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并不想追问周毓白到底有没有去见裴四娘,心中只是忍不住默默想,原来他不离去,倒不只是为了看热闹,会佳人倒是忙,会完一个又一个的。
芳竹和仪兰私下里也偷偷抱怨郭达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子,你不要生气,这事儿……一定不会的,寿春郡王他……”
仪兰斟酌着字句,在马车上也不忘记劝傅念君。
傅念君打断她:“我没有生气。”顿了顿又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仪兰:“……”
这不就是生气?
傅念君觉得和她们说不通,心里一阵烦闷,索性懒得再理会,她先要想的是回去与傅琨如何商议。
回到傅家,傅梨华被傅渊做主锁回了房间,连傅琨的面儿都没让她见到。
而姚氏的院子也一并锁了起来,根本不给任何机会让这母女俩有话说。
傅渊也是彻底受够了。
傅琨的反应倒是让兄妹俩有些意外。
他平静地出奇。
哀莫大于心死,他对傅梨华是彻底绝望了。
傅念君知道,让傅琨彻底割裂开与傅梨华的父女亲情太过残忍,自己的前身、从前的傅饶华如此荒唐,傅琨都未放弃她,放在现在的傅梨华身上也是一样。
作为父亲,他一直都不是一个狠心能叫女儿去死的人。
傅念君的记忆里的傅饶华,依旧是荒唐了半生,直到傅家倒台,傅琨失势,才被夫家浸了猪笼,可见傅琨护她,一直是护到了他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
所以现在,傅念君也不会逼他割舍下傅梨华。
“爹爹,为今之计,必得让四姐儿入东平郡王府才能全了这事。”
傅念君说着。
傅琨抬头,眼中神情晦涩难言。
傅渊却接口:“此次张淑妃做计,本是想拿二姐儿,谁知被四姐儿误打误撞顶上,我见连夫人的态度,张淑妃对于四姐儿怕是不满意。”
因为张淑妃早就知道傅家不看重傅梨华,而她虽然是嫡女,却又是继妻姚氏所生的嫡女,姚氏和方老夫人是什么人,凭张淑妃手下的皇城司,她能不一清二楚?
摆明了是只想着沾光贪便宜的主儿。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淑妃和姚氏母女就是一类人,比较典型的市井小民心态,只能她们占别人便宜,不想自己被占便宜。
所以摆在傅家的路就很明显了。
要让张淑妃首肯,就必须抬高傅梨华的价值,傅琨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为东平郡王出一些力。
或者傅琨不愿意受这女人摆布,傅梨华就进尼姑庵了此残生,或者现在就一条白绫死在祖宗灵位前。
要说傅琨的秉性,其实并不难琢磨,何况张淑妃跟在圣上旁边这么多年,稍微在枕边探几句大概也能知道傅琨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宁折不弯忠君爱国的直臣。
所以连夫人适才的态度也表明了,其实张淑妃对于第一条路并不太抱有希望,她觉得这件事肯定只能往第二条路发展。
让傅梨华去死好了,她反正没有损失。
傅琨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又如何能想到,会因为一个孽子落到这左右为难的境地……”
傅念君立刻警醒,见到傅琨此时神态,知道他或许有所松动。
“爹爹,您……该不会真的想放弃原本支持寿春郡王的立场,而改为东平郡王?”
傅渊听了她这话先皱眉,没有等父亲说话,先直接呵斥她道:“军国大事,千秋基业,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随意改变?”
他们俩这样一对话倒反而像是唱双簧在逼着傅琨做决定牺牲傅梨华一般。
傅琨默了默,却终于首肯长子的看法。
“三哥儿说的不错。张淑妃野心太大,一旦东平郡王被立为太子,张氏为了太后之位,也势必容不下舒娘娘母子,何况近些年来她揽权独断,认亲投奔的‘张氏族人’不计其数,这帮蛀虫,等她得势,必然腐败朝政,将朝廷搅地天翻地覆。”
傅琨是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的。
圣上几次在他面前透底,他的意思,本来就是偏向张氏母子的,否则不会拖了这么多年。
而傅琨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几个,他还算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他若是再向张氏一倒戈,局势或许就定下了。
这件事,他决不能做。
傅念君见傅琨这般难受,实在忍不住,提议道:“爹爹,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傅琨见她眸中光芒,聪慧灵敏,不由又想到亡妻。
不知何时开始,傅念君已被他放到了与长子傅渊同样的地位,她说的话,再也不是小姑娘胡闹。
“你说来听听。”
傅念君踟蹰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这件事倘或能寻个折中的法子,四姐儿若不想这辈子都毁了,必得入东平郡王府,但是爹爹也清楚,即便此时傅家鼎力护她,依照她这不着调胡闹的性子,嫁过去只会捅越来越大的篓子,而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不认也得认,何况她若端着身份,又有张淑妃加持,您和哥哥即便不至于无还手之力,也肯定在朝政上会受她们影响。”
傅琨点了点头。
“所以与其这样,不如就与她一刀两断,绝了她那念头,不要想着以后再让你们替她收烂摊子。”
这种烂摊子,收一次就是傅琨对得起这辈子的父女情谊了,收一辈子?那才真是要被她拖累死。
傅渊先听明白了,果断道:“将她从宗族除名,嫁与东平郡王做妾,从此无名无分,再不能同家里往来。”
做了妾的嫡女,自然不能作为正经亲戚,否则家族里其他小娘子该如何自处。
这法子乍一听有些狠毒,可是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对傅梨华该有的惩罚。
她仗着的,不就是傅氏嫡女的身份?
傅琨摸了摸胡子,沉默了半晌,却也在心中首肯了。
他也明白,傅梨华就像个痈疽,今日不捅破,他日就必危害家族。
既不忍心她毁了,又不想如了张淑妃的意,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