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
在老仆的搀扶下,浅玉终于赶了过来,踉跄地跑到了街对面。
此时看顾着漫漫的一个奶妈也满头大汗地寻了过来,一个劲在浅玉面前自扇耳光。
“是老奴一个转身,就丢了十三娘子,老奴该死!”
浅玉现在哪里有工夫去管她,摊开手就要去抱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
漫漫看着自己的亲娘,小小地笑了一下,却依然舍不得齐昭若的怀抱,没有脱开手要让浅玉抱的意思。
浅玉脸色大变,只能惶恐地望向齐昭若:
“这、这位郎君……”
齐昭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偶然见令嫒迷路,特地送回来。”
原来齐昭若自己也是在后头的茶坊与一帮朋友喝茶,实在不耐,便想从后门离开,却偶然遇到了一个人跑到这里的漫漫。
“是、是吗……多、多谢……”
浅玉忙向他道谢,话出口却不成句子,结结巴巴的。
她总觉得这少年看自己的眼神挺古怪的,对漫漫的态度也十分奇怪。
难道他早就认识她们母子?
可她又立刻断了这猜想。
怎么可能呢,浅玉从前是根本没有机会出门的,带漫漫出来,还是头一回。
齐昭若把手里的漫漫放下,望着她水盈盈的大眼睛伸手捏了捏她圆鼓鼓的鬏儿。
用一种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对她道:“好好长大吧……”
浅玉等漫漫的脚一落地,就伸手把女儿抱到怀里,靠着她的颈项深深吸了一口气,若非这里人太多,她怕是马上要哭出来了。
他们人多挡道,此时后头已经有人在呼喊让路了。
浅玉身边的老仆也拉着她的衣服道:“姨娘,走吧……”
浅玉又向齐昭若道过谢,抱着漫漫就要走。
漫漫却费力扭过小身子,摇着手上的拨浪鼓,对齐昭若甜甜地笑道:“哥哥再见!”
齐昭若见状却是勾了勾唇角。
浅玉心中诧异万分,这孩子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熟稔,亲密地连寻常府里常见的下人都比不上。
她偷偷又瞄了一眼齐昭若那张比春花还灿烂的脸,心中咯噔一下,抱着女儿的手又紧了紧。
漫漫不会是小小年纪就知道看脸吧?
可万万不能像她那个姐姐一样啊!
当然好巧不巧,她那个姐姐此时就在浅玉的面前。
浅玉既见到了傅念君,肯定要打声招呼再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眼神太过清明,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刚刚腹诽完毕的浅玉对上了傅念君的眼光一时有些尴尬。
“二、二娘子,我们这就走了……”
她掂了掂怀里的女儿,“叫二姐。”
漫漫盯着傅念君,似乎没有了刚才叫齐昭若的爽快,思考了一下,才甜甜地唤了一声:“二姐。”
傅念君微微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浅玉就抱着孩子诚惶诚恐地钻回街对面那辆小牛车里了。
一上车,浅玉身边那个有些见识的老仆便冷汗涔涔地对浅玉说:
“姨娘,那个人,可是邠国长公主的独子齐大郎啊。”
“竟是他!”浅玉惊叫了一声,又忙捂住嘴:“是先前上咱们家闹的那位邠国长公主?”
老仆戚戚然点点头。
旁边的漫漫却还是开心地嚼着嘴里的东西,手上玩着拨浪鼓。
浅玉肯定是不会允许她当街吃东西的,定然是齐昭若喂给她的。
她吓得立刻去掏女儿嘴里的吃食。
“吐出来,快吐出来。”
挖出来的是一些腌制好的香牛肉干。
浅玉放心了一些,又望向老仆,动了动嘴唇,压低声音说:“齐大郎就是他们说和咱们二娘子……”
话未尽,意思大家却都懂。
老仆点点头。
浅玉一阵心惊肉跳,赶忙拍了拍胸口。
怎么都遇上了啊今天。
怪道她看那两人有些古怪。
“姨娘,二娘子的事可不是咱们能管的。今天的事,还是不能让相公知道。”
老仆劝她道。
浅玉用帕子给被挖了吃食不高兴正嘟着嘴的漫漫擦嘴角,忙应道:
“自然是不能说的,不能说的……”
那边小牛车飞快地驶去,傅念君也打算回身进茶坊,芳竹还在轻声嘀咕着:“柳姑姑说十三娘子长得像娘子小时候,哪里像呀……”
她们娘子这么好看的。
仪兰也接道:“他们是说因为浅玉姨娘和过世的夫人像,虽然我从未见过先夫人,但是一定不像的。”
语气十分笃定。
芳竹大力地点点头。
浅玉那慌慌张张的样子让她们有些看不上。
傅念君正想制止她们,护短虽没什么不好,可浅玉到底是傅琨的姨娘。
“你们……”
话被堵在了嘴里,只因她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厚底云纹织锦的皂靴。
傅念君缓缓抬头,果然是齐昭若站到了自己面前。
她定了定神,想到不久前他都还是阶下囚,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对自己生杀予夺的周绍敏了,不由又壮了些胆气。
齐昭若盯着她,却是说了一句:“不错,你这回,没有吓得倒退一步。”
他一上来就要这么不客气吗?
果真还是那个人啊。
傅念君只笑问:“我与郎君很熟吗?”
表情十分疏离,非常刻意。
齐昭若冷嗤一声。
其实若不是意外之下被皇城司的人拦路,后被收押在大牢里,他是早就要来问她的,这个据说和自己是“相好”的女人,到底对私煤一事知道多少。
她面上对自己虽还算平和,可齐昭若依然能辨认出她对自己隐隐的怨恨和愤怒。
只是比上回少了些惶恐罢了。
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情绪?
她必然确实是这个身体主人的相好吧。
他的随身仆从阿精能瞒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
阿精是如何去寻傅念君想办法,她又是怎么指点他去找周毓白,他都一五一十地给自己交代了。
唯一让齐昭若不解的是,傅念君对阿精说的话,指点他的手法都十分高超。
这样一个女子,必然是个秀外慧中的聪明人,而不像他打听过的,是个一无是处只知追着男子跑的花痴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