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否应该见个面?”
秦漠飞一开口就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应该是恨我恨到了极致。我们之间迟早是要狭路相逢的,索性我就答应了。跟他约在了兰若酒店里。
我驱车过去的时候正好九点整,秦漠飞已经在酒店的大门口迎接我了。噢不,不是迎接,他杀气腾腾的样子恨不能生吞了我。满脸寒霜。
我下车把钥匙给了门口的保安,把手斜插在裤袋里阔步走了过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就是这德性。他看我的眼神寒得能滴出血来。
我凉凉一笑。道,“漠飞,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气盛。”
“秦驰恩。你他妈的……”
他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揪住了我的领子,怒目圆瞪着我,齿关咬得咯咯作响。我淡淡瞄着他冷呲了声。把身板挺得跟劲松一样。在他面前,我从不掉份儿。
“秦驰恩,人家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竟残忍到从一个癌症病人身上取肝的地步了。你他妈还是人吗?你怎么歹毒到这种地步了?”
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想来也不想周遭的人听到这对话。我蹙了蹙眉。冷冷道,“漠飞。家丑不可外扬,你想在这里跟我吵,我可以奉陪。”
估计秦斐然植物人的消息还没有传播出去,否则成业集团的内部早就乱套了。这酒店里面人多口杂,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听到传播了出去。成业集团的根基深,自然树敌也多,估计很多同行都巴不得这公司倒闭。
对于秦家的产业,我下手是没关系,却见不得别人虎视眈眈,所以也不希望节外生枝。
秦漠飞听罢松开了手,转身就朝着电梯走了。我轻轻捋了捋被他揉皱的领子,也昂首阔步地跟了过去。进电梯过后,他怒视我一眼,摁了他办公室的楼层。
我记得成业集团的总部已经迁回了之前的大楼,而这边则被秦漠飞改造成了中邦实业的办公大楼。不过我没来过,也不晓得内部结构如何。
到了办公楼层后,秦漠飞一言不语地走了出去。我跟出去的时候,刻意看了看他这装修,确实够气势磅礴。
进公司大门过后,就是一个弧形的墙壁,上面印着公司的名字和logo,一眼望去很有设计感。办公楼里面全部是打通的,由旋转楼梯连接上面两层,这样以来可以从上面直接俯瞰下面,一览无余。
这小子精于设计,在这方面比我要强不少。
“哼,你还有心思打量我的公司,秦驰恩,你这心倒是够大的。”
我正细细打量着,边上传来秦漠飞怒不可遏的话。我斜睨他一眼,微微蹙眉,“那你觉得我应该保持怎么个心态?漠飞,既然约我来,那有屁就放!”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弄不死你了?”他说着又冲了我过来,但没有再揪我的领子了,而是直接从兜里掏了一把枪对着我的眉心。
我也黑了脸,怒道,“那你他妈的倒是弄死我啊?立刻马上!”
他若真有那本事要我死,就不会搞得这般夸张了。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存在,那些人是不允许他轻易把我弄死的,否则那世界各地的毒枭会令他们更加头大。
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
秦漠飞瞪着眼睛死死用枪抵着我眉心,但没坚持几分钟就偃旗息鼓了,十分沮丧地走向了一旁的沙发,瘫坐在那里像一只被霜打的茄子。
“秦驰恩,你为什么那么狠心?爸他都已经肺癌了你都不放过,你的心真就那么狠吗?”他抬起头盯着我,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他现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你于心何忍?”
“难道这一切不是他下令的么?”我冷呲了声,又道,“你以为我稀罕他的肝?这他妈难道不是他强行捐肝给我的吗?老子本想要他的命呢。”
“你放屁,是你身边那凶残恶毒的索菲娅把他带走的,他确实是想捐给你,但不是在那种情况下捐给你,你连等他做完手术都等不起是吗?”
顿了顿,他又道,“原本你们俩个都可能活下来的,可是就因为你一己之私他现在变成了植物人,你开心了是吗?报仇雪恨了是吗?”
我愣住了!
果然这其中是有很深的猫腻的,索菲娅和秦灵素都没有跟我讲实话。可是这又如何呢?现如今事已至此,追究任何责任都不过是枉然。
我盯着秦漠飞那覆满寒霜的脸,冷冷又道,“你如此不甘心,那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好了。漠飞我告诉你,即使他把肝给我,都弥补不了他带给我的伤害!”
“你他妈的还不满足?就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肝,你就应该死去,这世上没有谁会心疼你怜悯你半点,你就个罪人。”
我被秦漠飞这话刺痛了,这辈子确实没有人心疼我,怜悯我,所以我才走了那样一条不归路。而这些一切,都是秦家和秦斐然赐给我的。
难道他们真以为一块肝就能弥补那一切罪孽?就能抚平我这么多年的仇恨?
真他妈是笑话!
秦家人欠我的何止一块肝叶,他们欠我一辈子的清白,一辈子的仁义和良知。我原本是那么善良一个人,却硬生生被他们逼上了绝路。
我被秦漠飞气得浑身哆嗦,怒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给老子听着,老子从来不需要你们秦家人的怜悯,就算时光从来一次,我他妈还是要把秦斐然开膛破肚。”
“你混蛋!”
秦漠飞顿时眸光一寒,抬手一拳朝我挥了过来。我偏头避开了他的攻击,也不甘示弱地飞踹了一脚上去,他伸手抱住我的腿就是一记千斤坠砸了下来,毫不留情。
我气急了,抬手又是一拳从下至上朝他的脸揍了过去,他这才收起招数松开了我的腿,但还是狠狠给了我一拳。
我们俩就这样又打上了,他不让我,我不让他,我的功夫比不得他,所以很快就败下阵来。但这次他手软了,不晓得是心疼我体内的肝,还是对我留了几分仁慈,没有下死手。
停下争斗过后,他讲了这样一句,“秦驰恩,要不是我答应过欢颜不亲手杀你,今朝就是你的死期。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把你挫骨扬灰都是分分钟的事。”
我确实心悸了一下,原来欢颜早已经替我在他面前求情了。而与此同时,我又觉得我不需要她求情,秦漠飞确实功夫比我高,但未必其他方面就比我强。
我真的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为我求情保命!
于是我冷笑道,“这么说,欢颜心里还是有我的,你占据了她的人和身,却也终究得不到她百分百的心。”
他脸一黑,又要挥拳砸过来,我一把抓起了他刚才放在沙发上的手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你不杀我,不表示我不杀你,秦漠飞,秦家跟我的仇恨永远不会平息。”
“那你倒是开枪啊?”他冷哼一声,用力把头抵在枪头上,“开枪啊,你他妈有种就开枪……”
“轰!”
我真的开枪了,不过是擦过秦漠飞的太阳穴打在了他身后的一个青花瓷花盆上。盆子应声而碎,里面栽种的红掌从花台上滚了下来,花折了,落了满地的泥。
我用指头把枪转了几圈,丢在了秦漠飞的面前,“小子,你功夫好,但是枪法比老子差远了。既然你没法杀我,那么我们继续斗,看看鹿死谁手。”
而后我就转身离开了,下楼匆匆离开了兰若酒店。我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一股怒气。我一直以为捐肝的事情我是被动的,这样我就有理由说服自己活得不那么惭愧,我也不会太愧疚。
谁知道这一切是索菲娅干的,她这举动令我情何以堪,我曾是那么憎恶秦斐然,那么想把他挫骨扬灰。
到家的时候,索菲娅听到车子的声音立即就跑了出来,一脸雀跃地站在屋檐下看着我。我下车后怒气冲天地朝她走了过去,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又不忍心打她了。
她笑得那样没心没肺,天真烂漫到不行。她都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还伸手过来抱我的胳膊,一个劲地想往我的怀里钻。我硬生生把半伸出去的耳光缩了回来,轻轻捋了捋她的发丝。
“索菲娅,你告诉我,秦斐然是不是你掳走的?”我压抑着怒火问她。
她怔了下,随即讪笑着点了点头,“jon,慕少卿说了你的身体已经熬不了多久了,我不能让你死,我们黑三角不能够没有你,所以我擅作主张把他带走了。”
果然……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这也是他自愿的,慕少卿都知道,他签了捐肝协议,这个我们没有谁强迫他。jon,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还无法释怀吗?”
“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真无法对她说什么,正如她所说,肝已经在我体内生根发芽,这结果我其实是接受的,我渴望活着。
我只是很狼狈,我和秦家斗了那么多年,恨了秦斐然那么多年,到最终却要靠他的肝来续命。这对我来说是种讽刺,让我无言以对的讽刺。
回到书房过后,我点了一支雪茄靠在窗边抽着。即使我在秦漠飞面前如何狂妄,但在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种悲凉感就油然而生,渗透了我的心身。
我在想,是否我真的太狠毒了,在秦斐然那个样子的时候还毫无悔意,孰是孰非,我真该那样去计较么?
可我这一辈子,若不是他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中作梗,又怎会活得如此操蛋?他给我续命了,不过是让我再被这人生折磨得久一点而已。
原本我这次从黑三角归来,是真的想做个好人。我想过回头,想过从那个江湖中走出来,可是听听秦漠飞的话,看看他们的嘴脸,呵呵!
我本善良,奈何苍天不许。也许上天注定我这辈子应该在血雨腥风中了结残生,所以不准许我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