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珠听到管事妈妈的禀告,紧接着就瞧见邹襄跑过来,邹襄神情果决,小小的身子冲着张氏而去,那一刻顾明珠就猜到邹襄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顾明珠推了一把宝瞳,让宝瞳遮挡住母亲和张氏等人的目光。
她快走几步上前拦住了邹襄,她矮下身挡在邹襄的前面,将邹襄手中出鞘的利器遮掩在袖子下,紧接着她肩膀一疼,一块石子狠狠地撞在了身上。
那块石子是崔祯丢出来准备打掉邹襄手中利器的。
石子的力气不小,让顾明珠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疼的额头上冒出汗水。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直在说话赏梅的林夫人和张夫人、申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人转过头时只见珠珠弯腰将邹襄抱住了,旁边的宝瞳道:“邹家爷小心点,您差点摔倒,多亏大小姐手疾眼快将您护住,大冬天的摔这一下可是要疼得厉害。”
宝瞳话说得轻松,却一脸担忧地望着顾明珠被打中的肩膀。
邹襄愣在那里,没想到顾大小姐会突然走过来,他想要挣脱顾大小姐,却发现手被顾大小姐攥得死死的,他抬起头迎上了顾大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眸,顾大小姐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
然后顾大小姐就笑起来,笑容如同头顶的朝阳,她温声道:“邹襄,族姨母身子怎么样了?郎中说她这两日要好好静养,我就没让人去请她过来。”
邹襄觉得自己力气很大,却不知为何一时无法从顾大小姐手中挣脱,他握着的匕首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用了用力,就看到顾大小姐皱起眉头。
邹襄这才意识到什么,不禁低头去看,只见那利刃完全送进了顾大小姐的衣袖之中,邹襄顿时一阵慌乱,心要从嗓子口跃出来,他忽然没有了力气,他也不敢再用力了,恐怕会伤到顾大小姐,他不想伤害大小姐。
邹襄脑子里如熊熊火焰般炙热燃烧的仇恨,也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滋啦”一声凉了半截,虽然还有滚热的温度,却只能烫着他自己,再也烧不到别人了。
邹襄眼睛一红松开了手,整个人剧烈地喘息着,身子也跟着瑟瑟发抖。
顾明珠轻轻一推,那匕首就消失在她的袖口里。
邹襄咬住嘴唇,脸色苍白,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到身边有人道:“侯爷。”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的影子牢牢地压住。
邹襄身子又是一僵,他转过头看到了崔祯,定宁侯怎么也在?他方才却没有瞧见,但定宁侯必然瞧见了他在做什么,定宁侯会怎么做?打死他吗?
邹襄在这一刻挺直了脊背,倔强地看了崔祯一眼,可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崔祯那双低沉的眼眸中,似涓涓细流面对汹涌的江水,转眼就被吞没,邹襄彻底愣了。
崔祯神情复杂,目光先扫过邹襄,然后关切地落在顾明珠身上,他丢出去的石子打中了珠珠,那力道他心中很清楚,别说一个柔弱的女眷,就算换了男子也要疼上半晌,他以为珠珠会疼得哭一场,却没想到珠珠神情平静,就像是没有被打着似的,依旧笑着与邹襄说话。
珠珠这是在保护邹襄,不想旁人看出邹襄的异样。
崔祯本要将邹襄的意图直接揭穿,看到珠珠这般,料到和其中有他不知晓的内情,暂且压住了疑惑和怒气,只是看着邹襄道:“下雪了,难免地滑,要小心着些。”
邹襄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定宁侯也没有揭穿他,半晌他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说完话,崔祯和女眷们互相见礼。
顾明珠将邹襄扶正:“我让厨房做了鲈鱼,还炖了锅子,一会儿就送去族姨母屋里。”
邹襄情绪依旧没有平复,就被顾明珠拉着走到张夫人和申氏面前。
“你向张夫人和张家嫂嫂行了礼就会去照顾族姨母吧!”
邹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些,然后他就如一只木偶般顺着顾大小姐的意思规规矩矩地拜见了众人。
林夫人发现邹襄的异常,却以为邹襄的情绪是因为邹林氏,低声安慰道:“好好照顾你母亲,晚些时候柴老御医会来给你母亲诊脉。”
邹襄声音微微发抖:“多谢姨母。”
“母亲,”顾明珠道,“我送邹襄回去,再去看看族姨母。”
林夫人点头:“去吧!”
张夫人始终看着那邹襄,她总觉得方才的气氛有些奇怪,正要说话,就听身边的林夫人道:“邹襄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被亲生父母送给人伢子卖了,多亏了邹林氏疼他,谁知道邹林氏病得厉害,眼见也熬不过这个月,也难怪他这般模样。”
张夫人道:“之前看到族姨母觉得她精神尚好,这才过了个年怎么就……”
林夫人叹了口气:“我会再找几个好郎中进府,希望能让她病情好转些。”
林夫人说完话,就吩咐管事妈妈:“让厨房摆宴吧!”
崔祯向林夫人:“我去寻姨父一起前去。”
看着崔祯急匆匆离开的身影,林夫人摇摇头:“大过年的,他们整日里还是那么忙。”
张夫人笑道:“倒是比在大同时好多了,至少能天天见到。”
林夫人带着女眷去花厅,顾明珠拉着邹襄一路去邹林氏住处,走出了宝瓶门,眼见身边没了旁人,顾明珠低声道:“邹襄,你想要杀了定宁侯夫人?为什么?”
邹襄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顾明珠望着邹襄:“你以为杀了张夫人,你就会高兴,族姨母也会欢喜吗?”
邹襄依旧不说话,手臂抖动得更加厉害,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她不是好人,她该死。”
“那也不该你来杀,”顾明珠道,“朝廷还有法度,不管是谁真的有罪,就该让朝廷依法处置。”
邹襄摇头:“不会的,朝廷不会管,命贱之人死了就白死了。”
邹襄摇着头,耳边都是邹林氏病中呢喃的这句话,命贱之人死了就白死了,他正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东宫太子犯了错照样被废了储君之位,更何况旁人。”
邹襄望着顾大小姐,想想方才顾大小姐挡在他面前的情形,邹襄心中多了些许信任。
“你告诉我,你与张夫人到底有何仇恨?”
“她,”邹襄哆嗦着嘴唇,“她害死了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