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月眯着眼睛默默不语,半响三宝进来:“主子,那乳娘已经扔进柴房了,还没醒过来,奴才想问问该怎么处置?”
瑶月缓缓睁开眼:“打也打了,看也看了,如见她也只能算是半个废人,算了,待伤势稍微好些就打发去辛者库吧。”
三宝挠了挠头:“主子真是菩萨心肠,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早就处死了。”
瑶月扬了扬下巴:“哦?你说的旁人,是谁啊?”
三宝自知失言,连忙道:“奴才知错了,奴才只是一时口快。”
“三宝,你和元宝也都是伺候本宫许久的,虽说算不上是这宫里的老资历,可也一直在本宫身边守着,你们的衷心本宫都看得见,都是机灵的人儿。今天本宫当着咸福宫所有人的面惩罚乳娘,你知道是为什么,为的就是让咸福宫立一立规矩,裴容、莲心、你和元宝是本宫的心腹,宫里上下都知道,也都看着,若是你们言行有什么过失,那便是在打本宫的脸。”瑶月定定的看着三宝一字一句的道。
三宝实实在在的跪下:“主子,奴婢谨记,往后一言一行都严加注意,别不会露出半分不妥。”
瑶月这才露出些笑意:“大清早就忙活半天,你且先退下吧。乳娘那头你盯着些,别让她横死在咸福宫,到时候又流出些把柄落在旁人手里。”
那日晚上,太监所的小厅又聚了些不当版的奴才,照例是偷偷摸摸赌两局,或是聚成一堆喝着小酒,奴才们也就这些乐趣,那些宫女好歹有些盼头,有的指望着能有朝一日飞上枝头,被皇上看中、有的希望能伺候好主子,来日被指个好人家、大多数都是盼着到了年纪攒些银两出宫去,这些太监净了身,就一辈子只能待在宫里,出了这宫门就是废人。所以闲下来不是喝酒便是赌钱。
成适才进宫后一路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凭着那一身硬实的唱功深的太后喜爱,畅音阁的主管太监汪远胜虽说心里头十分不爽,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气都撒在德忠身上,每次德忠被罚成适才总是过意不去,德忠倒是不往心里去,总是大大咧咧道:“做奴才的哪里有不挨打挨骂的?你好生混着,指不定哪天出头了,把我带出去就成,我给你啊做牛做马都成。”
成适才总是淡淡的笑笑,他来这宫里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头,他
心里的期盼恐怕只能说给自己听。
那晚小德子也在,撸了袖子挤在圆桌前死死盯着桌上的骰子,方才已经输了不少,正指望着能捞回本钱呢,只见陈年醉醺醺的过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玉镯丢在赌桌中央,口齿不清道:“买…买大”
小德子看见那只镯子两眼直直发光,连着咽了几下口水,陈年笑嘻嘻的推了一下小德子的脑袋:“又输了吧,当心到时候连赎回命根子的钱都没有。”小德子并不管他,只是一面催促着庄家开盘,一面阿弥陀佛的祈祷是开小。
德忠笑了:“你这怂样,菩萨能保佑你才怪。”德忠跟小德子是有些交情的,原先都是逸太妃宫里伺候,但德忠没什么后台,又不懂逢迎拍马,得罪了王前被送进了畅音阁。他见小德子这副贪婪的模样,挤眉弄眼的朝成适才笑笑,意识他有好戏可看了。
成适才抱着胳膊在后头看着庄家缓缓打开手中的骰盅,渐渐引入眼帘的几个骰子分明是小,小德子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见是小激动的险些把桌子给掀翻,他连忙拿起那只镯子紧紧拽在手心里,生怕被抢走了似得。周遭的人都跟着起哄。
陈年醉醺醺的打了嗝:“瞧你那酸样,不就一只镯子么,本公公屋里头多的是,你且拿着。本公公不要钱,就图个开心,哈哈哈哈哈哈…”说完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小德子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得意什么劲儿,要不是佩儿给长了点脸儿,还不跟我们一样,没头没脸的是个穷奴才?”
德忠看他细细的摩挲着那镯子,凑上前戏弄道:“你甭说陈年了,你自己呢,争气的,你也娶个宫女给我们瞧瞧。”
小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来笑我,我这样能娶着什么宫女,再说了,我现在是在太后宫里当差,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太后老人家能允许么?”
成适才推了他一把:“说话当心着些,这种话能乱说么?”
小德子吐了吐舌头,看周遭的人似乎都没有留意他们说什么,才放心的继续看看那只镯子。德忠凑过去:“这镯子瞧着成色不错啊,你一转屁股就给输了。”
小德子见他总是没好话,正打算揣着镯子回屋,被德忠一把拉住:“开两句玩笑就走人,你如今当真是在太后面前伺候的多了,正眼都瞧不上我们
了么?对了,你那小相好呢,不是在咸福宫里伺候的么?不然借花献佛,把这镯子送人家,想想原先,人家对你也算照顾的了。”
德忠说的是莲心,小德子这才想起来莲心自从进了咸福宫也好些日子不联系了,寻常偶尔打个照面也都是当着差,点头意思一下就过去了,他心头动了动,没说话。
夜深了,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回屋睡觉,成适才瞅着四下没人晃悠晃悠靠近陈年的房间,夜深人静,听见屋里有着低低的呜咽和咒骂,还有衣料撕裂的声音,成适才心里明白了几分,没有多停留便悄悄离去。
隔了几天,莲心陪着瑶月来给太后请安,离开的时候看见小德子鬼鬼祟祟在宫外小道上晃悠,瑶月只看了一眼便笑着对莲心道:“我去落花园坐会,你且快些回来。”
莲心脸红了一下,匆匆往小德子那边走去:“做什么?明目张胆的,不怕太后怪罪?”
小德子憨憨一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想着说两句话的。”
莲心警惕的四下张望:“现在不似刚进宫的时候了,咸福宫一直被人盯着,我若是做错了事儿,连累了主子那可是大罪。”
小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问道:“嘉嫔娘娘待你可好?”
莲心点点头:“嘉嫔娘娘是个好主子,你呢,太后性子也不错,比原先逸太妃强些吧?”
小德子笑了:“都一个样了,到哪都是阉人,没什么指望的。”
莲心皱着眉头:“你这话怎么说的,即便是在宫里头,也得有个人样的活着,你瞅瞅原先跟着王前,什么坏事不做?如今啊,好端端的给太后梳梳头,伺候伺候,不是挺好的。宫里头我就你这么一个熟识的人,你可得好好活着。”
小德子抿着嘴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个布包迅速的塞进莲心的手里:“拿着,回去没人的时候再看,我赌钱赢来的,好东西。”
莲心没来得及仔细想就塞进了衣袖:“又赢了什么小玩意?宝贝似的藏着,你赌钱的毛病得改改了,即便是没了家人,自己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我得早些走了,别被旁人瞧见了,麻烦。”
小德子一句“好生照顾自己”还没说出口,莲心已经走远了,他苦笑:“我这样的一个小太监,能为自己打算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