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密尔顿先生,你去过小亚细亚么?”默多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换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以便于更好的交谈。“嗯,没有去过。”我摇摇头。
“难怪,你对小亚细亚的了解大概还停留于十年或者二十年前的那些纸面上的描述,在你印象中,小亚细亚大概应该是帝国防卫最为森严管理最为严密的行省吧?几万虎贲军常驻,内政部与军方几大机构都有人马常设在那里,想像中那里发生这种事情似乎不可思议,但是如果你真的去走一遭,我是指深入到下边去走一遭,你就会发现情况完全不是那样。”
默多显得很自信,言语也是有条不紊。
“唔,那情况是什么样呢?”我以手撑着腮部若有所思的问道。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是我给帝国在那里的统治管理得出的断语,如果不出意外,三五年内,那里就会出大乱子,或者说落入塞尔柱人手中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默多讥讽般的一笑。
“有这么严重么?如果问题这样严重而帝国的监察机构又真的失职,默多先生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呢?我想帝京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报纸也会很乐意刊载这方面的东西的。”
我冷冷的道,我可以肯定这个家伙心怀鬼胎,他所想要透露给我的绝不是什么令人垂涎的蛋糕,即便是蛋糕,那也是被砒霜浸润过的。
“呵呵,汉密尔顿先生。你太高看那些报纸地胆魄了,何况我为什么要去作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利用这种机会为自己牟取利益不是更好么?”默多眼睛珠子一转道。
“嗯,也有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请继续。”我放过了这个话题。
“帝国在小亚细亚的管理更多流于形式,官员们与当地豪门家族相互勾结,貌似一片歌舞升平,塞尔柱人也是外恭内奸,小亚细亚的门阀们很多都与塞尔柱人暗通款曲。而这私铸点无疑就是他们地合作产物。这种用沙金私铸成色甚差的货币源源不断流入帝国,而大量用矿金公铸的货币正品却返流回塞尔柱。
“等一等,默多先生,你好像有些跑题了,我们是在商谈捣毁私铸点的问题,而非帝国财政体系受到的伤害。”我微微一笑礼貌地制止了对方的即兴发挥,“回到正题,好么?”
狠狠瞪了我一眼,默多先生琥珀色地眼瞳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我想我自己大概是有些神经过敏了。
“私铸点位于小亚细亚行省东北的锡坎普附近,距离淡水河谷只有三十公里。沙金可以从陆路与水路两条路线运入锡坎普。交通十分便利,也便于私铸点的撤离逃跑,他们可以随时转移到塞尔柱奥斯曼国内。”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在塞尔柱奥斯曼国境内私铸呢?”我不解的问道。
“两个原因,塞尔柱人在帝国方面的合作者并不十分信任塞尔柱人,另一个原因则是锡坎普盛产锡,而锡早就被帝国列入战略物资禁止出口到塞尔柱奥斯曼国。所以只能选择在锡坎普附近。”默多解释道。
“嗯。铸币需要金、铜、锡,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冶炼体系。私铸点似乎只能选择在拥有充足原料供应地区,不过想要隐瞒下来似乎也并不容易。”我沉吟道。
“哼,那些家伙早已经被捆绑在了一条利益锁链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是相互配合遮掩了。”默多接口道:“想一想如此丰厚的利益,什么人不能收买?”
“他们的流通渠道怎么样?怎么消化这样庞大数量的金克朗?”我没有理睬对方带有很强情绪色彩地话语,径直问道。
“大部分通过黑海地水上运输运走,由于黑海沿岸地区的贸易十分发达,每年消化这么多货币并不是什么难事情,加上私币制作技术相当完美,即便是银行也不太容易发现这其中问题,更多的是认为货币用的时间太长磨损等其他原因导致成色下降。”默多恨恨的道:“一般人根本就无法分辨。”
黑海是帝国东面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内陆湖,湖口与冥河相通,其面积足足有一个多行省大小,帝国与塞尔柱奥斯曼国以及其他一些小国家都属于黑海的沿岸国,而黑海也是沟通沿岸国往来地重要通道。
“听起来这应该是一个相当严密地私铸网络,从原料来源冶炼加工到生产出成品,再到流通渠道出货消化,都十分严谨精准,这个私铸点存在有多长时间了?”我皱起眉头问道。
“至少三年以上了,他们每年的出货量日益增长,淡水河谷相当大一部分沙金都是通过这种渠道消化掉了,还有一部分则铸成金砖在市面流通,但是其利润远不能与铸币相比,所以才会导致私铸规模越来越大。”
“嗯,看起来默多先生对于他们地内情了解得十分清楚啊。”我打趣了一句,“好了,我们该入正题了,这个私铸点具体位置不用多说了,有没有需要特殊说明的东西?我想要知道有哪些人牵扯其中?这个私铸点的具体防御能力我需要一套十分详细的资料。”
“私铸点位于锡坎普附近一座小岛上,距离陆地只有五公里,淡水河谷出产的沙金在经过简单提炼之后就会运送过去,而锡坎普经过提炼的锡与铜以及熔铸所需要无烟煤都会通过船只运抵。”似乎是听出了我言语中的兴趣,默多精神也兴奋起来,“这个岛屿并不处于日常航道上。平素过往船只也并不多,岛上防范森严,所以
“嗯,我知道。这样的地方如果警卫都不森严了,那不是故意勾引盗匪们去下手么?对了,难道黑海上地水匪们从未打过这个地方的主意?”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塞尔柱人的武装舰队长期在那个地域周围附近逡巡,水匪们根本不敢靠近,加上那里真正成为私铸点的时间并不长。现在还没有谁打过那里地主意。”默多摇摇头。
“错,现在已经有了。我们不正是在打它的主意么?”我笑了起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谁牵扯其中,我的估算一下如果我们真的打算打这个东西的主意,究竟有没有足够地实力吃下它。”
默多沉默了一下,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道:“桑普塔家族,还有就是小亚细亚地塔西佗家族和古梅伦家族,当然小亚细亚总督以及驻军应该都有人牵扯其中。”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亚细亚总督和驻军也就罢了,这都在意料之中。但是塔西佗家族和古梅伦家族就令人棘手了。我清楚这一次可能要面对的麻烦会有多大。
自打进入鹰罴卫,我就迷上了鹰罴卫的档案馆,作为鹰罴卫特勤组的策划参谋一个最大的特权优势就是可以享受只有指挥使才能拥有的任意出入情报档案馆的权力,而我也是废寝忘食的了解整个帝国目前的情形,从帝国上层社会到各个行省的日常情况,我都不遗余力地熟记在脑海中。
当默多一提及塔西佗和古梅伦这两个名字时,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这两个家族地情况。
这两个家族可以说是小亚细亚真正的地头龙。塔西佗家族控制着小亚细亚主要的采矿业和冶炼业。而古梅伦家族则几乎垄断了小亚细亚的航运业,这两个家族联手几乎就占据了小亚细亚行省的半个天。而两个家族都有成员或者利益代言人在帝国元老院中担任公民代表。
至于桑普塔家族更是翡冷翠城中鼎鼎大名的老牌望族,帝京城和拜占庭行省以及周围多个行省的金银珠宝首饰行业都有着桑普塔家族地影子,上一任帝国皇后便出自桑普塔家族。虽然因为帝国皇位地更迭桑普塔家族势力受到一定影响,但是桑普塔家族多年来在帝京城中积淀下来的潜势力和根基也不是随便那个家族可以比拟地。
“默多先生,你可真是给了来了一份莫大的惊喜啊,嘿嘿,桑普塔家族,小亚细亚的塔西佗和古梅伦家族,这还没有算上小亚细亚总督以及驻扎在那里的虎贲军,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啊。”我惨笑了起来,一副欢愉的模样,“对于你来说不过是翻翻嘴皮子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如果掺和进这件事情,也许就是一个无休止的噩梦呢。”
“哼,汉密尔顿先生,想要吃鱼就得有被刺卡住的思想准备,天上掉馅饼,估计那馅饼你也不敢吃。”默多目光游动,一脸得意之色,彷佛料定我不可能拒绝这个机会一般,“你应该想像得到,敢干私铸这一行道的,会是一般的农夫商贾么?”
“没错,可这一下子拔出来这样大的萝卜,估计光带起的泥土都能把我们给砸死。”我不无揶揄的反击道:“算了,这样大一条鱼,鹰罴卫吃不消,十二特勤组和我更吃不消。”
“怎么了?打退堂鼓了?”默多眼睛中更多的是试探,“你怕什么?你年轻,又一无所有,怕什么?哈德良这个老滑头稳坐鹰罴卫督卫二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也没见谁把他怎么样,你想在他手上出头,那就得给他拿出一点像样的东西来哄哄他,克里米亚走私案不过是一个开始,火灵晶石这样烫手的东西不是也无声无息的被他给消化了?”
不能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话对我很有诱惑力,哈德良老奸巨滑,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野望,先前的二十万金克朗不过是一个铺垫,这个家伙的胃口惊人的大。
当然他的肩膀也足够硬,,扛得起一般人扛不起的压力,只要我在鹰罴卫一日,只怕就是曼奇尼那帮家伙也无奈我何,除非他们用先前那种暗杀手段。
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鹰罴卫,这里不过是我积蓄力量锻炼经验的平台,克里米亚走私案让我收获了十二特勤组这个团队的全力支持,还有大笔的资金以供我的私人力量----风行佣兵团的发展,同时我还赢得了图密善和席兹尔两队鹰罴铁卫的交情,可以说这种任务对于我来说是极为难得机遇。
但是一次成功并不代表次次成功,也许下一次就是埋葬我的坟墓。
小亚细亚不比克里米亚,而地方豪族也不比那些过路强人,弄不好一脚踩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但是我能拒绝这个诱惑么?我内心早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