅和那丫鬟杏儿向屋里一推搡。两个女子不过是娇养的女儿家,没什么气力的,被小厮们这么一推,就跌倒在了地上,痛得腊梅娇呼了声,四爷冷哼了声,腊梅只好忍着痛,再不敢做作了。
“跪好!爷问你,这是不是你的荷包?”四爷将荷包扔在了腊梅面前,腊梅看了眼,垂首,带着抹娇羞,“是奴才亲手做的,五阿哥答应了奴才转交给爷的,怎么会……”
话还没完,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飞出去了,胸口更是五脏六腑都是翻腾的,她在众人又惊又惧的目光中飞了出去,重重落地,强烈的撞击让她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想说什么,张口却是一大摊血吐了出来,吓得杏儿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牙关之间明显打颤。
“你的?以你的份例问题能用的上杭绸?你当爷是傻子?”
“是……是…福……福晋赏的”,挨了四爷一脚的腊梅痛得全身直冒冷汗,颤巍巍、断断续续地回答。
“那这里面的布呢?贱婢,你竟然有如此恶毒心肠,在荷包里不止夹层了天花病人的痘痂,还用了恶臭肮脏的破布,怎么?你就拿这些送爷?”四爷厌恶地看腊梅一眼,就坐回了位置。
苏培盛和王贵偷着对了一眼神色,腊梅长相也是不错的,虽说比起府里两个侧福晋是差了些,但比起已经色衰的宋格格和姿色一般的耿格格来说,腊梅是个俏丽丰腴的女子,但如今看看……跟个破布一样瘫软在地上,头发散乱,发髻都歪了,珠环玉翠更是碎了一地,嘴角溢血,面色苍白,因着冷汗脸上妆粉都花了,那样子……一个词,惨不忍睹。
腊梅惊呆了,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她说的急了,咳嗽了几下,又吐出了些血,“四爷,奴才没有做这些……这荷包……是针线房……针线房的人做的。”
四爷冷笑了声,“不是说你亲手做的,如何又成了针线房的活计,看来不吃些苦头你是不肯说实话。王贵,掌嘴二十!”
“不!”腊梅瞪大了眼,强撑着身子就跪着膝行向前,“爷饶了奴才。奴才没有说谎,是针线房,真的是针线房”,她喘口气儿,压下嘴边儿的血腥味儿。“方才是奴才想让爷怜惜,才……才说谎的。”
“哦?”四爷起身,皂底黑面的靴子踩在花色地毯上,木板发出咯吱声,让人心底发寒。
“你是觉得爷好骗,还是觉得看爷对年侧福晋好脾气就觉得,爷对所有人都是好脾气,恩?”四爷拉长了尾音,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奴才……奴才”。腊梅纠结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挤出一句,“奴才不敢。”
“不敢?”四爷走到她面前,停住了脚步,“爷以前也觉得你看着是个胆小的,就答应了福晋的交换条件,现在看来,你若是个胆小的,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胆子小的了?”他上前一步,靴子直接踩在了腊梅嫩白的手指上。用力碾压了一下,“这手从今以后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不如废了”。
十指连心,腊梅疼得连声惨叫。声音刺耳难听,外间的奴才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本想探头瞧瞧,听了这惨叫,头都不自觉缩了缩。
“疼吗?”
腊梅愣了半晌才弱弱开口,“疼”
“知道疼就好。那就老实告诉爷,你都知道些什么。”四爷声音其实很有磁性,然而此时腊梅却只觉得全身都是冷的,从骨子里透着寒意,就连在一旁等着用刑的小厮们都觉得冷,从来没有见过四爷这个样子。大家印象中,四爷只是重规矩,整日冷着脸,不喜多言,哪里见过如此凶残的一面!
腊梅想哭都哭不出来,这一刻,她只后悔自己怎么就当时听了那针线房小丫鬟的撺掇,觉得这个荷包好看,四爷必然喜欢,她哽咽着将那,小丫鬟给招供出来,四爷手一挥,苏培盛带着几个男仆就离开了。
腊梅见四爷脸色阴沉,绞尽脑汁翻记忆,总算又给她想起了一点儿,“奴才想起来了,那天……奴才给爷送荷包,还遇见了李侧福晋身边的美景,端着汤。”
四爷皱眉。
苏培盛很快带了十几个丫鬟让腊梅来认,这群丫鬟见到丫鬟中自来嘚瑟的腊梅成了这般模样,都心里突突的。
但此地却没有那个丫鬟了,四爷黑了脸,“所有丫鬟都在这儿了?”
针线房管事的姓张,张氏哆嗦着上前一步,“都在这儿了,只除了前几日有几个辞活儿不干了。”
苏培盛挑眉,“张管事,你可记得这几人都是谁?”
“记得,记得,一个是门房老吴家的儿媳妇,有了身子了,一个是……”
四爷伸手,一个粉彩细颈瓶就碎了,吓得张氏立即闭嘴。
苏培盛是个聪明的,“你莫说那些个废话,我只问你,有没有一个十三四的,脸圆圆的,嘴角有个痣……”
“有,有一个”,张氏虽然不清楚具体怎么了,但看这架势也知道出了大事儿,她也不敢废话,忙开口,“这是府上买进来的绣娘,身契只添了三年,四天前她哥哥说攒足银子给她赎身了,已经离开了,是杭州人余县人。”
四爷眉宇间显出烦躁,“苏培盛,找出府上记录的信息,带了人去找这个绣娘,把这贱/人拉下去,别让她死了。将万和安给爷叫过来。”
“嗻”,苏培盛躬身领了令下去,四爷又看向王贵,“你去将几个管事嬷嬷请过来。”
“嗻”,见自己被派了任务,王贵才悄悄吐口气儿,转身去喊人。
如此,大概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王府都被惊动了,三格格和五阿哥被人害了,四爷正在查到底是谁下的手。听说四爷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气势和手段是前所未有的狠戾,整个王府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谁知道这火下一步该烧到哪儿了?
往日那些喜欢跑动的丫鬟婆子们更是紧闭了房门,不敢乱跑了,唯恐牵涉到这个事件里去。
耿格格听到消息时,叹了口气,“是谁那么……不知道三格格和五阿哥这是龙凤胎,非同训寻常吗,有大事儿那是皇上只怕都会被惊动的,真是……”
旁边正在做客的尹格格挑眉,很是不屑,“耿妹妹,姐姐好意提醒你一下,我这种没有孩子的倒还好,一般怀疑性不大,但是……”
耿氏脸色白了,“尹姐姐,你别吓我,这事儿谁沾染上一辈子就完了,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我只是随口一说,妹妹你和年侧福晋一向关系交好,你不用太担心,咱们又没有做坏事儿,何必担心,倒是那做了的该提心吊胆了。”
“姐姐说的是”,耿氏脸色这才好了些,“我们是不用那么揪心的,爷今日这么个……府上该有多少做噩梦了,听说针线房那些丫鬟回来,个个面色如雪,吐个一塌糊涂。”
尹氏苦笑了下,“爷都好些时候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了,我记得上次还是大阿哥没了的时候,也没有亲自动手,侧福晋何其幸运啊。”她的话里隐隐带着艳羡和对自己的感慨,耿格格抿了抿嘴,“侧福晋是个好人,也是该得了,没有她,我这孩子定然护不住。”
“妹妹倒是有指望了,我却还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尹格格叹口气,“比起病着的福晋,我倒更担心侧福晋的身子,她还怀着,虽说我这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希望她好好的,只有她好好的了,咱们才能好好的。”
耿氏闻言也是一声长叹,没事的,姐姐宽心,爷虽说独宠年侧福晋,却还是能在她小日子里偶尔来咱们院子里坐坐的,只要姐姐养好身子,孩子总会有的。”
她这话让尹凝心里一刺,更是恼恨福晋。人只有在有对比的时候才会惦念另一个人的好,她如今就觉得年秋月人比福晋乌拉那拉氏好了很多,至少从来没有下黑手。听说还会两分医理呢,却没有用这些害人,独宠就独宠吧,至少还有命,还有可能怀了孩子有了指望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