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手臂,细如嫩竹。
手掌却大如蒲扇。
手掌印在了青色的气幕上。
手掌的主人很用力,以至于站在青幕中的科道人,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青幕上,手掌间皮肤上的纹理。
然后,手掌印入了气幕。
然后,手掌停了下来。
停在了科道人的身前。
“咦?”
从黑气中传来的嘶哑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带着一丝疑惑。
科道人身前翻腾的黑气,渐渐平复下来。
变成了如同果冻一般胶体。
胶体上,伸出手掌的部分,裂开了一条长缝。
下一刻,黑色的元气分开了,露出了铺有青石的地面。
一个人站在青石上面。
站在科道人的身前。
人的身高近两米。
脸颊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突兀的灰色眼珠。
眼珠中没有瞳仁,只有灰白的一片。
周身其他部位,都漆黑的如同午夜时,没有月光和星辉的天空。
此人的腿很长,几乎占了他身体的一半高度。
腿也很细,如同干枯后玉米的秸秆。
身体很瘦,可以看清楚他腹部两排肋骨的轮廓。
此时,这个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人,瞪起一双灰色的眼珠,直视着身前青幕中的科道人。
直视着那把竖在科道人身前,挡住他手掌的断剑。
“这,这柄剑?”
透着惊讶语气的声音,从漆黑的脸颊上传出。
“很熟悉,是吗?”科道人缓缓用剑指滑过断剑的剑身,滑至断剑的断口处。
青色元气在断剑的断口处,凝成了固态的剑身。
剑身严丝合缝的固定在断剑上。
但却不是剑本来的剑身。
所以,科道人没有继续滑动手指,而是停了下来。
注视着青色断剑的剑身上,清晰的“芦”字,科道人微微抿嘴,感叹的说道:“师兄三十岁时才入道,入道后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兵器,直到有一天,在草原上的一条小溪旁,师兄无意间发现了一株只有他的家乡,中土的长河河畔才会生长的芦苇。”
将结出剑指的右手,重新竖举到了自己的身前。
“然后,师兄又找了十年,才找到了只有中土才出产的一种软铁,费尽心力,将芦苇的汁液注入了软铁中,打造出了这把剑。”
科道人顺着抵住断剑断身的漆黑手掌,看到了那双漆黑的脸庞,看到了那双脸庞上瞪起的灰色眼球。
“所以。”
科道人原本平定,淡然的面容,突然变了。
变的狂怒。
变的扭曲。
“给老子把你的脏手拿开!不要弄脏了这把剑!!”
青色的长剑微颤,发出了一声鸣叫。
叫声很是高亢。
叫声很是愤怒。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从断剑的剑身上,勃然爆发。
“什么!”
站在科道人面前全身如同黑暗般的人,脸颊上的灰色眼珠迅速收缩,发出一声惊呼,双腿用力,迅速向后跃去。
强大的气息,驱散开了科道人身边的黑色元气。
形成了一个干净的区域。
在区域里,鼓动着强大的息流。
强大的息流上,留存着一个人的味道。
这个人,是荒外宗第二百三十三任掌门人。
在一百年前,就是这个人,在奔溃的护山阵灵前,在被中土的修行者称呼为魔的男人面前,戴上了阴阳朱雀冠,接过了掌门的位置。
“怎么可能?!!”魔站起身,双手摊开,在它周边呈固态的黑色元气开始翻涌,并且最终化成了一股细流,冲向了它的额头。
黑气冲入了魔的泥丸宫,顺着经络,灌入了魔的丹田。
“他明明已经死了!”
“是的。”
紧握着断剑剑柄,嘴角处溢出血迹的科道人,闭目沉默了片刻,睁眼说道:“师兄已经死了。”
泪水从眼角处流出,流过了岁月在脸上刻下的沟堑,流过了科道人的脸颊。
落了下去。
落进了息流中。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师兄会死,但当我无意间遇到留存着师兄少许记忆的转世时,我才肯定,师兄确实是死了。“
“那这个是?”
“这是被你切断的剑!上面留着师兄得道后的烙印,留着师兄踏入意境的痕迹!!”
科道人将剑下挥,遥指着魔,流着泪,更显澄清的双目中,在露出恨意的同时,还流露着决然。
“师兄死后,我一直将他的剑封在檀盒中,并且不断在用我的修为,保持着剑上的烙印,防止它在时光中磨灭。”
“呵呵,即使是你不断用你那低微的修为,强行维持着剑上的痕迹,但那痕迹依然在岁月的流逝下不停的减弱,凭着这样的痕迹,又能把我怎么样?”
魔发出一声嗤笑,张开双手,大量的元气从掌心处冲出,涌向了科道人。
笑声中,嘲讽的意味十足。
“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跟你那踏入意境,却又不肯逃跑保命,硬是要以身殉道的师兄有什么两样?”
闻言,科道人低头思考了一下。
“没错,因为这样,才是师兄弟啊。”
抬起头,科道人老迈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浓郁的黑气,冲击起了科道人身周的干净区域。
干净的区域开始收缩。
强大的息流变的紊乱。
紊乱的息流,搅起了科道人的白发与长眉。
科道人将右脚向后移动了一步,有风从他的脚下吹起,吹裂了脚下的青石。
青石的表面,描绘出了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右脚踏在了石面上。
在科道人身边,紊乱而又强大的息流,跟着消失了。
失去了阻拦的黑气,迅速的涌向了科道人。
“嗯?!!”看着科道人面对着涌来的黑气,所摆出的姿势,看着科道人脚下的阴阳鱼图案,魔的眼珠先是微眯,然后瞪圆。
“浩然天地。”
一样的语句,从科道人的口中传出,回荡在魔的耳畔。
恍如一百年前。
距离山腰不远的地方。
耀眼至辉煌的银色光辉,开始收拢。
有根从最后的银芒中站起。
先是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然后又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双手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但仍然留下了无数道浅红的纹路。
有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