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此刻莫如青的言语,着实是称得上刻薄了,只见素墨原本便苍白的面色,在听得此言之后,霎时间变得铁青,身子也不住的轻颤着,便仿佛雨中的落叶一般,让薄玉乔见了,也不禁有些心疼。
薄玉乔眉头微蹙,虽说莫如青是她的长辈,但素墨之于她而言,亦是极为重要的亲人,所以薄玉乔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素墨受委屈,登时便开口道。
“义父,您可莫要如此说道,素墨原本便是瑞王殿下赏赐给乔儿的人手,先前素墨因着乔儿受了伤,自然乔儿派人悉心照顾才是,便不必让义父您太过费心了。”
听得薄玉乔开口了,即便莫如青心下不虞,也不好当着薄玉乔的面前,再多言什么,只得径直闭口,食不知味的用着面前的膳食。
于杏林馆中不欢而散之后,素墨这丫鬟便也上了马车,随着薄玉乔一齐回到了薄府。到了琼枝阁之后,往日伺候在薄玉乔身旁的丫鬟婆子们见着素墨,一个个便仿佛耗子见了老猫一般,着实是安生的很。
薄玉乔径直回了主卧,顺道叫上了素墨,她现下倒想知道,义父与这丫鬟之间,到底生出了何事,为何会闹成这般模样?
眼下琼枝阁主卧之中,便只剩下薄玉乔与素墨主仆二人,薄玉乔也并非多么重视礼教的小娘子,登时便让素墨径直落座在红木凳子上,而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发问。
“素墨,你今日到底是怎的了?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闻言,素墨一张清丽的小脸显得更为苍白,微微低垂着头,生怕薄玉乔担心,便扯了扯唇角,兀自开口道。
“多谢小姐挂心,奴婢无事。”
口中说着无事,但面色却仿佛白纸一般,薄玉乔也并非瞎子,自然清楚素墨所言口不对心。
登是时,薄玉乔便板着脸,一张娇艳的面庞上也带着些许正色,而后径直拉着素墨的手,轻拍两下,开口道。
“素墨,你我主仆二人相处多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与我言道的?你若是如此外道,事事都要瞒着我的话,那我可要心伤了。”
说着,薄玉乔杏眸之中还带着些许黯然,那双晶亮的瞳仁仿佛一瞬间便失了神采一般,让素墨真真心疼不已,而后便急声道。
“小姐莫要如此言道,奴婢说就是了。
其实也并无旁的大事,想必小姐您也看出来了,奴婢心悦莫大夫。不过奴婢自知身份鄙贱,着实是配不上莫大夫的,所以也未曾肖想什么。之于给莫大夫做妾室,奴婢自是不愿,与其如此的话,还不如伺候在小姐身畔,来的逍遥快活。
如此,莫如青大抵是有些气急了,前些日子便质问奴婢的想法,奴婢也并未答话。后来、后来杏林馆之中便时常出入一个红衣女子,瞧那模样,奴婢便知是大家闺秀,且应当是倾心于莫大夫。”
言及此处,素墨的眼眶又红了三分,好歹这小娘子并非那般矫揉造作的性子,也便强忍住眼泪,并未在薄玉乔面前太过失态。
红衣女子?
薄玉乔听得这四个字,心下不禁一阵恍然,素墨这不是吃醋了罢?不过这红衣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杏林馆之中,还与义父状似亲密?
“你可知那红衣女子的身份?她时常出入杏林馆中,到底所谓何事啊?”
听得薄玉乔问话,素墨低叹一声,而后便颓然的摇头。先前一见那红衣女子,她便乱了心神,以至于什么事情也未曾发觉。
“奴婢不知,只是奴婢日后也不欲再往杏林馆中去了,省的徒增烦扰,还望小姐原谅。”
见着素墨如此开口,薄玉乔胸臆之中也酸涩的紧,她原本还以为能将素墨与义父凑成一对,现下看来,她还是太过天真了,这才造成今日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景。
薄玉乔径直抿了抿娇艳的红唇,而后便微微颔首,开口道。
“如此也好,你便安心的在琼枝阁中养伤即可。先前我还想着给杏林馆中送去几盏血燕,让你好生调养身子,但现下看来,咱们在小厨房之中自行熬煮即可。”
素墨兀自抬眼儿,见着薄玉乔眉眼处并未带半分不虞之色,心下便松了一口气,随即还有些怅然,到底是她身份低微,如此的话,还要肖想什么莫须有的事情呢?
与素墨深谈一番之后,薄玉乔便绝了拉郎配的心思。虽说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但若是素墨的日子过得安生还好,如果凑成了一对怨偶,那她的罪过可便大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吩咐余下的丫鬟,将素墨原本住着的厢房好生收拾一番,且在其中放置了许多珍惜的物件儿,让素墨能够安生的养伤。
安顿好素墨之后,薄玉乔心下仍记挂着薄娆一事,登时便差使黄莺将阿珠给唤到主卧之中。毕竟阿珠乃是习武之人,做些事情自然是要比常人来的更是方便许多。
待阿珠入了主卧之中,便恭恭敬敬的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奴婢给小姐请安。”
瞧着阿珠那副严谨的模样,便好似换了个人儿一般,真真是让薄玉乔不禁哑然失笑。
“你这是作甚?素日里都并非这般模样,偶尔如此知礼,我都有些受不住了。”
听得薄玉乔的调笑之言,阿珠皱了皱丰润的小脸儿,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奴婢跟在小姐身畔,原本便是为了学些规矩,前些日子着实是有些太过放肆了,还望小姐赎罪。”
见着这丫鬟文绉绉的模样,薄玉乔一时之间也有些受不住,随即便笑着摆摆手,不再纠结此事,而后才开口道。
“阿珠,此刻姑奶奶的尸首便停放在灵堂处,你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姑奶奶的尸身?”
闻言,阿珠眨了眨眼,咬着唇思索开来,好一会子方才开口道。
“大抵是能得,奴婢可以悬在梁上,如此守在灵堂的丫鬟婆子便瞧不见奴婢了。”
这确确实实是个法子,且薄玉乔也并非让阿珠对薄娆的尸身使出什么阴私手段,不过便是查看其头顶囟门骨中心是否有赤色血晕罢了,能不惊动人自是极好的。
薄玉乔兀自抿了抿唇,又道。
“如此的话,今夜你便前往灵堂瞧瞧,姑奶奶的尸身头顶囟门骨中心是否现出了赤色血晕,不管有没有,都莫要让旁人发觉,径直回来即可。”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阿珠登时便正色的微微颔首,将此事应下了。
待阿珠离去之后,薄玉乔也不禁思索开来,若是薄娆真是死于针刺水分穴的法子的话,那她该如此将此事披露出来?只说程氏在那日出府,恐怕也算不得什么证据。
在薄府之中,现下掌家的妇人便是程氏,老太太如今折了一条腿,若非薄娆离世,恐怕都不会轻易自寿吾院中出来,如此的话,到底该如何是好?
薄正虽说现下是薄府身份最高之人,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听着着实威风不已。不过以薄正冷心冷血的脾性,即便当年与薄娆生出过一段儿腌臜事儿,恐怕现下为了避嫌,也不会太过参与此事,省的惹了一身骚。
由此可见,若是欲要寻程氏的麻烦,恐怕还要自老太太身上入手,自古婆媳便是天敌,如若能寻着证据的话,恐怕老太太便会生生剥下程氏的一层皮!
杏眸微转,薄玉乔脑海中倒是陡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庞,心下思量了一瞬,便径直自红木凳子上起身,随即出了主卧之中。
薄玉乔一到院中,便径直将青衣这小厮给唤到身旁,而后也不在意那些虚礼,开门见山的道。
“青衣,秦永那厮现下在何处?”
听得小姐问起秦永的消息,青衣登时也不敢怠慢,径直开口答道。
“回小姐的话,奴才将秦永安排在咱们院中的一间儿厢房之中,小姐便随着奴才前去瞧瞧罢。”
话落,青衣便恭顺的在前引路,薄玉乔则是跟在其身后,也未曾多言,不多时便到了琼枝阁内极不起眼的一间儿厢房处。
青衣将厢房的雕花木门给推了开,登时一股子憋闷的气息便弥散开来,此处虽说常有丫鬟打扫,但因着厢房背阴,所以到底是有些潮气。
踏入房中,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被绑缚在八仙椅上的秦永,此刻这厮双手双脚都被捆缚的严严实实,一张面上也苍白的很,毕竟将将受过老虎凳之刑,也未加调理便被仍在厢房中自生自灭,如此哪里能得了好?
见着秦永如此模样,薄玉乔心下倒是半点愧疚也无,这厮原本便是作恶多端,在苗疆之时,连不满十岁的女童都是出手,也怪不得苗疆之人会追杀于他。且秦永还帮着程氏伤了姨娘,自己不亲手夺了他的性命便是极好,哪里又会对此人有好脸色呢?
秦永此刻自然是也看见了薄玉乔,登时面上便划过一丝仓皇之色,生怕薄玉乔违背先前的承诺,将他给径直打杀了。