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慕仁回来这一个月中,每晚都借着微弱的烛光和月光在窗边看书,从不去床上睡觉,婉柔也渐渐习惯,回到房中自己径直吹灭床头的蜡烛,宽衣睡觉。有时候半夜醒来望向窗边,年慕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依旧执着书,眼睛已经闭上,婉柔很想让他回到床上休息,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隔天便让楼月在床边加了一张软榻,只说平日里乏休息用的。
人言总是最伤人的利器,年慕仁回来没多久洗衣服的小丫头已经开始碎碎叨叨。
“听说啊,少爷一直都不跟少奶奶圆房呢”
“是的呢,昨儿,我还看到楼月差人往大少爷房里搬了一张软塌”
“该不会是分床睡吧?”
“哎呀,那不跟受活寡了似得...”
“你们在说什么?”楼月来晾衣的地方给婉柔拿准备回娘家的衣物,听到这样的对话,对两个丫头怒目而视。看见楼月,两个浣衣的丫头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婉柔抱着干净的衣服瞪了她们一眼离开了。
“去,有什么好得意,不就一个捡回来的丫头么,还真把自己当人看”看着婉柔远去的背影,一个丫头冲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
砰的一声,楼月开门的声音很重,婉柔吓了一跳,这些日子跟楼月相处的算是和谐,楼月心直口快,为人机灵,眼看着楼月气呼呼的拿着衣服进来,婉柔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又气鼓鼓的,二少爷又捉弄你啦?”
“才不是呢,浣衣的两个丫头背后嚼舌根,说少奶奶你...”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失言,楼月涨了脸,赶紧低头整理衣服。
“嚼什么舌根,无非是说我跟大少爷么”婉柔淡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
楼月生怕平白无故给婉柔徒增烦恼,平日里细枝末节的也猜到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之间很微妙,看着这位新晋的少奶奶独自品茶的模样,楼月有些内疚自己的冒失。
“陪我去后庭看看花吧”婉柔过了一会,放下茶盏说。
穿过正厅,还未到后庭就看到那片扶桑花,花季过了
,只有些绿叶挂在花枝上顽强的等待着下一季的花期。婉柔的指尖触碰到那绿叶:“楼月,你知道吗,我家园子里也好些扶桑花,每次盛开的时候,远远的看,红的像火烧云,粉的像胭脂粉,特别好看”
“少奶奶,您是不是想家了”楼月小心翼翼的问。
婉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楼月窥见她眼角的泪光,赶紧说:“过两天少奶奶就可以回家省亲了,再说了,都在京城,以后啊,少奶奶若是闷了,楼月陪您回去走走”
按照规矩新娘出嫁一个月后,应该由夫君陪伴着回娘家省亲,那天早上,天气晴的刚刚好。年慕仁换上长衫,腰挂玉佩,骑着枣红的马陪着婉柔回娘家。年慕仁就是这样,虽然并不亲近婉柔,但是在礼数却丝毫不怠慢。
未到苏府,婉柔远远的就将头探出马车就看到大门口站着苏啸天、大夫人和张氏,旁边还有一个娇俏的身影,婉香?婉柔的心当下凉了半截,不是说送去神居山思过吗,不是说带发修行吗?为什么?
下了马车,张氏立刻迎上来握住婉柔的手嘘寒问暖,吃的还好吗,住的习惯吗,怎么瞧着清瘦了些呢?婉柔回眸看了看身姿挺立的年慕仁莞尔一笑,说“一切都好”张氏立刻就放心了,张罗了回屋说话。
一干人等鱼贯而行,望屋内走去。年慕仁体贴的陪在婉柔身边,看起来倒是一对才子佳人,婉柔看清了婉香,她瘦了很多,面色憔悴,看她的眼神有些凌乱,回屋的时候走的很快。
婉柔借步走到大夫人身后低语:“大娘,婉香姐姐身体好些了么?”
大夫人依旧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还是有些虚弱的,香儿体质单薄,难为柔儿你出嫁了还惦记着姐姐的身体”
“之前大夫不是说要静养么”婉柔有些沉不住气了。
大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啊,只是这神居山上寒气太重了,眼下又是入秋,我就跟老爷商议着是不是接回来,柔儿你也知道,大夫说的那些也不可全信,自己能把控最好。”
婉柔大概明白了几分大夫人的意思,送去
思过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只是阻止婉柔揭发婉香罪行的托辞。但是,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婉柔脑子一片混乱,从心底凉到了手心,张氏忙着张罗午饭,苏啸天跟年慕仁在聊着战事的事情,都没有留意到婉柔煞白的脸色,只有随行而来的楼月,不露声色的扶住她,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问“少奶奶怎么了?”
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婉柔死死的抓住楼月的手:“扶我去房间休息一下。”
楼月到底机灵,跟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少奶奶昨儿夜里因要回家省亲,激动的一夜未眠,这眼下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陪少奶奶先去歇息了。”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楼月,嘴角露出了笑意:“婉柔好福气,倒是得了个不错的丫头跟着,去吧,先歇着去吧。”
婉柔连请安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慌忙逃出了厅堂。匆匆躲进了房间,婉柔瘫坐在地上。
“少奶奶,你怎么了,你别吓楼月”楼月从未见过婉柔如此失态,急的差点哭了出来。
“楼月”婉柔抓住楼月的双肩,死死的盯住她“骗局,是骗局,一定有什么不对”
“少奶奶,您到底在说什么啊?”楼月已经被弄糊涂了。
婉柔意识到自己的混乱和失态,紧紧的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楼月我去歇会,你帮我看着门,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想想又补充“若是我娘过来,就说我已经睡着了,一会过去陪她说话”楼月急忙点头应着。
婉柔躺在美人榻,闭着眼睛,想这些事情的由来过往:婉怡订婚,又突然没有来由的失贞,私自坠胎,投湖自尽,婉香说是因为嫉妒而陷害...不对,总是有哪里不对。如果是婉香陷害,那么婉香就是为情,目的该是嫁入年家,可大夫人却用母亲牌位进祠堂为由,让婉柔替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出嫁那天婉香的模样,不像是思过,倒像是...警示!对,是警示!婉香那天来告别,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一场,只是骗局。婉柔猛的从榻上坐起来,心里兵荒马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