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新任大理寺卿刘东海宴请钟南。
虽然在外人看来,两人算是盟友关系,可是有心的刘东海却知道,钟南的本事比他强多了,所以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我就是侍郎大人的下属。
今天的宴请,刘东海一是为了感谢钟南的帮忙,因为正是凭借着钟南的操作,他才得以坐上“九卿”之一的宝座;二则是为了表示他的态度,那就是以后唯侍郎大人马首是瞻。
聚宴的地点在“望月楼”,这是京师有名的一家酒楼。刘东海选在这里,也是别有用意的,因为最近望月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述影射汪仲华及其家眷的话本。
钟南外亲兵队的护送下,来到了望月楼,一进大门,他就注意到了那说书先生。和刘东海一起进了二楼的包房后,钟南还让跑堂的伙计打开了包房的窗户,方便听听大堂的评书。
由于两人此番并不会谈些过于机密的话题,所以都饶有兴致地听着评书,偶尔还会点评点评。
此时大堂的说书先生,正说着那贵夫人仗势欺人的桥段,这是最近京师最为火爆的话本之一,其始作俑者正是钟南。听着自己的“杰作”,侍郎大人不禁觉得好笑——谁成想这汪尚书,真的生生被汪夫人整成了后世的“某书记”。
说书先生说完了这一段,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就开始了下一段话本的开场白。
“各位客官,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大明最近出了个厉害人物,年纪轻轻就大败倭国贼子,之后又以一己之力,打退了蒙古六十万大军。”
坐在窗边的钟南很是惊讶:这该不会是说的自己吧?他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成了话本里的主人翁呢!钟南看向刘东海,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此时,只听那说书先生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居然以武官的身份,坐上了六部侍郎的高位,可以说是我大明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说到这里,已经有食客按捺不住了,“是谁啊,能这么牛?”
“是啊,说书的,给咱们说说呗!”
……
看到大家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这说书先生也是个妙人,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说道:“此人便是如今的兵部右侍郎钟子初钟大人!”
“是他啊,没想到他居然是武官出身。”
“由武及文,从太祖爷爷开始,确实尚无先例。”
“该不会是‘武曲星’下凡吧?”
“牛,比北宋的狄青‘狄武圣’也不遑多让啊!”
……
等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那说书先生再拍惊堂木,沉声道:“我们今天就来说说这位侍郎大人的故事!”
大家等的就是这句话,齐声叫好之后,便催促着说书先生尽快开场。那说书先生倒是不慌不忙,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茶。
常听书的人哪能不明白,这是说书先生在给店家招揽生意呢!
于是乎,众食客争相呼叫小二,加菜的加菜,添酒的添酒,热闹的景象让望月楼老板高兴不已。
等场面稍微平静下来,说书先生便捋了捋胡须,悠悠开口说道:“今天,我们就来讲讲,侍郎大人大破蒙古铁骑的故事!”
“话说那个时候,侍郎大人还没入京,只是任着蓟州总兵一职,掌管蓟州数万人马……”
随着说书先生的讲述,各位食客都安静了下来,边喝酒边吃菜边听书,好不惬意。
二楼的钟南倒是觉得有些怪异,听着说书先生有所夸大的讲述,他有些脸红;而刘东海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向钟南求证一二。
随着说书先生的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大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这样啊,正说到兴头上。”
“别呀,继续说啊!”
……
尽管听众很是不满,那说书先生还是站起身来,谢幕离场。
对于这种手段,钟南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原本时空中,那些电视节目里的说书人,不也是这样做的嘛。每天说到紧要关头,都要给你来上相同的一句,为的就是让你明天接着听。
大堂里的食客,有的还在抱怨,有的还在猜测接下来的剧情,谁也没有理会接下来上场的艺人。这是一对爷孙,爷爷满头白发,手里拿着一把二胡,走在前面;孙女倒是出落得很标致,二十上下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跟在爷爷后面。
包房里的刘东海见那说书先生走了,只得向钟南追问后面的情形。钟南也收回了目光,向对方简单地说了说和蒙古人的那一仗。
“……大概经过就是这样,哪有说书的说得那么夸张!”钟南有些汗颜,那说书先生之前的话本,越说越离谱,差点把他说成了无所不能的“战神”一般。
“哈哈,虽然那说书的略有夸张,可是大人您确实是文武双全,世间少有啊!”刘东海夸赞道。
“你我都是自己人,交心最重要,不必像他们一样,拍来拍去的。”钟南拿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碰。
“还是大人爽利,跟着您,我安心!”刘东海碰杯之后先行喝完了杯中酒。
“你我同气连枝,往后一定要共进退。只要我钟某人有肉吃,刘大人你也肯定有肉吃!”
“给我留口汤就满足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只要入了核心圈,肯定是有福同享的!”钟南做着承诺。
“我可不光能共富贵,还能同苦难。大人放心,以后需我要做什么事情,您提前知会一声就行。”刘东海也表了态。
两人没有继续往下说,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由于包房的窗户没关,大堂里传来的吵闹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原来是有食客正在呵斥那唱曲儿的爷孙,骂他们唱得不好,要求店家换说书的上来。估计是那说书先生说得太过精彩,正到高潮处,突然换成了软绵绵的唱曲儿,食客们一时转换不过来。
负责演唱的女子,抬起头来,看向大声呵斥他们的那几桌食客。由于钟南所在的包房正对那爷孙俩,他瞬间便看到了女子的脸庞——很熟悉,是谁呢?
原来是她呀!钟南心道,这爷孙俩怎么来京师了?
唱曲儿的女子正是杜小曼,钟南在东昌之时,曾经解救过她们一回,让她免受了一番羞辱。
钟南认出杜小曼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刹那间,杜小曼便用手掩住了嘴巴,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钟大哥,找你找得好苦啊,如今老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杜小曼的心里百感交集。
看着这番场景,钟南担心杜小曼爷孙吃亏,便召来小二,让他把两人请上了二楼包房。
店家倒是巴不得,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大堂里的食客见唱曲儿的下去了,也就不再聒噪;唱曲儿的爷孙俩,又有包房的客人点了台,不至于没了生意。
片刻过后,杜小曼和她爷爷便到了钟南所在的包房。老爷子刚开始还没认出来,听了孙女的小声提醒,才认出对方的是谁来。
“恩人,上次在东昌,多亏了您啦。小老儿这厢有礼了!”老爷子认出人后,上来就是一个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钟南骨子里就有着“尊老爱幼”的观念,见此情形连忙阻止。
“杜姑娘,你……你让老爷子别这样!”钟南见自己阻止不了,只得找起帮手来。
“原来钟大哥还记得我!”杜小曼笑意盈盈,“那我就帮帮你吧。”
说完之后,杜小曼便上前帮忙搀扶起爷爷。
随后,钟南让两人落座入席,老爷子极力推辞,非要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钟南拗不过,只得随了他们。
“杜姑娘、老爷子,你们怎么来京师了?”钟南给对方端上两杯茶,同时关切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老爷子长叹一声,接着看了看钟南身边的刘东海。
“老爷子,无妨,这是自己人!”钟南并没有避讳刘东海,这让对方心里甚是高兴。
“对啊,老爷子,您就放心说吧。要是有什么委屈,有我们侍郎大人为您做主呢!”刘东海附和道。
老爷子一听,便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爷孙俩本是青州府人,籍贯在青州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由于老家的田地被恶人占了,便打算去投靠青州府的亲戚。那次和钟南相遇,就是两人刚到青州之时。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亲戚,可是没几年,亲戚家做生意出了事儿,赔光了家产,也就无力继续救济爷孙俩了。
爷孙俩在青州没了住处,只得依靠唱曲儿为生。只是青州地方小,差不多的酒楼里都有了竞争对手,爷孙俩很难找到多少机会,只能东一家西一家地唱着,日子过得很是困难。
就这样熬到了去年底,万般无奈之下,老爷子便寻思着到京师来,想着京师地大人多,总比待在青州府强。
“钟大哥,若不是今日碰到了你,说不定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杜小曼感慨道。
“何出此言?”钟南不解。
“我们原本打算,再过几日就离开京师的。”杜小曼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