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程氏面上便现出一丝诡笑,随即便缓缓收起,使得旁人不曾察觉。
薄玉乔在琼枝阁中休息了一瞬之后,便径直冲着黄莺这丫鬟吩咐道。
“黄莺,眼下你便出府去请大夫来,让他好生查探那些吃食,而后咱们便算是有了证据,旁人也不得再传什么风言风语了。”
闻言,黄莺径直微微颔首,而后开口问道。
“小姐,青玉这丫鬟该当如何处置?”
听得青玉这个名儿,薄玉乔有一瞬间的怔楞,若非黄莺提起,她还真把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给忘了。想着青玉当时慌乱的神色,说不准自己还能自青玉口中诈出什么消息。
“你请大夫之后,顺便将青玉那丫鬟给带过来。”
得了薄玉乔的吩咐,黄莺径直应了一声,随即便退出了主卧之中,只留下薄玉乔一人。前者蹙着眉望着如玉云纹三足熏炉上头升起的袅袅青烟,心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了,她到底在何时何处惹着了烟夫人,为何这妇人居然欲要毁了自己的名节?
黄莺的丫鬟办事越发麻利,未过几时,她便已然将双手被绑缚着的青玉给带进了主卧之中。
径直推了青玉一把,使得其身子站不稳,而后便跪在了地上。大抵是因着撞得膝头有些疼痛,青玉此刻面色惨白的仿佛白纸一般,跪在地上的身子也不住的轻颤着,口中呐呐道。
“奴婢给小姐请安,不知小姐如此对待奴婢,到底是因何缘故?”
因何缘故?
听得这四个字,薄玉乔径直嗤笑一声。先前在膳堂之时,青玉这丫鬟着实是胆子不小,怎的入了主卧之后,便成了这副鹌鹑模样?
薄玉乔菱唇微勾,手指径直摩挲着左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这么多年,只消薄玉乔一动了真怒,便会习惯性的如此动作。
“你这丫鬟着实是个大胆的,现下在我面前仍敢狡辩,难不成不怕受皮肉之苦吗?”
薄玉乔言辞间带着极为明显的冷意,杏眸之中的寒光也让青玉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心下着实惊惧不已,但一想到先前那人的许诺,便又强忍着开口的想法。
薄玉乔也没耐心继续在青玉身上浪费时间,随即便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青玉,你现下将你幕后的主子给吐了口,我便放你归家,而后给你一些银钱,还你身契,你直接带着全家老幼一齐离府即可。但如果你再嘴硬下去,便莫怪本小姐翻脸无情,反正你的身契也在我手中,即便打杀了一个奴婢,官府也不会追究。”
说着,黄莺那丫鬟也识趣的很,径直转身,过了不久,便不知自何处取来了一个不大的红木托盘,上头整整齐齐的码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和一个拇指大小的青花瓷瓶儿。
粗略的数了数,那托盘上大抵也有一百两银钱了。
现下薄玉乔手头自然是宽裕的很,虽说薄府的月例原本便算不上多,但因着杏林馆以及蓬莱楼之中,月月都会将红利送来,所以薄玉乔倒是从未缺过银钱嚼用。
见着那托盘上的银锭子,青玉登时便挪不开眼了。她身为二等丫鬟,素日里的月例不过只有一两银子罢了,现下约莫足有一百两的银子摆放在她面前,换了谁人也会心动的很。
注意到青玉的眸光,薄玉乔杏眸之中划过一丝讽笑,威逼利诱,就不怕问不出那幕后主使。
“青玉,你可知那青花瓷瓶之中到底是何物什?如此难得的鹤顶红,本小姐还真真不欲浪费在你身上。”
薄玉乔的声音着实悦耳的很,但此刻收入青玉耳中,便让她觉得面前好似坐着一个恶鬼一般,着实心惊胆战,好一会子才嗫嚅着开口道。
“如若奴婢真真开口了,小姐可能保住奴婢的性命?”
听得此言,薄玉乔径直颔首,到时直接将青玉一家子给送出京城,想必旁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早已失了利用价值的丫鬟,而追寻千里。
得了薄玉乔的保证,霎时间,青玉一张惨白的小脸,便现出一丝红润的颜色。这丫鬟的眸光死死钉在那红木托盘之上,一动也不动,着实是个见钱眼开的。
青玉抿了抿唇,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径直开口道。
“回小姐的话,吩咐奴婢将膳食给撤下去的,便是烟夫人。”
闻言,薄玉乔秀美一蹙,而后便紧紧的盯着青玉,冷笑一声道。
“青玉,你可莫要胡言乱语,本小姐与烟夫人可从未生出龃龉,她怎的可能会对本小姐出手?难不成你当本小姐是好糊弄的,所以才如此言道?你可莫要漏看了托盘上的鹤顶红!”
说到最后,薄玉乔语调也拔高了些许,听着着实有些尖锐,让青玉的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便仿佛筛糠一般。
这丫鬟十足不经事的模样,让薄玉乔微微蹙了蹙眉,而后复又问道。
“既然你说是烟夫人指使与你,那证据何在?可是烟夫人将千年醉给你的?”
薄玉乔说完千年醉三个字,杏眸便死死盯着青玉这丫鬟的神色,发觉其面上并无半点异样之色,便不由有些遗憾。
“小姐,奴婢真真不清楚何为千年醉,便只得了那人传来的口信儿,让奴婢将吃食尽数给撤了下去。”
闻言,薄玉乔心中一动,复又问道。
“何人给你传的口信儿?那人身份如何?”
薄玉乔现下也不由有些激动,若是自青玉这丫鬟口中,得着了证据,说不准便能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如此日后便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回小姐的话,那人蒙着脸,奴婢也并未瞧见其容貌,只知那人大抵是个男子,声音粗哑,便好似故意压低了一般。”
闻言,薄玉乔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按着青玉这丫鬟的说法,恐怕在昨夜琼枝阁的闹剧之后,那人便已然将青玉视为弃子了。
青玉此刻蹙着眉头,心下也是明白的很,既然她已然被乔小姐给擒住了,便要好生听乔小姐的吩咐,如此方才能谋得一线生机。如若反其道而行之,恐怕那瓶鹤顶红登时便会入了她肚腹之中,届时甭说荣华富贵,恐怕还会落得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小姐,奴婢突然想起,那男子左手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着实明显的很。”
得了这个消息,薄玉乔心头不禁一喜,薄府上的小厮拢共便一二百人,虽说一一搜寻起来着实有些费力,但也比毫无头绪来的要好。现下只消寻着那手上带着红色胎记的男子,便能再进一步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面上也不禁显出一丝笑意。不过这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登时便收敛无踪了。
现下她虽说清楚那手上带着胎记的男子也是一条线索,但毕竟还是有些欠缺证据,口说无凭,只有将人给彻底拿住了,方才能将那背后之人死死咬住,使其再也不得脱身。
此刻之于那背后之人,薄玉乔心下也有了疑心的对象。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程氏加害于她,但现下又扯出了烟夫人,使得事情变得更为扑朔迷离,让薄玉乔一时之间,也不好断定她二人到底是谁的嫌疑更大些。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便不由自主的有些厌烦,而后便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青玉,径直开口道。
“青玉,既然你也并不知晓那人的身份,便先在薄府继续呆上一阵子罢,如此,方能验明真假。”
说着,薄玉乔便转眼望着一旁的黄莺,而后便吩咐一声。
“黄莺,今日入夜之后,你将青玉这丫鬟给关到柴房之中,而后再知会阿珠一声,让其暗中监视,瞧瞧谁人坐不住了,如此方才好得知幕后之人的身份。”
听得此言,黄莺恭敬的应了声是,但跪在地上的青玉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了,登时便怒瞪着薄玉乔,咬牙切齿,恨不得径直上前,将薄玉乔给打杀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小姐,奴婢已然将所知之事尽数吐了口,您为何不遵守约定,将奴婢给放了?”
薄玉乔自是不会将一个小丫鬟的愤怨挂在心上,不过她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登时便轻声道。
“仅凭你这丫鬟一句话,我是不会相信此事。若是现下将你放了,寻不出那背后之人,本小姐岂不是吃了大亏?且青玉你又何须心急,本小姐不过是多留你一阵子罢了,只消寻着了那背后之人,身契与那一百两银钱都是你的,如此可好?”
说着,薄玉乔便径直自袖笼中将纹绣墨色翠竹的锦帕给取了出来,按在唇边,遮住面上的笑意,复又开口道。
“青玉,你这丫鬟所言要是真话也便罢了,如若本小姐发觉你胆敢欺瞒与我,届时甭说这些好处,你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这丫鬟着实有些太过贪心了,所以薄玉乔便不由自主的欲要好生敲打其一番,省的这人总是生出什么阴损心思。
审完青玉之后,薄玉乔也不看面上挂着悲戚之色的丫鬟,径直冲着黄莺摆摆手,示意她将青玉给带下去。得了薄玉乔的吩咐,黄莺也不敢怠慢,便提着青玉的衣襟,径直将人自地上给拉了起来,而后便带着其退出了琼枝阁主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