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选择

慧觉才从宫里回来,一想到昨日被召入宫,太后问的那些问题,他心里就不平静,宫里这些妃嫔们的争斗根本不会停止了,就是让他驱邪,也驱逐不了什么,少不得还要被宫里那些娘娘们利用来互相戕害,比如今日一早特意在宫门口等着他的丽嫔娘娘……

他想着这些事,马车已经慢慢到了国师府门口。

“国师大人,是公主府的马车。”

他才要要下马车,就听得小厮道。

慧觉立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发现那华丽的大马车直接在自己府门前停下了。

他以为里面的是端慧公主,立即下来要去行礼,就见车帘掀开,露出了他不太想见的脸。

林锦婳看着他目光微闪的样子,浅浅一笑:“大师见到我,好似不大高兴?”

“哪有,贫僧只是奇怪,林小姐现在应该……”

“应该被关押在大牢?”林锦婳嘴角微扬,看了看他一眼,才道:“此番来,是要大师替驸马招魂的,此事,我们到府内再说吧。”

慧觉闻言事关驸马,自然也不敢耽搁,而且他并不敢得罪林锦婳,看她下了马车来,不敢暴露出太多,只侧身让在一侧,才随她一道进去了。

一大早雨已经停下,昨夜下过雨后,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百姓们都在道路两边等着看热闹,看王家坏了名节的大小姐匆匆出嫁去陶府。

林锦澄一夜没睡,也不像一般人一样去借酒浇愁,只站在京城最高的酒楼屋顶,默默看着大街上慢慢抬过来的花轿。

花轿只有四个人抬,他皱起眉头。汝嫣出嫁,为何不给她八抬大轿?

陶谋更是没有亲自来接亲,是看不上汝嫣吗?既然看不上,为何还要娶?

墨风远远跟在后面,看他克制的握紧拳头盯着大街,只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轻声道:“公子,你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了,今日你要去给皇上请安的。”

林锦澄不出声,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王汝嫣坐在轿子里,轿子摇摇晃晃,她仿佛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一般,只木然的扯下红盖头攥在手心,等着轿子停下,等着新郎来踢轿门,等着成为别人的新娘。

只有陶谋,已经早早布置好了一切。

小厮看着站在府门口等着的陶谋,轻声道:“公子,都布置好了,只要林锦澄一出现,就会被我们的人带走,他若是敢伤人,我们正好有机会抓他。”

“嗯。”陶谋目光幽幽朝尚无人影的大街看了看,见花轿还未来,淡淡道:“一会儿动手,不要惊吓道新夫人。”

小厮忙点头。

跟在一侧的陶欣对这个庶兄倒是十分喜欢的,跟他也亲近,见他一直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七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若是着急,倒不如亲自去接。”

“不必亲自去接。”若是她愿意来,一定会来的。而且他听闻,林锦婳借着驸马的病,已经出了大牢了,既然林锦澄也回来了,那么他不妨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他们现在带不走汝嫣,那么以后也别妄想了。

陶欣闻言,撇撇嘴,倒也不再说什么。

正想着,前面已经传来锣鼓之声,喜乐吹吹打打,红色的花轿已经在百米之外了。

陶谋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大红花轿,面上终于露出笑意,要来了么……

他略带几分紧张的看了看自己的红袍,自觉没有问题后,这才提步走上前,准备迎接,但花轿还未停下,就听得一阵马蹄声,而后便见国师府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陶谋皱眉,难不成这国师也要插一脚?

陶尚书从里面出来,对于这个新得宠的国师,他还是礼让几分的,上了前笑道:“没曾想国师也大驾光临。”

慧觉想起之前林锦婳的话,也是不得已,却只能出了马车,朝陶尚书双手合十道:“贫僧一早观察天象,发觉陶府正上方有邪气聚集,现在只怕不宜办喜事啊。”

陶谋一听心里便只哼了一声,面上却做寻常,道:“那大师觉得何时合适?今日这时辰,可是长乐庵德高望重的主持是师太亲自挑选出来的。”

陶尚书也觉得奇怪。

慧觉笑笑,道:“今日是吉日没错,不过现在不是吉时。”

“那国师大人觉得何时是吉时呢?难不成要等到天黑么?”陶谋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

“非也……”慧觉暗暗记下这个陶谋,看似温和谦逊,实则锋芒难掩,得罪了他,往后怕也不是件好事,只道:“只需等到半个时辰以后便可。”

“半个时辰?”陶谋还要再说,陶尚书倒觉得无不可,左右王汝嫣是个坏了名节的女子,在这大门口晾晾,也好杀杀王家的威风,省得所有人都以为是陶家攀附了他王家。

陶尚书打断陶谋的话,直接点点头,看了看现在太阳已经完全出来,才对慧觉道;“大师既然来了,不如去里面一坐。”

“不必了,贫僧还要去给驸马驱邪,就不多留了。”说罢,眼角余光瞥了瞥侧边的花轿,转身而去。

王汝嫣听到外面的对话,心里没有怨言,对于以后,她更没有什么期待,只想就这样活了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她如此想,可林锦澄却是心疼至极。

若不是墨风拦着,他都要上去跟慧觉动手了,什么吉时不吉时,汝嫣是待嫁的女子,花轿都抬到了门口还不让她进去,岂非故意羞辱她?

“哥哥这般焦急,反而办不成事。”

林锦婳的声音忽然传来,林锦澄微微一怔,扭过头去看到妹妹,才道:“锦婳……”

林锦婳看他下巴上冒出不少青青的胡渣,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想来汝嫣在他心里是真的重要,只笑道:“让哥哥为了汝嫣去死,哥哥可愿意?”

“自然……”

“那就好。”林锦婳话才说完,手里才买来的药粉朝他一洒,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便往后趔趄了两步,而后浑身乏力的朝后倒了下去。身后是五楼的悬空,落下来时,若不是墨风及时拉住,整个人只怕就要活活摔死了。

不过夹道两旁有不少百姓,瞧见这一幕纷纷惊讶得围了过来。

墨风朝楼顶的林锦婳看了眼,心中会意,立即焦急起来:“公子,你醒醒!”

“快,快叫大夫来……”墨风又接着朝旁边的人大喊。

有人在人群里跟她对视一眼,大声问道:“这不是林家公子么?这是怎么了?”

墨风生生憋出泪来:“公子遭人暗杀了,只怕是……活不成了。”她掩面轻声啜泣起来,但躺在地上的林锦澄却觉得十分惊讶。他虽然闭上了眼睛四肢不能动,意识却很清醒,也依旧没有想通锦婳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她不是锦婳?

林家公子遭人暗杀跌落在大街上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议论方才慧觉大师所说的邪气。毕竟这儿可是离陶府不远呢。

王汝嫣坐在轿子里,隐隐听到外面的对话提到了林锦澄,忙收回了思绪微微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便见两个妇人正在议论。

“当真是林公子被暗杀?”

“那还能有假,方才我男人亲眼看见了的,说是遭人暗杀,而且还是从五楼跌下来的啊,听说脑子都摔破了,很是恐怖。”

“哎哟,那可是倒霉了,听闻这次回来,才要册封二品将军呢……”

妇人们一脸的惋惜,王汝嫣却是觉得浑身都冰冷发木了一般。林公子他,死了?

陶谋听到这些话时,就隐隐觉得不好,吩咐一旁小厮:“去把那些人都驱赶开,现在就把轿子抬入府中。”

“可是公子,那国师大人说……”

“我不管什么吉时不吉时,现在就把轿子抬进来!”陶谋声音有些冷厉。

小厮们也不敢转身去跟陶尚书禀报,立即就招呼了轿夫去抬轿子。

王汝嫣感觉到轿子被人抬起,原本说服好自己平静的心,也瞬间泛起了涟漪。

她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和喜乐,微微咬牙,直接喊道:“停轿!”

跟在轿子边的喜娘惊讶不已,忙低声道:“小姐,怎么了?”

“停轿,停下轿子!”王汝嫣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见林公子,她要去见他,昨晚他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死了呢?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喜娘不敢擅自停轿,王汝嫣见状,顾不得许多,扔下盖头,掀开轿帘便跳了下去。

轿夫们吓了一跳赶忙停下,王汝嫣趔趄几步勉强站稳,看着近在咫尺的一身大红喜袍的陶谋,眼中含泪,歉意道:“陶公子,对不起……”

“嫣儿……”陶谋心中一沉,才要喊她,可她转身就已经跑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厮看着自己公子蓦然铁青的脸,忙低声道:“公子,怎么办?”

“把她抓回来。”都已经到了门口了,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牵住她的手了,他怎么甘心让她就这样离开。

小厮们闻言,赶忙带着人追了过去,但林锦婳早已安排了人在人群里等着,看到陶府的人追来,纷纷围堵了上去,由着王汝嫣跑开了。

王汝嫣一边跑一边抹泪,她竟不知自己的眼泪是这样多。

她一直跑到客栈门口,冲进人群里,才看到墨风正跪在一侧低声哭泣。

“林公子……”她微微喘着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若不是墨风及时扶住,怕都要摔在地上。

“王小姐,你怎么来了?”墨风惊愕看她,心里却明白是为什么。

“林公子他……”

“对不起王小姐,都怪奴婢无能。”墨风歉意看她。王小姐现在就是被她自己困住了,若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那么她永远不可能跟公子在一起。

王汝嫣听到她这句话,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昨日怎么就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昨日为何就不能跟他好好诉诉委屈和衷情。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席卷而来的痛苦,伏在他身上哭了出来:“锦澄,对不起,对不起。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锦澄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微一颤,鼻尖嗅到一股芬芳味道,才发现,他的四肢好似能动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不敢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计策,只能故作虚弱的问道。

王汝嫣以为他快死了,想也没想便点点头,林锦澄心中大喜,这才把人一把抱住:“我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你过门。”

王汝嫣泣不成声,她等这话等了好久啊,日日夜夜的等。可她真的可以吗?

她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看着他:“我……真的配吗?”

“你是我的命,你若不配,这世间谁能配?”林锦澄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脸,围观的百姓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男子们多少鄙夷,女子们却一个个热泪盈眶。谁都知道三从四德,可谁不曾想过这世上又把自己当成命的男人?

王汝嫣先是一滞,而后心里筑起的层层堡垒好似一瞬间被他的温柔攻破。他既然如此爱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厚着脸皮,去争取一次呢,也许,生不能白头到老,死也可以同穴。

墨花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默默站在人群后面,看看手里林锦澄留给她的佩剑和说今日要去接她的话,眨眨眼,掩去心思莫名泛起的酸涩。

扭头看到已经亲自带人追上来的陶谋,拿出面纱系好,二话不说,提剑便杀了上去。

墨风听到传来的打斗声,也知道陶谋已经追来了,才忙提醒二人:“公子,你受伤了,先回府疗伤吧,迟些还要入宫见皇上呢。”正好求了这桩婚事。

王汝嫣也点点头:“我先送你回府。”

“不,你直接随我入宫。”林锦澄一秒也不想等了,陶谋不会轻易放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即刻入宫请皇上赐婚。

王汝嫣看着他,有些担心:“你的伤势还能撑住吗,而且此番是我悔婚……”

“嫣儿,为父随你一道入宫。”

沉沉的男声传来,让王汝嫣再次鼻子一酸。

王御史在慧觉大师去说时辰不对时,就已经启程赶来了,半路才听说了这件事。是他愧对了汝嫣,若是早成全了她跟林锦澄,哪里还会有今日这许多事?如今只要她开心,他就是拼了自己这个官职,也要成全她。

林锦澄也意外,王御史却亲自下了马车,扶了他起来,看他虽然虚弱却并不致命,重重捏住了他的手,道:“嫣儿吃了太多的苦了,你不能再让她委屈。”

林锦澄重重点头:“伯父放心。”

王御史看了看女儿通红的眼睛,终于不再多说。

墨风朝客栈门口站着的那戴着帷纱帽的林锦婳看了眼,点点头。

林锦婳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此番入宫也不知会不会顺利,陶尚书是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陶谋又是新提拔的豫州知府,若是就这样成全了哥哥和汝嫣,又会叫他这个知府颜面无存……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汝嫣能想通,一切就都会有办法的。

想罢,她这才上了停在一侧的马车离开了。

陶谋的人逼退墨花后,他才骑着马追了过来,但早已是人去楼空。

小厮追了过来,紧张看他:“公子,现在怎么办?”

陶谋面色冷冷,却一个字也没说。勒住缰绳,转身而去,今日这仇,他陶谋记下了!

林锦婳回到京兆府时,驸马在鲁御医的照顾下,脉象逐渐趋于平稳,但就是没有醒来。

林锦婳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氛,一个貌美如花的姨娘跪在一侧低低啜泣着,端慧面色阴沉,手死死攥在了一起,显然是方才动过手了。

看慧觉跟林锦婳这么迟才来,有些不满:“怎么去了这么久?”

慧觉上前道:“贫僧要去挑选十户人家的白米作为驱邪之用,耽误了时辰,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端慧见状,倒不再多说,只冷着脸让在了一侧。

林锦婳看着歪在一侧暖榻上睡着了的凌未野,再看着面容疲惫的凌老夫人,道:“老夫人不若先下去休息吧,驸马脉象平稳,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可他何时能醒来?”凌老夫人神色哀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人,这件事只能等。”林锦婳看了眼站在驸马床边一声不吭的端慧,轻声道。

凌老夫人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才看着她:“你也累了一天,先休息吧,等迟些我再请你来。你这个案子,我让人问过了,不打紧,至于那严夫人,我已亲自找人去问过,她说是场误会,想来不会再出事。”

林锦婳听到这里,知道她算是还了自己这个人情,浅笑着倒了谢,才退下了。

等她一走,凌老夫人倒是深深看着她的背影:“此女当真不一般,若是未曾许给宁王多好。”

一侧嬷嬷扶了她起来,道:“老夫人,您先去歇着吧。”

“驸马不醒,我也睡不下。听凌莫说,西南挑衅的人越发猖獗,只怕还要起战事,到时候朝廷若要推举人,就推举林将军吧。”凌老夫人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离开的方向,不再多说。

林锦婳回到牢房,牢里的衙役们越发的殷勤。

领头的恭谨送她回了牢房,才道:“林小姐,你那药真是神了,我吃过以后,昨儿晚上终于睡了一通好觉,你可知道,我是大半年没睡安稳过了。”

林锦婳看着被收拾的异常干净的牢房,浅浅朝他笑笑:“那就好。”

领头的也知道她昨儿忙了一夜,道:“林小姐累了一天,先休息吧,我让人一会儿就送吃食来。要滕云斋的还是翠鸣居的?”

“简单些即可。”林锦婳看着他们殷勤的样子,倒有些不习惯。

领头的忙应下,便是牢门都没锁,便离开了。

林锦婳见此,眉梢高高一挑,倒在一侧小床上睡了下来,即便隔壁那如野兽般冰冷的目光还在,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东奔西跑耗费体力太多,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只是不知为何,梦里她竟是回到了前世,想起了赵阚曾说的小时候,她还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跟着娘亲一道入宫,见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宫妃,身边还跟着一个冷面小皇子……

她睡得沉沉,隔壁的人却是从不沉睡。

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她翻了个身,手淡淡垂在了床边,刚好落到了阳光里,那手纤纤修长,指若纤葱,在阳光下,越发的白皙好看。

他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刚好她的脸朝着自己这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眼睛合着,睫毛很长,五官美的好似杂技团中画师描的最好看的那幅画,不知不觉,他从暗处走了出来,蹲在牢边盯着她,仿佛一抬手就可以将她抓在手里一般。

就在他看得入迷时,入口处传来脚步声,他才猛地缩回了自己的黑暗处。

不多时,一男一女走了来。

林锦婳听到这声响,才迷蒙睁开了眼睛。

“小姐……”老六站在牢外,看到她时,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林锦婳这才坐起身来,看着他,许久不见,人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憔悴许多,不过今日他一身月牙白素锦长衫,青丝用玉冠挽起,若不是面容憔悴,当真是公子如玉了。

林锦婳看着他,浅笑:“你来了。”

“嗯。”老六看着她面上的温柔笑意,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怔,而且这次若不是小姐亲自去救自己,自己只怕要被那些人活活折磨死了。

林锦婳看他好似成熟不少,指了指牢门:“可以进来。”

跟在一侧的墨月这才发现牢门都没锁的,不由愕然。

很快走了进来,林锦婳让他们坐在一侧,才看着老六问道:“上次抓你的人,你可认识?”

“认识。”老六面色不大好,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不过小姐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来找我了。”

林锦婳看他还是不想说,也不多问,只是那些人也认识怀琰,难不成老六也早就认识怀琰了?

“那你在跟我之前,是不是就知道宁王。”林锦婳道。

墨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六,道:“你就说罢,小姐若真要查你,不会查不到的。”

老六面色微微绷紧嘴巴张了几次,又把话咽了下去。

墨月跟林锦婳对视一眼,也不再逼问。

林锦婳看了看老六,又转头看向墨月:“花生的情况怎么样?”

“他很聪明,教他办的事都办得很好。”墨月笑道。

“那就好,等我出去后,只怕还有得忙呢。”林锦婳说完,就看老六蓦地站起了身,朝她一拱手,道:“小姐,此番来,我也是来告别的。”

“告别?”

“嗯。我要离开锦朝一段时间。”老六定定道。

林锦婳看他如此,想到他一直留在京城的目的,似乎想通了什么:“找到杀你兄长的真正凶手了?”

老六见她一下猜到,先是愕然,而后才无奈点点头,在她面前,自己这点小心思似乎都瞒不住了。

“走之前,有一件东西我想交给小姐。”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没有写任何字的信封来:“我希望这个东西你一直用不上。”说完,才深深看了眼林锦婳,转身而去。

墨月是知道他今日要走的,看着他出了牢门,才跟林锦婳道:“他跟西夏皇族只怕有关,小姐可还记得当初奴婢跟您说过会易容的弦月公主?”

“怎么了?”

“弦月公主便是西夏国的长公主,传闻不但生的美艳,而且能征善战,非一般女子能及,还有传闻说,将来的皇位也是要传给她的。”墨月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历史上并非没有女子称帝的情况,而且这个弦月公主不但超越底下几位兄弟百倍,而且极为神秘,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有人想要谋害她,也根本抓不住人。

林锦婳闻言,只沉声道:“此人既然并非我们能惹的,只要她不来招惹,我们避开就是。”

墨月点点头。

又跟林锦婳汇报了一番嘉才人尸体失踪之事,才离开了。

她一走,定南侯夫人就来了,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眼角竟还隐隐带着春意。

她来看林锦婳时,特意让人带了上等绢布被褥,桌椅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牢房四面都是柱子,这里俨然要成了一个精致的闺房了。

定南侯夫人一看到林锦婳便拉着她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了,能解决掉合香那个心腹大患,可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林锦婳听到这话,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浅笑道:“侯夫人在说是什么,锦婳没听懂。”

定南侯夫人见她如此小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才笑道:“是我嘴笨了,忘了隔墙有耳,罢了,你先尝尝我让人特意给你炖的羹汤,你在这儿也是辛苦,好好的大家闺秀,竟要住这等破陋之地。”

林锦婳看着下人端到了跟前的羹汤,颜色和气味都很正常,可看着定南侯夫人灼灼的目光,只笑笑,道:“在这儿吃得素淡,倒是不习惯喝这浓汤了。”

旁的丫环一听,连忙笑道:“小姐可不要辜负了我们夫人一番好意,这羹汤可是拿了上等的人参和乌鸡炖的,可是极品呢。”

侯夫人笑笑不说话,就等着林锦婳喝下去。

林锦婳见此,只得端起了汤放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果然,汤到了嘴里就吃出了异味来。她的味觉不算极为灵敏,但侯夫人却过于笨,为了掩饰住汤里的药味,故意又加了一味极苦的黄连在里头想要掩饰住其他味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哪里还不知道有问题?

一小口下肚,林锦婳就觉得手微微有些发麻了。

她将羹汤放在一侧,才笑道:“侯夫人身子最近好似不大好?”

“当真?”侯夫人紧张的问了一句,林锦婳浅浅一笑:“恕锦婳今儿不能替夫人看了,为了驸马的病,锦婳心中丝毫不敢乱,就怕到时候糊涂了,害了驸马爷。”

侯夫人闻言,眸光微黯,她这是在威胁自己,今儿端慧公主还在护着她么。

“对了,我才让我的下人去驸马那儿问情况,一会儿公主怕就要叫人来,侯夫人既然来了,不若提前去跟公主请个安?也省得公主误会侯夫人不把公主府放在眼里。”林锦婳将发麻的手拢在袖子里垂在一侧,面上只做正常笑道。

定南侯夫人跟身边的丫环对视了一眼,丫环见林锦婳面色正常,心里也不大放心这羹汤,才跟着道:“既如此,夫人不若先去请个安。”

定南侯夫人觉得不甘心,可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隔壁牢房还有人,公主府的人又随时会过来,想了想,到底还是起了身,只笑看着林锦婳:“等你出了大牢,一定要来定南侯府陪陪我,如今我身边说话的人不多,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笑容都勉强。

林锦婳心里庆幸她一直就是个笨的,否则这种时候来背后插一刀,让她毫无防备,那就惨了。

等送走定南侯夫人,林锦婳才到了墙角,用力将方才喝进去的药吐了出来,又从袖子里摸了一粒解毒丸吞下,才坐到桌边松了口气。

她就说发生定南侯那件事后,侯夫人这般善妒的人怎么可能还和颜悦色的待自己。

她正想着,隔壁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询问她一般。

林锦婳抬头看去,下午西垂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虽然脏了些,但能看到清晰的五官,有棱有角,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如珠玉,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林锦婳微微皱眉,才摇摇头:“我没事。”

她说完,那呜咽声才停下了。

林锦婳惊讶他能听懂人话,随后才想起他也是跟着杂技团的人一起长大的,虽然被当做野兽一般驯养,但应该也能听懂人话。

不多时,领头的衙役送了饭菜来,林锦婳才让他重新锁好了牢门,不过依旧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一心记挂着林锦澄跟王汝嫣的事儿,只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宫中,王御史垂首站在殿下等着皇帝批阅奏章,心里却记挂着此时此刻还在外面罚跪的林锦澄和王汝嫣二人。

过了许久,王御史见皇帝依旧稳稳坐着批改奏章,有些忍不住道:“皇上,林少将军今日还受了伤……”

“你不是不信任他么,现在倒是心疼他了?”皇帝皱着眉头,拿起朱笔批了份折子,才道:“西南那些蛮夷还敢蠢蠢欲动,难不成真要跟我锦朝开战不成!”

“皇上……”

王御史不知说什么好,皇帝却是沉沉看他一眼:“王爱卿,你说朕应该怎么办?现在陶家人也在宫外候着,朕是该成全你王家和林家,还是成全陶家?”

王御史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微臣愿意为此事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微臣愿意辞官……”

“辞官?你这是在威胁朕!”皇帝一拍桌子,寒声道。

王御史忙俯身:“微臣不敢,臣只是想,等臣贬为庶民,嫣儿就配不上陶公子了,陶公子也好另寻良配……”

皇帝淡淡睨着他,又默默去看自己的奏章了。

王御史就这样跪伏着,宫外,林锦澄跟王汝嫣也直直跪着,烈日当空,两人均是汗如雨下,却依旧丝毫不动。

林锦澄背脊挺得很直,往前挪了挪,替王汝嫣挡住些烈日,才转头看她:“嫣儿,委屈你了。”

王汝嫣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苦吗?一点都不苦,若是跟林公子在一起,他还深爱着自己,就是这样死去,她也愿意。

“我只担心林公子你苦。”

“我喜欢你唤我锦澄,你唤一声我就不苦了。”林锦澄耳根微热,王汝嫣也蓦地面颊绯红,互相看了一眼,均羞涩的撇开了脸去,但又都忍不住互相看了过来。

安公公守在宫门口,瞧见他们这小动作,心里也是感慨,只指着一侧的阴凉处道:“二位请跪到这儿来吧,莫挡了其他贵人过来的路。”

林锦澄微微一怔,看着已经转身进去的安公公,这才忙起身,又扶着王汝嫣到了阴凉处。

皇帝见安公公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陶家人还在外头?”

“是,陶公子很执着,说林公子抢走了他的未婚妻。”安公公躬身道。

皇帝轻笑一声,放下折子去看王御史:“都说红颜祸水,如今一个王小姐却害苦了我的好几位爱卿,朕看来,这等女子还是赐死的好。来人,赐毒酒。”

王御史大惊,猛地起身看他:“皇上!”

安公公倒是寻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御史,低头应下,提步去了。

毒酒备下时,安公公让人摁住王汝嫣和林锦澄,道:“王小姐,皇上有旨,你若是愿意嫁给陶公子,死罪可免。”

林锦澄面色微白:“安公公,皇上为何这样说,汝嫣没犯死罪!”

“没犯死罪?”皇帝从里面出来,淡漠看他:“红颜祸水,害的你跟陶谋都神魂颠倒,岂非死罪?”

王汝嫣听罢,心里虽也不舍,却只跪直了身子:“臣女……虽死无悔!”说完,只重重朝王御史磕了个头:“女儿不孝,还请父亲原谅。”

“嫣儿……”王御史知道她是铁了心,竟是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林锦澄还要挣扎,却连嘴都被人捂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汝嫣被人灌下那杯毒酒,而后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

陶谋被带进来时,刚好看到王汝嫣倒在地上没了生息这一幕。

皇帝看到他震惊的模样,道:“陶爱卿,你若是愿意,朕可以即刻赐王小姐与你为妻,入陶家宗祠。”

陶尚书一听,便暗暗扯了陶谋一把,若是迎了一个死人回去,还是皇上赐的,陶谋这几年就别想迎娶别人了,这对陶家更是不利。

皇帝见陶谋也犹豫起来,才看向林锦澄:“林爱卿,你呢?”

侍从松开林锦澄,林锦澄这才朝皇帝猛地磕了头:“臣愿意迎娶王小姐。”

“死的你也愿意?你要知道,若是朕赐婚,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妻了。”皇帝道。

林锦澄喉头哽咽,看着倒在一侧仿若睡去的人,双目赤红:“微臣愿意辞官归隐,只守着爱妻一世。”

陶谋的脚步往前踏了一步,却猛地被陶尚书拉住,只得沉沉看着林锦澄,死死咬牙,却终究没有说出‘我也愿意’这句话。

皇帝看着林锦澄,眉梢微挑,就连王御史都摇摇头:“林公子,林家就你一条血脉了……”

“锦婳也是林家人。”林锦澄哽咽。今日锦婳问他是否愿意为汝嫣舍下这条命时,他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皇帝看了看陶谋,又看了看林锦澄,才淡淡扫了眼安公公:“既如此,去拟旨吧。不过到底林爱卿有夺人爱妻之嫌,原本朕答应你,从西南回来之后便擢升你为二等将军,便作废,以当做惩罚吧。”说罢,转身往里而去。

林锦澄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提升为二等将军,只重重叩首:“微臣,谢主隆恩!”

安公公看着站在一侧不出声的陶谋,笑笑,转身跟了进去。

拟好圣旨后,他看皇帝疲惫的靠在龙椅上,笑道:“皇上,丽嫔娘娘好似接了轩王妃和小郡王来宫里,你可要见见?”

皇帝顿了顿,才缓缓睁眼问他:“你说,世间真有如此痴男怨女么,即便死了,也要为她搭上一辈子。”

安公公是个聪明人,闻言,只笑道:“皇上取笑奴才呢,奴才是个阉人,哪里懂这些情爱之事。”

皇帝闻言,倒是笑出了声,才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只老狐狸,罢了……”他顿了顿,才低哑着嗓子缓缓道:“上次嘉才人的侄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公公眉心一跳,忙躬身道:“好似叫薛闻心。”

“薛闻心……”皇帝的手指慢慢叩在桌案上,一声又一声,直到天色将晚,才道:“去把她秘密接来。”

安公公震惊的抬起头,看到他好似回忆故人的目光,忙垂眸应下。

第一百六十章 磨刀霍霍第一百九十八章 活活噎死是一百四十九章 正确的决定第三十章 暗潮汹涌第七十一章 孽第一百七十八章 凉薄之人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的秘密第九十四章 一张大网第一百八十八章 成魔第八十章隐藏的秘密第一百零五章 重整棋局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得第三十二章 狗咬狗第六十六章 各有心思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第三十七章 亲自动手第七章 黄泉水第一百四十四章 局势骤变第八十六章 你不配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一场空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从选择第五十七章 恶女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环计第二百零九章 皇后娘娘的大侄子第九十章 土皇帝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打小闹?不存在的第三十三章 瞎猫撞见死耗子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赋异禀第一百一十三章 就等他出手第九十二章 再死一次第一百零五章 重整棋局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一场空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不仁,我不义第一百七十二章 被人利用第二十章 略通医术第十九章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望的爱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之一字第四十一章 化险为夷第二十三章 自找的第五十章 无可奈何第一百一十一章 要造反的人第一百六十五章 爱而不得,得而不知第八十五章 自作孽第四十三章 撒网第一百九十八章 活活噎死第一百九十二章 漏网之鱼第八十九章 他的心意第二十一章 香饽饽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救了第三十七章 亲自动手第一百六十八章 罪魁祸首第一百六十九章 蛇蝎美人第一百七十八章 凉薄之人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不仁,我不义第一百零八章 要变强第五十二章 故技重施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所畏惧第十一章 王爷有隐疾第二十三章 自找的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迷茫第四十九章 最大的赢家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困第七十三章 明争暗斗第一百零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第一百四十三章 诱饵第四十二章 逼上绝路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真假假第三章 渣男怎么看都渣第一百七十一章 拆穿她第八十七章 挣扎第七十四章 一手好棋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己找死第七十章 自作自受第八十七章 挣扎第一遍七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第七十五章 背叛第一百八十四章 富可敌国第三十五章 给点教训第二百一十章 小姑娘的忧愁第八十六章 你不配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情相悦第二十八章 自己作死第一百六十章 磨刀霍霍第八章 杀鸡儆猴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能活一个第一百零五章 重整棋局第一百零八章 要变强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孕第一百七十六章 早有布置第七十八章 背锅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守护的人第十五章 冷漠又高傲的宁王第五十章 无可奈何第二百零二章 死性不改第二百零七章 下个套第一百三十三章 可怜的人第二十章 略通医术第一百六十章 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