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这是梁京墨在看到那座屋子时嘴里不由自主吐出的两个字。他就地放下了手提箱,双手叉腰在原地做着转呼啦圈似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要让酸痛的腰肌放松一下,但其实那眼睛却止不住地在屋子的两侧来回观察着。
“实在有趣。”他忍不住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座小屋的设计真的很特别。首先在形状上,它并不是一个规整的四边形,而是带上了一节凸起。他无法确认小屋背对他的另一边是否也有同样的设计,但如果真是两边对称的话,这个小屋从天空上望下去就会像个截短了头尾的“中”字一样,中间有着宽敞的一片场地,而头尾则是两个小小的,目测不超过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
这屋子面向他的这一侧有个木门,此时正虚掩着,仿佛在欢迎着他进入。而这个门正好就开在凸起的房间上,连带着这边望去仅有的两个气窗也开在门的两侧,这让后面墙壁上光滑一片的那个屋子主体显得越发神秘了。
之前也说过,这屋子像是突兀地嵌在这片树林中的,这也表现在它两侧和树林的结合处上。梁京墨发现,这屋子两边几乎都紧紧挨住了一棵大树,然后大树的隔壁又是另一棵大树,乍一看简直像是一道天然的栅栏,把人拦在了小屋的这一边不让过去。虽然沿着树林往里走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可以挤过去的空隙,但眼下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树林里的光线本来就严重不足,若是在里面待到入夜更是会伸手不见五指,恐怕连走出来都有困难。
而考虑到时间因素,他此时就算掉头回去,恐怕也很难在入夜之前走到另外一条路上。如果说在这边小路上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的话,很明显,那东西此时就在这座木屋子里面。
“这不刚好吗。我也打算进去看看。”
他自言自语道,活动完了身体,又提起了手提箱向前走去。这短短的观察时间足够他把周围的环境掌握个七八分,同时也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大致的想法。开着门的这个小房间多半是准备室一类的东西,用来让玩家在里面修整,并且连通起屋子的内外。这也意味着里面如果要进行游戏的话,持续时间大概不短,甚至有可能跨越一整天。
这中间看上去密不透风的部分才是主体,尽管长度不明,但从左右的宽度来推测,假设它是个正方形的模样,它的面积也该有一两百平方米,用来追逐打斗或许还嫌有些不足,但放下一些大型的游戏辅助设备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样的尺寸配上屋子的形状来看,里面可以进行的游戏要么是玩家对决主持人的“试炼型”,要么就是两个玩家之间一对一的比试。要容下一个第三者,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这屋子两侧那犹如栅栏一般的树木,则是为了把屋子的两边隔开。一方面让他很难绕过这座木屋,另一方面也防止他轻易窥探对面的情况。如果梁京墨没有猜错的话,他要想继续前进,最直接的做法就是穿过屋子,从另外一边的门出去,然而在屋子的另外一边也该有相同的结构,有另一个人或许还没到,或许已经进了准备室,正在那里等着他。
他甚至在想,说不定进入屋子的同时,游戏就会开始。如果要稳妥起见的话,他其实应该在户外露营,熬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再从两侧随便找一边走,沿着那些栅栏般的树木前进不用担心迷路,而且它们也不可能一路都保持着让人挤都挤不过去的高密度。
然而他却毫不退缩地走了进去。就像他之前对秋半夏说的那样,他在等这个机会,也已经等了很久了。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闯上一闯。
可是当他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树木独有的清香味道。这气味似有安神的功效,让人紧张的心情稍稍得到了舒缓。
梁京墨放眼看去。这个小房间布置得比他预想中的更加舒适,不仅有柔软的地毯和抛光的木制墙壁,连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配齐了。
房间的正中是一盏明亮的小吊灯,四壁上也有小型的挂灯,光线充足,让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几乎没有死角。这里布置了一张可供睡觉的大床,除此以外还在房间的另一侧贴心地准备了衣柜和杂物柜,以及一个刚好可以将手提箱放入其中的小柜子。角落里甚至还贴心地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洗漱套间。
门口两侧的窗上都准备了遮光的帘子,帘子厚实,不会轻易被风吹动,一旦拉上的话外面人根本别想看到里面发生的事。而他刚刚穿过的这扇门上也有独立的两道锁,以及一个从里面才能关上的铁栅栏,若是全部关闭的话,外面的人也别想轻易破门而入。可以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隐私和人身安全都能够完美保障。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防护措施对于早已闯入其中的人显然无效。
“你到得真晚。”一个低沉的声音,来自于梁京墨的前方。
那个人就站在通往里侧的另一扇门边,眼睛看着一边的墙壁,神情淡然,梁京墨突然的进入都没能让他的姿势有丝毫改变。这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算得上是健壮,容貌却平平无奇,理了个毫无特色平头,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最多也就让人猜测他会不会有过一段从军经历,才会在站着的时候显得身姿如此挺拔。
然而他的身上,同样穿着那套代表了主持人身份的黑色西服。
“主持人?”梁京墨哑然失笑,“你等很久了吗?看上去你以为我会更早到呢。”
“我只是阐述事实。少把不成熟的猜测说出口吧,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中年人淡淡地说。这时他终于转过脸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看向梁京墨,似在打量着他。这目光虽有威严,却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压迫感,乍一想似乎不如之前的那个年轻人,可是往深了想,梁京墨心中却是忽然一凛。
他知道,这样的表现,恰恰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能力极有自信的特征,哪怕无需释放多余情绪也足以达成观察的目的。就在他试图反过来观察对方时候,对方自报姓名的声音响起了。
“我是第五号主持人,‘法官’丹青,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他说的很淡然,只是那话里的内容却让梁京墨的心脏再次猛跳了一下。高排名的主持人!这一刻,梁京墨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家伙,就是秋半夏之前如此忌惮的原因。
——“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如何,有没有看穿手法根本不重要……”
——“万一要面对‘那个人’的话,确实需要这样的心态。不管过程是什么样的,只要守住动机,观察结果就可以了。全靠事实,选择最稳妥的策略,这也算是一种应对策略啊。”
——“百分之五吧……”
那些细碎而又意义不明的话语在梁京墨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当时秋半夏说得虽然没头没尾,可他从没想过要追问,因为他觉得,时候到了自然就能知道里面的意思。
而此时,眼前的这个丹青也说出了类似的话。显然,这算是对上号了。
“只有百分之五么……”梁京墨笑了笑。直到看见了本人,他才意识到秋半夏当时的判断确实有她的道理。只在这三言两语间,只见了这一面,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里那深不可测的实力,这甚至不在当时三国游戏里出现的那位老人之下。一位数的主持人都是怪物——他隐约想起了谁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而此时,他即将要亲身体验到了。
“真的是……很有趣啊。”
明知挑战当前,梁京墨的心情却是异乎寻常地放松了下来。他嬉皮笑脸地放下手提箱,然后斜斜地倚在墙边,看着丹青说道:“所以主持人先生,接下来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游戏给我呢?容我冒昧地猜测一下……这游戏是‘试炼型’的,没错吧。”
丹青的眉头微微一挑。
“不,接下来的游戏,是玩家之间一对一对决的类型,我只会作为游戏的主持人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并不会直接参与到游戏之中。”他缓缓说道,“关于游戏,你可以在听完介绍之后再选择是否参与,如果不想参加的话,我可以带你走另一条通道离开。考虑到公平性的问题,参与游戏的双方只有在确认参与后才能获得关于对手的具体信息,这一点还请你谅解。”
“还有对手?”
梁京墨虽然上一次猜测错误,却是忽然好奇心起:“对面果然也是类似的结构,对吧。那个当我对手的玩家,他已经就位了吗?话说这次的游戏如果赢了,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像刚才这个一样,关于后一个问题他也有自己的猜测,只是面对着丹青,他竟然感觉有些奇妙的阻滞,一时间莫名其妙地不想吧那猜测一并说出来。
“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是的,他已经听过规则,并且确认参与游戏了。”丹青说,“而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必须重点说一下,这是前所未有的大福利。如果赢了这一场,玩家就可以视同‘在岛上取得优异战绩’,从而直接获得三天之后那一场‘白夜祭’的参加权。”
无视了梁京墨此时的惊讶表情,丹青推开了通往木屋里侧的门,示意他想听就跟过来。
“接下来就为你介绍此次的游戏规则。”他淡淡地说,“其名为,绝命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