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陈血色泽暗红的披布,盖住了向上的石梯。
披风的边缘,铺压在有根的脚掌前。
有根看着刘恒的背,目光停留在披风表面的陈血上。
“人总会死。”
“活下去的人,在现实中才更加重要。”
闻言,刘恒睁开了双眼,泪水溢出了他的眼眶。
他低垂着头,单膝跪在了狮座前。
他的肩膀不断耸动,他不停的抽泣着。
涌出了他双眼的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的落在了狮像前平坦的白玉座台上。
落在座台上的珍珠散碎成无数,又集聚成一滩。
看着跪在狮座前,默默哭泣的刘恒。
耳畔响着泪珠落在玉台上的声音,有根略撅起嘴,没有再说什么。
有根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
他朝着敞开的门口走去,他走出了尖顶阁楼。
金灿的阳光洒在有根的身体上,穿过无光的大堂,略显寒冷的身体顿觉一阵暖意。
有根抬起头,用肉眼直视着天上的太阳。
看着炽白的烈日,有根微感双眸刺痛。
他心意一动,在他皮肤下如血液般流淌在经脉内的金色元流,便汇聚向了他的双眼。
金色在他眼中迅速散开。
他的双眸就如浸着金墨的纸巾。
有根昂首望着太阳,双眼变成了一整块的金色。
烈日垂向西处,无数道炊烟从郡城中升起。
蚩酋端着巨大的食盆,穿过巷道走到了阁楼前。
他走到有根身前,面露惊愕的看着有根。
有根的双手背在身后,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
转过头,蚩酋顺着有根的视线,朝着天上看去。
湛蓝的天空中,只有耀眼刺目的金色太阳。没有一片云。
所以,天穹中的一切,都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蛮人的眼中。
蚩酋回过头,面露疑惑的看着有根。
“你在看什么?”
有根没有回答,依旧沉默。
蚩酋皱起了眉头,等了一会,确认等不到答案后,才大步绕过了有根。
他向着尖顶阁楼的门口走去,他刚走上了门前的阶梯。
“放在那里。”
一段清晰且轻微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蚩酋的耳畔。
正要走进阁楼的蚩酋。立刻停下了动作。
他转过头。看着有根。
有根背对着他。轻启嘴唇。
“就放在门口。”
闻言,蚩酋回过了头,他看向了阁楼内。
刘恒手握长戟,跪在白玉狮座前。
燃着火的戟杆歪斜。红色的光线只能照亮尺许范围。
渐变高昂的嚎啕哭声,随着空气传播到了阁楼门口。
蚩酋看着敞开大门间的漆黑,听着传至耳畔的哭声。
他紧抿起嘴,将食盆放到了脚下。
转身走下阶梯,蚩酋走到了有根身旁。
他看着有根,面露忧色。
“你究竟在看什么啊?”
眼中的金色缓缓褪去,收敛了元气的有根,略低下头。
他平视着前方,摇了摇头。
“只是一些感觉。”
有根转过头。看见了蚩酋的腰。
“最近,我总觉得,天穹间有一双眼睛。”
闻言,蚩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面露紧张的望向天空。
“眼睛?在哪里?什么样子的?男的女的?”
。。。。。。
“不要紧张”。
有根回过头。伸出右手手掌抚在了蚩酋的腰上。
“这只是种感觉。”
有根咬紧牙关,低下了头。
他面色略显阴沉,眼眸间却露出了狰狞。
“也许只是错觉。”
蚩酋突然惨叫出声,跨步跳开。
“嘶啦!”
有根的右手从蚩酋的腰甲上,撕下了一大块皮布。
蚩酋伸手握着裸露出的腰身处泛紫的皮肤,面朝有根发出怒吼。
“你这小子,搞什么玩意啊!!?”
闻言,有根面露错愕的看向蚩酋,右手五指轻摩着粗糙的兽皮。
“不好意思。”
有根嘴上道着歉,眼中却露出一丝笑意。
“出手重了。”
“不过你这身裙衣,确实不配你这身材。”
有根面露笑容,将手中的皮布丢在了一旁。
“你这混蛋!”
蚩酋低下头,看着套在身上,由兽皮缝合的裙服。
他涨红了脸,猛的抬起头。
下一刻,蚩酋扑向了有根。
再下一刻,被揍成猪头的蚩酋,四肢摊开的躺在了地上。
有根双手捧着食盆,一屁股坐在了蚩酋的肚子上。
他用右手轻抚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抬头看着天空。
揭开了食盆上的木盖,有根从中拿出了一根鸡腿。
他将鸡腿放进嘴里,撕下了一大片鸡肉。
他面露微笑,咀嚼了起来。
草云郡上方,张永站在天穹之中。
青色元罡围散在他的身体周围,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不为所动,双眼紧盯着下方。
剑停在张永的脚下,无柄的剑身稳而不晃。
冰冷的汗从张永的额间溢出,汗水顺着脸颊,汇在了他的下巴尖上,汇集的汗珠晃而不落。
张永一脸肃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惊讶。
从有根抬头望天开始,本已在千米高空上的张永,就催动起长剑不停的上升。
当他停了下来时,他已身处数万米高空。
并不是因为他觉的自己安全了,只是因为他已经看不清楚地面了。
即使如此,他却和有根一样,俱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当夜,四万一千余刘恒兵卒,列着齐整的队列依次走进了草云郡中。
有根放下食盆,终于从天空中移开了目光。
重新穿好皮裙,脸庞青肿的蚩酋和一身戎甲的石脑等七人,走到了有根的身前。
有根朝两人抱起双拳,随后便带着八人走进了阁楼。
听着身后众人的脚步声,刘恒用手背拭去了遗在脸上的泪痕。
他站了起来,微昂起了头。
他不再看雄武的狮像,他看向了狮座后的昏暗壁面。
有根,石脑,猴石,鹰嘴,付磊,跋舌,剥羽,蚩酋,李西,走到了大堂中。
九人看着刘恒的背,他们没有等多久。
刘恒转过身,面露肃然,朝向前方。
他伸出左手挽起挂在背上,拖在地面上的披风,径直坐了下去。
待刘恒坐好后,独自站在石阶前的有根,朝他抱拳行礼。
分列在大堂两旁,手持着兵刃的八人,俱都跪了下去。
尖顶阁楼旁,紧闭大门的道观内,冲入了一道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