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君十七年,皇后尹氏殡天大去,然不入皇陵,葬尹家祖坟也,众言官多有议论,然帝心甚笃,不可回转,遂成谜案。
皇后薨,帝哀甚。着令殉葬女官十名,内侍十名,珍品不计。临仙宫封宫不赐,先皇后谥号敏佳仪惠宁馨。
同年三月。
碧充媛慕氏亦殁,着下令追封昭仪,享正二品丧事事宜。
十四帝姬追封安欣公主,与母同葬。
同年四月。
太子千筱翊殡天大去,追封成亲王,葬帝百年后陵寝旁,是为哀荣也。
启君十七年,秋。
帝应朝臣上奏,大封后宫。
着晋琳昭华为琳妃,苏淑仪为苏修媛,采昭仪为采妃,安淑妃为贵妃,位同副后。
并,启君年间第三次选秀,始。】
《千羽国史-启君卷》
“臣女参见采妃娘娘,采妃娘娘万安。”
“免了,起来罢。”已为采妃的柳彩娥站在原地,瞧着那几位粉白宫装的少女随教引姑姑走远,微微而笑,意味深长。“他们倒是叫本宫想起四年前,也是这般一个阳光正好的秋季,本宫穿着粉白宫装,随教引姑姑一步步走入钟秀宫的模样。如今细细想来,犹在眼前。”
她身侧的女官容秀扶了她缓缓往前走,道:“他们哪有主子这样的好福气,见了娘娘是要恭恭敬敬地喊主子行大礼的。”
采妃却是嗤的轻笑一声,自嘲道:“初入宫那年不过二八芳华,四年匆匆一过,本宫哪里能及得上这些秀女小主们娇艳。”
“主子这是哪的话?”容秀恭敬道:“四年间虽非专房之宠,然主子到底宠信从未间断,如今升了庶妃之位,又有着安纯公主,若是再生下个小皇子,凭这些秀女还想越过娘娘去?”
“他们自然越不过本宫去,”采妃瞧着不远处的临伊宫,眸色阴冷。“但位份高又如何?本宫不过是安宁公主手下一枚棋子,用过便可丢弃,末了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安宁公主到底是公主,便是皇上再宠她,末了也是要嫁人的,还指不定是许配给哪家公子哥儿……”
“本宫亦不甘心!”采妃狠狠捏住左肩上的流苏,用力地指节泛白。“公主出嫁?要本宫瞧她良田千顷十里红妆,觅的如意郎君?!或是要本宫瞧着安平公主风风光光嫁与原本属于本宫的夫君?!呵,你叫本宫怎么甘心?!”
“主子!隔墙有耳啊!”容秀听她语言狠佞,不由暗暗心惊。又道:“主子,临伊宫过了,若是主子不进去探望安宁公主,只怕公主知道了要吃心。”
采妃仰头傲然道:“左右同安宁公主脸皮已是撕破了,何苦去自讨没趣?!我们去琳妃哪里。”
“是,主子。”
“启禀公主,采妃方才去了琳妃娘娘处。”描云对着千筱伊附耳道。
千筱伊左手端着茶盏,右手捏了杯盖,摆摆手随意道:“由得她去。”
赫连宇正坐在一旁软榻上看书,听见动静知是宫内事宜,倒也不曾开口说什么,只将视线移开,窗外正是金秋傲菊盛绽,一片金色璀璨。
“阖宫上下终究数是临伊宫的金菊开的最是好。”
千筱伊吩咐了几句便叫描云退下,喝了口茶方笑道:“白玉可是爱菊之人?”
赫连宇放了手中书册,道:“菊花甚美。”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千筱伊长叹一口气,若有所思。“我想起四年前,初见凝舞同妙兮之时,正是国都满城菊花盛开之时。凝舞同妙兮统着蓝衣,携着当时仍是少女的采妃妄想逃出城去。我放了凝舞同妙兮,并且应二人所求,带頞柳柳回宫。恰是当日有秀女出逃,便让她顶了那女子的位置,改名柳彩娥。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尔。”
一阵秋风自窗外吹入,让她微微感到寒凉。赫连宇起身将窗子掩上,回头担忧道:“回头吹了风,小心闹头疼。”
千筱伊按了按额头,“你不说尚不觉着,一说倒真的有些头疼了。”
“叫你贪凉……”赫连宇嗔怪她一句,伸手替她出去发髻上的簪饰,放了长发下来。千筱伊伏在他膝上,任由他请按自己的额头,动作温柔,安静宁和。
一面把玩自己的长发,千筱伊一面道:“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可不就是这幅模样,白玉你道,是与不是?”
赫连宇手下一顿,旋即轻笑道:“吾觉,诗甚清丽,人却刁钻,无一丝可怜之态。”
千筱伊闻言,捏住他腰间皮肉狠狠一拧,“叫你嘴坏!”
他也不恼,只不住低笑着低头,轻吻在她眉心。笑声低沉绵长,有一种动人的好听。
当真是,岁月静好。
千筱傜推了门正要进去,见状若此,不由转身退了出去。她忽然开始想念,那个夏季的夜晚,自他掌心逃离的萤火虫。
非常短暂,霎时柔情。
“安平公主……”
千筱傜挥手示意织锦下去,“本宫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是。”
千筱傜转身走了出去,发髻上依旧是那枚曾刺伤过卫玄风的步摇。染他血后,似乎连步摇上都是他的气息。
铺天盖地,逃无可逃。
“阳光正好,安平公主也这样好兴致,出来赏菊?”却听一声笑语,抬首望去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是步入了御花园,说话者正是澜妃。
千筱傜收了心思,强笑道:“澜妃娘娘万安。”
澜妃见她如此失落,心心下稍有疑惑,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以帕掩唇,微笑道:“公主怎么一人在此?手下的女官们去哪里偷懒了?”
“是我自个儿心中烦闷,想静静,并不干下头人什么事。安平多谢澜妃娘娘关怀。”千筱伊虽信澜妃,千筱傜却是不知因果,难以全信。
澜妃见她面色淡淡,心知她有所顾忌,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明儿是中秋佳节,想来宫宴应是热闹得紧。只可惜本宫福薄,这样好的日子,偏生来了月信无法出席。虽来千羽多时,说得上话的却是寥寥无几,倒真是有几分孤寂了。”
千筱傜不知她是何意,只好虚以委蛇道:“澜妃娘娘说笑了,父皇这样疼惜娘娘,后宫中妃嫔多多,娘娘怎会孤寂?”
扫视她一眼,澜妃继续道:“难得同安宁公主说得上话,本宫想在宫宴之后同安宁公主共赏明月,饮酒叙乐,还望安平公主代为转达。”
千筱傜虽犹带疑惑,却只得应声道:“是,安平一定代为转达。”
“有劳了。”说罢,澜妃也不再多加停留,任侍女扶着手,径自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