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翌走出屋门,他带来的亲信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的响动,此时此刻仿佛从这里走出去就会被吞噬掉。
程翌没有怯弱,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大步走出了屋子,就要去宜福客栈外看情形,刚走到院子里,就感觉到身边一股劲风传来。
程翌立即扭身躲闪,他曾出入过军营,虽说这些年因为驸马的身份赋闲在家,但拳脚功夫没有撂下,不至于被人一招压制,躲避过去之后,他立即抽出长剑,剑刚刚挥舞过去“咣”地一声,与对方的利刃撞在一起。
程翌只觉得虎口发麻,长剑差点就脱手而出,正准备重新振作,对方一脚扫来,踢中了他的腰腹,程翌稳住下盘继续抵抗,不过两三招,程翌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对方比他想象的要厉害,恐怕他很快就要被对方擒住。
“是谁?”程翌在这个关头问出口,那人却没有回答。
“你们是来拿银子的?”程翌边说边喘息,“十万两银票我没有都带在身上,还有一部分藏了起来,你想要拿到……就按规矩办。”知道他落脚在此处,二话不说就动手的,可能就是掳走母亲那些人。
程翌话音刚落,就看到又有人从黑暗中出来,奔向了他住的房间,这些人黑衣蒙面,看来他的判断没错,这些人是来抢夺银钱的。
程翌暗暗有些后悔,他将这宜福客栈包下了,嘱咐客栈掌柜和伙计寻常不要出来,如今突然有人闯入,连个向官府报信的人都没有。
不过,告知官府又有什么用?即便他能活下来,他母亲恐怕也会被害。
“我们谈谈……”程翌在关键时刻心中尚保持清明,“这样不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只要我母亲还活着,你要多少银子我会……”
程翌的话还没说完,手臂一疼,已经被击中,紧接着他的腿被人压制,他想要挣脱已经晚了,右腿膝盖着地跪在了地上,半个身子完全被钳制住,他抬起头来,只见闯进屋子的黑衣人怀中多了一个包袱,那包袱是他用来装银票的。
山匪绑走他母亲,让他用十万两银钱来换,他用的是钱庄通兑的银票,这些银票他一直贴身携带,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有一争之力,就算山匪前来抢夺,他也可以要挟山匪,若是强取,他就毁掉银票,到时候鱼死网破,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却没想这些人会突然出现,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程翌张嘴想要再说话,喉咙却被人掐住,只要那人一用力,他的喉咙立即就会被捏碎。
程翌怔愣间,肩膀被人一抓,整个身体被提起,旁边的屋门被打开,他被拖进了屋子里。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这些人如同专锁人性命的厉鬼,下手利落让人无法抗争,他那些守在院子里的亲信应该已经被杀了吧?
程翌后悔起来,不是因为他就要死了,而是整件事他没有做好,如果他不找母亲,母亲可能就不会出事,现在还牵连了卢先生等人搭上性命,公主得知消息会怎么样?希望皇上能好好待她,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程翌做最后的挣扎:“杀了我可以,放了我母亲,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个普通妇人,放了她,我告诉你剩下的银票在哪里。”
“你当他们是凶徒还是寺中的菩萨?求饶没有半点用处。”
冷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紧接着屋子里的灯亮起来,程翌只见面前的人缓缓拉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了脸孔。
程翌睁大眼睛,那不是什么山匪而是魏元谌。
魏元谌与那些山匪有关系?这个念头从程翌脑海中一闪而过后,他立即否认,魏元谌如果与山匪有关就会利落的杀了他,绝不会费这些口舌。
“驸马爷为何到山西来?你方才说的母亲,指得难道是去世了多年的生母?”魏元谌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两杯茶,“驸马爷可愿如实相告?”
魏元谌说完这话,看看外面的天:“天就快亮了,我还要骑马回到驿馆,跟着太子爷押送犯人归京,驸马与我的时间都不多了。”他说的没错,这一整晚都在路上奔波,回到驿馆的时候也该启程了。
在驿馆时,魏元谌刚处置完公务躺下来休息,聂忱就送来消息说,住在十里亭宜福客栈里的人有可疑之处,他吩咐初九带人跟着聂忱前去查看,初九才要带人离开,他就改变了主意,准备亲自前来。
聂忱办事这样迅速,肯定是得了顾大小姐的消息,如此急着向他禀告,可见顾大小姐断定这件事非同小可,既然这样他就该亲自前去。
骑马到半途歇息的时候,被风一吹,他心中更加清明,他承认顾明珠很厉害,但他还从未如此信任一个人,不管是坊间人还是她的各种身份,配合起来愈发的得心应手,她打听出来的消息,也潜移默化地在影响他对局面的判断,或许只是因为现在大家在同一条路上,少了几分戒备。
一路到了宜福客栈,看到守在客栈中的人训练有素,他们的马匹都是上等的好马,就更加确定了客栈中人的身份,既然他们说被山匪绑走了亲人,他就假扮山匪试探一下虚实,果然就看到怀柔公主驸马匆匆忙忙从屋子里冲出来。
程翌半晌从地上站起身,然后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了桌上的茶,因为手臂方才受创,拿起杯子时有些颤抖,好在魏元谌没有将茶倒满。
想一想方才发生的事,就好像输过了一次,现在坐在这里好端端的喝茶也像是在梦中一样。
就算他不开口说清楚,魏元谌从方才的言语中应该也能猜出大概,会这样询问他是给他机会……
程翌开口之前本想说:这件事涉及我生母日后的处境,还请魏大人高抬贵手,知晓实情也不要告诉旁人。不过他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就像魏元谌所说,他一路跟着太子回京,手中握着太原府的案子,哪有闲心来管他的家事,除非他这件事牵扯了朝廷,想一想那些山匪让他一路向东,跟着的正是太子回京的队伍,程翌心中的猜测就更重了几分。
卢先生说的对,眼前一片迷雾根本辨别方向,他应该找个人帮忙指点。
魏元谌道:“驸马遇到的事,可能与我们在太原府查的案子有关,”说着他抿了口茶,客栈里的茶粗劣,却对一个长途跋涉的人来说却十分甘甜,更何况怀柔驸马也没有别的选择。
程翌吞咽一口道:“我生母赵氏还活着,半个月前她被山匪绑走了,我来太原府是要救回生母。”
魏元谌点点头:“太原府的战马案牵扯到了十二年前的山西兵变。”
程翌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激动地站起身:“山西兵变是不是另有内情,我外祖父他……定是被冤枉的。”外祖父去世之时母亲就和他说过,外祖父是被冤枉的,可怜外祖父戎马一生,最终背得这样的名声,母亲身为赵氏女不能什么都不做,难道这次母亲被绑,与山西兵变有关吗?
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内情,程翌开始坐立难安,半晌他起身向魏元谌拜下去:“还请魏大人指点。”
魏元谌将程翌扶起来:“驸马爷不可这样,如果驸马信我,就装作若无其事,按那些‘山匪’的话去做,我会在暗处帮忙。”
程翌不假思索地大营下来。
魏元谌道:“驸马现在将到了太原府之后的事,仔细告诉我。”
……
天渐亮了。
顾明珠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很是舒坦。
下人已经开始准备,等众人用了饭就要继续赶路。
吃了两碗香喷喷的粟米粥,喊着一颗蜜饯子,顾明珠蹬上了马车,正想要让宝瞳去向柳苏打听消息,聂忱昨晚不知有没有找到怀柔驸马爷,就听到外面传来宝瞳的声音。
宝瞳闷闷地道:“夫人,您看看这是什么?”
林夫人掀开车帘,顾明珠凑过去看,只见宝瞳怀里抱着一只大黑鸡。
“魏大人身边的初九说,这只鸡不吃食,让我们帮忙照看。”
顾明珠一怔,怎么好像被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