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先生的提议倒是很不错,如果夏德要找的占卜家真的持有不可知级遗物,想要占卜对方肯定不可能。但如果能够靠着本地很有人脉的环术士进行打听,的确比夏德自己找要方便很多。
但“女占卜家”这个词组引起了夏德的警觉,于是他又端着酒杯问了一句:
“那位紫水晶女士,是否还有什么怪癖?”
“基本上不为男人占卜,不是没有,是很少。这些年,我是几乎没听说过她挑选过男性作为占卜对象。”
夏德眨眨眼,感觉自己大概猜出来月湾地区的“紫水晶女士”到底是谁了。
职业是验尸官的吸血种在本地生活了近十年,对于本地环术士的情况了解颇多。他并不清楚夏德打定主意不去见对方,所以还好心的推荐夏德多去月湾市市政厅附近走一走,据说在那里更有可能被“紫水晶女士”看到。
“我来本地是为了遗物,不是为了魔女。”
端起杯子喝酒的时候,夏德不断在心中默念。
如果真的想要认识命运的大魔女,不如等到阿芙罗拉小姐或者贝纳妮丝小姐之类的魔女也到了本地,然后经由她们介绍。
验尸官的工作大概很轻松,至少今天很轻松,临近中午,阿尔贝先生也没有再回去工作的心思,索性直接在蜘蛛旅馆要了午餐,与贝恩哈特先生以及新认识的朋友约翰·华生一起吃了午饭。
午饭期间除了讨论本地环术士们的基本情况以外,自然也谈到了阿尔贝先生的工作。这话题虽然不适合在午饭的餐桌上提到,但在场三人都不是一般人,因此也没有人太过介意。
“最近城里凶杀案倒是没怎么出现,只是下城区出现了几具死相离奇的尸体。”
他一边用叉子搅拌自己的蔬菜沙拉,一边向夏德和贝恩哈特先生解释道:
“你们也知道,近几个月旧大陆各地瘟疫流行,月湾市市政厅当然也在警惕,因此让我们这些验尸官们多注意最近死相奇怪的尸体。”
他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典型的瘟疫死者还没有出现,但城里已经连续两周出现了无头尸体。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好在尸体大都集中在下城区出现,所以在月湾市的贵族和商人们之间还没有引起太多的紧张情绪。至于那些无头尸体,它们的脖子处有相当整齐的切口。”
他甚至摸着自己的脖子给两人示意了一下位置:
“但奇怪的是,如果真的有人用锋利的武器割掉了被害者的脑袋,喷溅出的血液以及被带走的脑袋上沾上的大量血液,也会被我们的种族天赋感知到。但送尸人为这边送来了两具这样的被害者以后,我又去现场查看了情况,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线索。”
“环术士的手笔吗?”
贝恩哈特先生同样压低声音问道,阿尔贝先生微微摇头:
“现在还不好说,也不能小瞧了普通人,说不定是我们没想到的手法。不过这件事教会应该会接手,和我们的关系不大。阿尔芒,今天我找你在验尸房见面,其实是为了另外一具尸体。”
“月湾最近还有其他奇怪的尸体?哦,请继续说。”
夏德说道,于是依然穿着袍子的验尸官继续介绍:
“我做这份工作也有很多年了,在本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见过。前天夜晚,送尸人送来了一具无人认领的无名女尸,从身体特征推测,我猜应该是下城区的暗娼。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且脖子上有牙印。”
三人的谈话安静了一下,贝恩哈特先生眨了眨眼睛,转头对一旁的夏德说道:
“先不要下结论,虽然连我自己都怀疑是同族托勒密,你继续说。”
“我最初和你得出的结论相同。但深入的解剖却发现,尸体的失血不是外部失血,而是血液被肚子里曾经存在的东西抽走了大半。不,她没有怀孕,我在那具身上到处是伤痕的尸体的腹部发现了异常,然后发现她肚子里曾经有过不属于人体的东西,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不确定是吸血妖虫之类的生物,还是其他的什么。但可以确定,那东西才是她真正的死因。”
“那么牙印呢?”
夏德又问,验尸官很肯定的回答:
“经过检查,确认是死亡前后印上去的。我用了种族独特的秘术,那牙印绝非死因。”
“华生先生,你可以相信托勒密的诚实,这一点我来担保。所以,有人想要嫁祸给吸血种?”贝恩哈特先生也听明白了,验尸官点点头:
“是的,这具尸体很快就会被教会派人拉走。我虽然相信教会也能检查出真正的死因,但我也相信,教会依然会怀疑这件事与我们有关。所以,阿尔芒,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要调查出这尸体的真正来源,以及杀害她的凶手是谁。到时将消息散布到黑市,教会也能明白是我们在自证清白。”
他的想法没错,即使确认了牙印是嫁祸,但教会也不可能不去调查本地吸血种,不是吸血种吸走了血液,也可能是吸血种在做什么实验。而一旦展开调查,那些定居在本地的吸血种们,恐怕就要面临生活的大改变了。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贝恩哈特先生又问道,验尸官回答:
“暂时只有你们两个外地人。阿尔芒,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你也是我认识的本地最强同族。”
七环吸血种已经足够强了,月湾市一定还有高环吸血种,只是那些人可不好找。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外地人,华生先生一看就知道是德拉瑞昂居民,这件事与我们两个有关的可能性不大。牙印是嫁祸,但本地同族是否可以信任,也不好说。”
贝恩哈特先生又看向了夏德,见夏德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于是对验尸官点点头:
“吃过了午饭,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具尸体吧。”
如果刚才夏德不出现打扰,他们原本应该是在午饭前查看的。
夏德于是也说道:
“我虽然在本地有些别的事情,但也愿意帮帮忙。”
这并非多管闲事,而是过去的经验表明,在到达新的城市后,多去接触古怪的事情有利于那些暂时没有头绪的主要调查任务的进展。
“当然可以,不过午饭就不要吃得太饱了,待会儿的场面不会很好看。”
三人吃过了午饭后,与那两位玩罗德牌的验尸房看守一起回到了甬道中。后两者在得知夏德和贝恩哈特先生是验尸官的朋友后,完全不介意他们随意进出这样的管制设施,看得出来托勒密·阿尔贝的人缘很好。
进入铁栅栏后的甬道,转过直角后的三扇门都是验尸房,当然,也兼具了停尸房的工作。在这里工作的验尸官一共四位,但因为工作地点的特殊性以及报酬问题,平时托勒密·阿尔贝先生在这里的时间最长。
他打开了左侧的房门,然后拿出了罩袍让三人一起换上。门后的空间相当广阔,走下高约三层台阶的斜坡后,石质墙壁围拢的地下空间用昏暗的煤气灯照明,大概三十多张铁架床放在靠墙的位置,但大多用布帘遮挡分割,无法轻易看到是否都停放着尸体。
房间正中央是一块凸出地面一级台阶的方形区域,高台上放着三架相对较为专业的金属手术台。大功率煤气灯悬垂在上方进行照明,这应该就是验尸的地方。
空气中弥散着尸臭味与防腐剂味道混合的古怪气味,进入这里后的阴冷感比外面更加严重。带好了口罩、帽子、护目镜和手套以后,夏德和贝恩哈特先生便看着阿尔贝先生通过中央高台侧面的斜坡,将东南角铁架床上的尸体,推到手术台旁边,然后直接用咒术让蒙着白布的尸体飘到了手术台上。
夏德和贝恩哈特先生围拢了过去,验尸官反复确定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随后便掀开了那张白布。
“啧啧,这还真是”
因为失去了大量体液而呈现出诡异干瘪姿态的女性尸体,双目紧闭两腮凹陷,枯黄色的头发像是杂草一样凌乱。她看起来年龄大于25岁但不超过30岁,体表遍布着鞭痕、捆绑以及蜡烛油灼伤的痕迹,敏感部位可以看到撕裂伤口。
腹部有着利刃切割的痕迹,但其中只有一道是阿尔贝先生弄出来的。
验尸官为身边的两位绅士,详细解释了验尸的总过程,并且分别从手指甲、头发色泽、眼睑、足部痕迹、手指痕迹,推理出了尸体生前的生活状态。
随后他又让两人屏住呼吸,随后剖开了尸体的胃部,取出了内容物进行检查,来说明尸体的生活状态。这也是阿尔贝先生第一次剖开尸体胃部,但食物残渣中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异物,只能说明死者生前吃了一顿相当丰盛的餐点。
不仅有不易消化的面食甜点,还有龙虾、鱼子酱等昂贵的食材。因为死亡时间太久,有些食物残渣实在是难以分辨,但也能判断出这样的餐点,不符合尸体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