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慕仁派人来了书信,战事已经基本平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二十天后必定回京。
婉柔已经是年家的过门媳妇,书信是送到她的手上,细长的手指捻着有些破损的信纸边角,轻轻展开,“必定回京”四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午饭,她看到桌上那道松鼠桂鱼的时候愣了一下,慕礼笑着解释“怕府上的饭菜你吃不惯,就叫厨房的师傅给学着做了这个。”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慕礼,你真是费心了”
慕礼走到婉柔身边,帮她拉开椅子“只是一道家常菜而已,我自己其实也馋了”说的很平淡。
“哪里是家常菜啊,少奶奶你不知道,二少爷老早就吩咐了厨房的师傅学这道菜呢,说是南方有名的,之前苏府尝过,十分酸甜可口,二少爷还说啊,少奶奶你刚来年家,一定很多习惯”楼月见状立刻凑上来。
“楼月”慕礼略提高了声音。
楼月估计是没被慕礼这么吼过,有一丝的不快,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嘟着嘴巴站到了一边。
婉柔做了下来,细细看桌上的每道菜,都是那晚宴席上她爱吃的,甚至还有一碗红烧肉,她噗哧笑了。
“怎么了?笑什么”慕礼听到笑声,转过来盯着她看。
婉柔羞红了脸,觉得自己失礼了“真是见笑了,我只是,只是想起,在家里我每次吃这红烧肉,娘亲还有我两个姐姐都会取笑我,说姑娘家,不该这么食肉的”大概是想到婉怡,她脸上的神色又突然黯淡了下去。
慕礼提起那双镶银木犀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到婉柔的碗中“在年家,想吃,就安心的吃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边可没人嫌你胖”
慢慢的,年府的饭桌总有一道红烧肉,这道平常人家姑娘都避之不及的菜,婉柔却喜欢的要命。
“唉,你说”年龄相仿,不到二十天两个年轻人就已经混熟了,婉柔坐在红木椅上翘着脚问慕礼“话本子里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礼斜坐在红木雕花的桌子角,思考了一下“十有八九是假的”
“为什么?”婉柔不可置否的凑过来。
看着她娇俏的脸蛋,慕礼狡猾的笑了“怎么,你看到什么了,不就又是那些个儿女情长么,你死我活么?”
“去!”婉柔知道他在逗自己,嘟囔着嘴不说话了,这段时间过的很轻松,每天来书房看看书,有时候慕礼也会找些话本子给她看,每每看到那些感人的故事,她都会跟慕礼分享,但是慕礼却常常取笑她。没有约束,没有负担,两个人相处的很好,甚至开始偶尔捉弄对方了。
看婉柔似乎生气了,慕礼迁就的说“好了,好了,话本子里有些也是真的,都是真实的故事引过来的,改编的。”
“哼,这还差不多了,”婉柔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来年府的拘束。
“唉,你过来些,脸上什么东西?”慕礼突然认真的看着她。
婉柔愣了,不会是吃饭留下了什么残渣在脸上吧?那可丢死人了,她这么想着,不自觉的把脸往前凑了一些。只觉得脸颊一点微凉,有什么东西滑过的感觉。摸摸脸,再看着惊叫溜出去厨房的慕礼,才意识到,是慕礼用毛笔给她脸上画了一道痕迹。
“年慕礼!你给我站住”婉柔连形象都不要了,提着裙子就往外追。
婉柔追着慕礼到了后院,被一片新植的扶桑花吸引住,停下脚步,不远处的慕礼问:“好看吧,我怕你嫌这里无趣,让人买了新苗回来栽的。手艺不错吧?”说完等待骄傲的昂起下巴等待婉柔的赞许。
“切,男子家摆弄这些花草,算的上什么?”婉柔偏偏要激他一激。
谁也没聊到慕礼竟然急红了脸“什么摆弄花草,我原先是要随父亲出征的,只是因为摔伤在家静养,若不是大哥不能按时回家娶亲,婚期不能一改再改,我早就离京了。我,我,这不是怕你在府上无聊么?”说完,沉默了良久“我万一过阵子也走了...”
他也要走么?婉柔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
人并不是单纯陪伴她一辈子的。
婉柔忘记那天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只是觉得无比的沮丧,这几天的相处她可以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晚上楼月帮她梳洗完毕后,她呆呆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月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六岁,这样糊里糊涂嫁进了年家,还未见夫君,还未拜天地和父母,还未圆房,可却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时常会差人送来些小玩意,苇叶编的蚂蚱、金纸片叠的小鸟、又或者是京城有名的叶氏酥饼、街尾刘审卖的糖葫芦,他想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对她,而她,都从未当自己是个小孩子。
甚至有时候她都希望年慕仁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就让日子这么过下去。
她拿出那本话本子,写的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为了心爱的男子离开了父母放弃了原本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男子漂泊,男子起初放荡不羁,流连烟花之地,遇到女子之后决心悔改,本该是个圆满故事,可,后来,两个人盘缠用尽,又没有生存的本事,男子最终还是在一次争吵后离开了女子,女子不甘心,默默在等,十天,一个月,一年,两年,等了三年,男子还是没有回来。女子终于绝望了,这三年她为了生计,学会了手工活,学会做饭,学会了洗衣,原本娇嫩的双手都已经磨出了茧。唯一让她坚持的信念,便是男子能回来。最后,自缢。
婉柔看完这话本子的时候,难过了好久,她单纯的希望天下都能有情人成眷属。慕礼说,很多事情都不会随人愿,如果换做是他,这本子他大概会这么写:男子虽然深爱女子,却不忍让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他私奔,更不愿意让女子陪着他过艰苦的生活,他独自求学,终于长进,荣归故里迎娶女子。
慕礼说,这也是他的心愿。
“那如果这个女子已嫁为人妻呢?”婉柔当时是这样问的。慕礼没回答。
“我已为人妻”婉柔从袖中抽出一封信
上面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后日,我回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